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了熟了,吃吧。”许娜娜给她捞肉。
谭珍珠拿筷子夹,心不在焉地按开手机看时间。
梁橙的手机就在这时进来电话。
徐晏驰的。
“我接个电话。”她起身从餐桌离开,走到安静些的地方接听。
餐厅人多,吵嚷声不绝于耳,徐晏驰的声音从听筒里传过来:“在哪?”
“同学聚会。”梁橙回答。
徐晏驰言简意赅道:“我现在过去接你,下楼等我。”
“怎么了?”这个要求太过于霸道,搞得梁橙满心奇怪,“我在吃饭呢,你找我干嘛?”
徐晏驰说:“公司里有点急事,要你过去处理。”
周末休息时间,什么事情这么着急?
梁橙纳闷不已,但还是答应下来,挂了电话往回走,打算跟大家说一声提前离开。
她给梁橙夹肉:“多吃点。”
桌上一群人还在聊天,一位女同学叫了谭珍珠一声,问她:“今天聚会你有没有跟你老板说过,他还是不来吗?”
“我哪有那么大面子,你要能把他请来自己请。”
女同学手背撑着下巴,表情有些失望:“我连他联系方式都没有,你不是在他那上班嘛。”
谭珍珠一点都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纠缠,语气甚至有些不好了:“那就别提了好吗?”
旁边的男同学缓和气氛:
“你还惦记呢。年年同学聚会,他就没参加过。”
“我说你们几个女的歇歇心思吧,人家什么身份,大忙人,哪有这闲工夫。上次看见他,还是在杂志上呢。”
女同学说:“都是老同学嘛,我就认识这么一个大帅哥,惦记一下怎么了?”
有人说:“要不你问问梁橙,她不是也在盛来工作?”
女同学朝向谭珍珠身后,问道:“嗳,梁橙,你在盛来哪个部门啊?”
谭珍珠猛地一下转头,看到梁橙拿着手机,神情怔愣地站在她背后。
她心里骂了句娘,刚要说话,梁橙开口,问说话的女同学:“你说的,是徐晏驰吗?”
“对啊。”女同学一下子没迷瞪过来,还问她:“他不是你们老板吗?有没有看在同班同学的份上,对你多照顾一点?”
谭珍珠的筷子举在半空,因为无力回天,陷入了懊丧的沉默。
“我不太记得。”梁橙声音有点轻,奇异的平静:“他也是我们同学吗?”
女同学这才反应过来:“哦对,我忘了,你不记得。——哎,不对。”
她脑袋别过弯来:“你不记得,他应该记得呀。”
“人家好歹也是个大老板,管理那么大一家集团,日理万机的。梁橙又不像珍珠就在他办公室,没照顾上也情有可原嘛。”
许娜娜本意是解围,没想到会适得其反。
梁橙笑一笑,说:“公司有点急事,我得先走了,你们慢慢吃。”
“大周末的怎么还有事,看来这大企业也不好呆啊。”热心的男同学问:“用不用送你?”
“不用了,谢谢。”
梁橙拿起放在座椅上的包包,看一眼谭珍珠:“Jesse,你送我下去吧。”
谭珍珠无声叹口气,放下筷子站起来,陪着梁橙出门。
谭珍珠以为她会质问,也许还会发火,毕竟有意隐瞒对朋友来说等同于背叛。
但梁橙一直沉默着,站在电梯门等待时,盯着金属门发呆。
一直到下楼之后,走出商场的玻璃大门,两人站在喷泉池前,梁橙终于出声。
“你为什么没告诉我?徐晏驰是我同班同学。”
她脾气实在太好,这种情况都没有冲她大声,反而让谭珍珠更加歉疚。
“所以他一早就认识我了。”
梁橙声音不高,其实不是对谭珍珠说,而是在告诉自己。
他可能一早就认出她了。
一直以来,其实只是她自以为是地在他眼皮子底下假装、扮演。他认出她却不拆穿,看她是不是就像看一个傻瓜?
甚至,他就是故意在耍她玩。
真的是这样吗?
