“她还提起了一件事。”周紫燕继续道:“你叔叔去世了。”
虽然丁灿灿一直认为他的情况不乐观,但听到他去世的消息还是有些吃惊,“什么时候的事儿?”
“一个星期之前。”周紫燕垂下眼,叹了口气:“幸好那天你没跟着去……有你在,好歹给我留了个希望,不然我活着真是一点盼头儿都没了。”
丁灿灿沉默不语, 她知道周紫燕说的是什么。
七年前的那一天, 她爸爸丁建勋和叔叔丁建言去县城里买钢材, 丁念念觉得好玩, 非要跟着去。他们兄弟俩买完东西去县城的一家小饭馆喝了一通酒, 而后才回程。回来的路上, 丁建言因为酒驾, 开着车侧翻进了一条坳沟里,丁建勋和丁念念当场死亡,他自己则成了植物人,在县医院里躺了七年。
丁灿灿还记得自己那天为什么没跟着去。
那天她发烧了。
丁念念来叫她一起跟着去县城里玩的时候,她正因为39度的高烧意识不清。
丁念念有些失望,但告诉她,会给她带好吃的和好玩的回来。
她因为发高烧阴差阳错地躲过一劫。
后来的事她记忆更为深刻,原先劝周紫燕继续生第三个孩子直到生出男孩为止的那批人,转而将这些不幸归因于周紫燕,说她因为生不出儿子阴气重,所以才会克死人。
见丁灿灿沉默,还有些出神,周紫燕开口道:“不提这些了,都过去了,谁也改变不了。我还听你婶婶提起了一件事,是喜事。你还记得你小时候的朋友丁若男吗?”
丁灿灿回神,“我当然记得啦。”
去年回去,见到丁美香阿姨,她原本很想开口问问幼时玩伴招弟和若男的近况,但最后没问出口。她害怕听到她们早已辍学嫁人的消息,索性不开口。
“若男跟你一年出生,也是今年高考。她考上了咱们市的石油大学,录取通知书已经拿到手了。”
丁灿灿听闻这个消息,又惊又喜,“真的?”
“当然是真的啦!”
丁灿灿长长地叹了口气。
她曾经问过周紫燕,十八岁的女孩子连国家的法定结婚年龄还不到,她当年是怎么结婚的?
周紫燕给出的回答是,很多偏远蒙昧的山区,结婚只认宴席,不认结婚证。只要办了宴席,就算结婚了,结婚证大不了到了年龄再去补。
这种山区里的女孩如果不继续上学,便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结婚。
不管到没到法定的结婚年龄。
丁灿灿只希望世界上能少一些这样的女孩,能少一个,算一个。
“对了,妈妈。你考摩托驾驶证花了多长时间呀?”
“时间不长,我几天就考出来了,比学开车简单多了。你也想去考?”
丁灿灿笑笑,说:“我答应了唐鲤,要带他去兜风。”
*
八月初,周依侬从C市回来。一回来就拉着丁灿灿去T市的血液中心,嚷嚷着要献血,说是自己的十八岁清单里的一项。
她高考一结束就回了姥姥家,丁灿灿纳闷地问:“怎么突然回来了?”
“我听我爸说,录取通知书寄到了,我得回来好好接着,毕竟是这么多年努力换来的。”周依侬说得无比郑重。
周依侬如愿以偿地拿到了西北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离姥姥家非常近,想去随时都能去。
“夏烨去了东南边,你倒好,跟他对着干似的,去了斜对角。”
周依侬瞥了丁灿灿一眼,嘟了嘟嘴,“我跟他没半点关系,你别造谣。为什么他去哪儿,我非得跟着去哪儿啊?”
丁灿灿但笑不语。
颜悦听说丁灿灿和周依侬要去献血,也跟着一起来了。
丁灿灿奇道:“怎么这么多人的十八岁愿望里都有献血这一项呀?”
颜悦回答:“因为献血的第一个门槛就是要满十八岁,为了证明自己成年了呗,顺便留个纪念。”
但献血的门槛远不止十八岁这一项,颜悦去的时候正赶上经期,只能站在一旁看着丁灿灿和周依侬献血。
周依侬既想献血,又害怕扎针,表情极度扭曲且恐惧,针扎进去以后吓得发出各种各样的怪叫,以至于护士以为是有什么人逼着她来的。
“没有没有,我只是单纯害怕而已,我真的是自愿来献血的。”周依侬对着面前的护士小姐姐反复澄清。
从血液中心出来,周依侬盯着手里的献血证书,看了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