有没有可能,他其实真的没有认出她。
徐晏驰那样的人,天之骄子,大概从小就是众星捧月,对一个过于内向而没有存在感的高中同学,认不出来,好像能说得过去。
梁橙陷入一种巨大的彷徨与迷茫。
她不知道,是该相信徐晏驰比她想象的还要更坏,还是相信他的记忆力真的有那么差。
谭珍珠抱歉地跟她说着什么,梁橙脑袋里一团乱麻,心情翻江倒海般颠覆,什么都没听见。
只听到最后谭珍珠搂住她的肩膀,赖皮地说:“我不是有意骗你,你要是生气打我骂我都行,别真的不把我当朋友了。”
她拍拍梁橙,“剩下的还是让他亲自跟你说吧。”
梁橙晃了下神,谭珍珠松开她往回走。
白色宝马7系停在路旁,车牌是她记得滚瓜烂熟的号码。
徐晏驰穿了件休闲的风衣,下车,长腿大步朝她走来。
他找到这里来,大概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通电话也是想要把她调开吧,只是没想到,差一点成功,最后还是被拆穿。
梁橙站在原地,脸色发白,看着他越走越近,那种被愚弄的羞怒便越来越强烈。
徐晏驰走到她面前,低头看着她,眼神深不见底。
他伸出手来,梁橙反射性躲了一下。
她想起曾经和他有多亲密,自以为是地觉得在玩弄他的感情,所以即便是敌人,依然对他存有那么一丝歉意。
现在她觉得自己简直是白痴。
梁橙声音有点发颤:“你别碰我。”
徐晏驰手上落空,微一停顿,再次向前,不容置疑地握住她的手腕,将她带到身前。
“不先问问我就生气?”
即便这种时候,他仍然气定神闲,仿佛一切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的淡定让梁橙更气愤,仰起脸问他:“你从一开始就认出我了,对不对?”
“嗯。”徐晏驰承认得干脆、坦然。
梁橙气得想冒烟:“你知道我是你同学,知道我是谁,还故意装作不认识我?”
徐晏驰道:“我应该没有说过,我不认识你。”
梁橙一噎。
往前回想一遍,他确实从未说过这话。是她没有那段记忆,不记得,所以先入为主了。
现在想来,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就在有意无意地逗她。
她的气恼像被堵住的烟囱,烟冒不出来了。
于是那股气在胸腔里四处乱窜,找不到出口发泄,憋得她胸闷。
徐晏驰又问:“还气什么?”
“你耍我,故意愚弄我,看我笑话。”
徐晏驰挑眉:“我怎么耍你了?”
“你明知道我是……”梁橙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徐晏驰和她是同学,一早就认识她,那他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吗?
知道她的爷爷,就是竞争对手太科的梁崇英吗?
知道她费尽心思来盛来,潜伏在他身边的目的吗?
“你是什么?”徐晏驰问。
梁橙古怪地盯着他脸,不能确定他究竟对自己了解多少。
如果他知道,应该不会是这种态度。
在被徐晏驰发现之前,她不能自爆。
梁橙别开脸,跳过这个问题,往下清算:“你说我暗恋你,是不是故意的?”
这次,徐晏驰笑了一声,大大方方地承认:“是。”
梁橙没想到他认得如此爽快,还有脸笑。
刷地一下把头扭回头,瞪着他,咬了下嘴唇:“所以你就是在耍我。”
“不是耍你。”
梁橙恼火:“你故意冤枉我暗恋你,让我追你,不是耍我是为了什么?”
徐晏驰垂着眼看她:“有没有可能,是我在追你?”
梁橙像被下了静止咒语,瞬间凝住:“什么?”
“暗恋的不是你,是我。”他说。
这个太过意外的答案,梁橙彻底怔住。
“还记得你问过我,我吊死的那棵树吗。”
徐晏驰把她搂过来,轻轻环住:“你就是我的树。”
作者有话说:
肥。
第五十八章
他的树。
他吊死的那棵树。
梁橙的头脑几乎无法处理这个信息量, 徐晏驰在说什么?
他惦记许多年、念念不忘的白月光——是她?
怎么会呢?
梁橙无法相信这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却又不得不相信。
脑袋里一会闪现,去盛来面试的那一天, 徐晏驰坐在面试官之席,投落在她身上的视线。
一会是徐晏驰说:“她喜欢的东西在我这里,说不定有一天,会有机会再见一面。”
里格·丁, 是她最喜欢的画家啊。
他挂在家里客厅的《Moonlight》, 是她最想要的作品。
他买下她最喜欢的画, 想要再见一面的那个人, 是她。
怎么会呢?
梁橙茫然而惊愕地看着徐晏驰,整个认知都被打碎, 然后重组。
从她进入盛来开始, 他那些自恋到臭屁的行为, 如今看来, 原来都是有意为之。
她甚至已经忘记了曾经和他相识过,徐晏驰却默默地暗恋着她,这许多年?
怎么会呢?
“你……”梁橙直瞪瞪地盯着他,“你是不是又在骗我?”
还是难以相信,所以忍不住怀疑。
徐晏驰反问:“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梁橙又被他问住。
他这个人太有心机,老奸巨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