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头的意思?是季珩的意思?
其实对面说的这些理由言岁也明白,这也是一开始她以季太太的名义介入投资,也没有获得这么多钱的原因。
她也不可能就为了自己的私心,就让别人承担风险。
只是这一出平白让她生了很多不该有的幻想,现在又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就像仙女教母施魔法变出了公主裙和水晶鞋,就在她满心欢喜地期待着的时候,才知道原来她也有现实的午夜十二点。
挂了电话后,手机里翻来覆去也没有新的消息提示和未接来电。
继昨晚的电话后,又再次断了联系。
再次拨打过去,就只剩下冰冷的女声提示对方的手机已关机。
深深地叹了口气,把恼人的情绪都丢到脑后,收拾收拾去乐团练曲子。
言岁一袭白色的法式长裙,柔顺的长发飘散在身后,身姿挺立,架起小提琴,拉动琴弓,悠扬的音乐缓缓流淌而出。
今天是交响乐团演出前的彩排,会邀请不少业界大拿前来指导。
一曲完毕,现场响起赞许的掌声。
“不错不错,当真是后生可畏,”德高望重的前辈戴春望夸赞道,“特别是小提琴的首席,年纪轻轻已经能有如此高的造诣了。”
言岁带着礼貌的浅笑颔首致意。
“不知道有没有兴趣能成为我的门下弟子?”戴前辈邀请道。
此话一出,众人皆哗然。
要知道这位戴春望前辈可不止是在音乐方面海内外闻名,他门下的几个学生现在都已经是国家级的乐手了。
“抱歉。”能得到戴春望前辈的认可她很高兴,但她已经决议不在小提琴这条路上深造了。
她深深地鞠了一躬道:“我很感谢您的赏识,但我已经辞去乐团的工作了。”
“那你打算做什么呢?”戴春望的语气里止不住的遗憾和失望,这么好的苗子走了真的可惜,要是她能继续拉小提琴,等待她的肯定会是康庄大道的花团锦簇。
“我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她孑然一身,却像是独立于江湖的女侠,说着普通人悯然在这世间的豪情壮志。
第20章 二十杯百利甜
在言岁小提琴老师的办公室里, 老师林俪蕾在茶几前泡茶。
两人相对无言。
热水沸腾的声音在这安静的氛围下尤为明显,老师的沉默让言岁有些紧张。
但林俪蕾似是不察,取下热水倒入茶壶烫壶, 再把水倒入茶盅中温杯,用茶匙将茶叶拨入壶内,高冲、刮沫、低斟每个动作都行云流水。
摆了一盏青绿色的茶杯放在言岁面前,淡青色的茶水像是一块半透明的水晶。
“谢谢林老师。”言岁端起小小的茶杯, 轻声道谢。
抿茶时她抬眸偷偷观察着老师的神色。
若说她放弃小提琴, 她心里唯一感到愧疚的就是她的老师林俪蕾了。
她从四岁起, 就跟着老师学琴, 可以说林俪蕾对她来说亦师亦母。
现在她说要放弃,就和园丁辛辛苦苦把小苗培养成大树一样, 就在快要成长为参天大树时, 小苗偏要去别处开花。
就连今天第一次见面的戴春望前辈都对她的这个选择感到非常遗憾, 临走时还频频问她要不要再重新考虑考虑。
更何况是把自己从小栽培到大的林老师。
可是老师她一言不发。
就如她当初和她说, 可能不会继续拉小提琴时,林老师什么都没说,只是沉默了许久,最后点了点头,说知道了。
荆棘终究是要走上大舞台的,跨地演出、大量的练习这些都需要耗费时间和精力。而一个交响乐乐团的小提琴首席, 也有其需要承担的责任。
最终言岁还是做出了决定。
尽管现在她所在的乐团已经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平台, 而年仅二十五岁的她就能凭借实力站上首席的位置, 也意味着她在这一行是极具天赋的。
反观荆棘还是一个刚刚才从温饱线上挣扎出来的乐队, 仅仅是在圈子里小小的冒头, 他们就已经付出了很长的时间和极大的努力了。
任谁看, 都知道哪个是更好的选择。
更何况, 季言两家是不可能同意她做出这样的选择的。
在别的豪门太太都在喝着精致的下午茶时,她在架子鼓前跟着音乐律动,和高贵优雅这四个字八杆子打不到一块,她的出格行为只会被当作她身为言家大小姐和季太太的失格。
可是她不想就这么被困在漂亮的笼子里,用别人对她的要求绑架自己。
她受够了开心也要笑不露齿,难过也要绷着笑脸不能被人看了笑话去的日子。
指着夫家的婚姻以保持自身的价值,而她被冠名上季太太,言岁这个名字在岁月的蹉跎下不断消亡。
更可怕的是,她发现现在自己越来越不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喜怒哀乐逐渐都被他人牵引。
她很讨厌就算她已经尽可能把自己沉浸在别的事情里,她却还时不时想要戳开手机屏幕,看看有没有收到对方的消息。
每次都带着小小的期待,而后摔碎在地上,可下一次拿出手机时又该死地燃起不该有的期待来。
这样的自己,让她感觉到陌生和失去掌控的恐惧。
她要在近一步恶化前拯救自己,她要专心地成为一名厉害的女鼓手。
林俪蕾在她饮完这杯茶后,终于出声问道:“品出什么味儿?”
“入口有些苦涩,但喝下后,嘴里会留下甜香。”言岁实话实说。
林俪蕾点了点头后,又没再继续说茶:“你是一个非常有天赋的孩子,但你刚刚开始练小提琴的时候也是吃了很多苦头的。”
“嗯。”言岁垂下头,目光落在空了的茶杯上,桌下的手心攥紧了又放开。
这是继她和老师说了不拉小提琴后,老师第一次和她聊关于学琴的事情。
有些愧疚,无论老师指责她什么,她都无力去反驳,因为浪费了老师的辛苦栽培是事实。
“这茶味确实是先苦后甜,”林俪蕾又给她倒了一杯,“你在你擅长的领域都下了许多苦功夫,去其他领域想要做得好就要更加地努力,你准备好了吗?”
言岁抬头望着老师,老师的眼角已经留下了岁月的痕迹,但神色却十分柔和。
“嗯。”言岁点点头,目光坚定。
“那就去做吧,努力到不要让自己留有遗憾。”林俪蕾带着岁月静好的笑容。
听到老师的这句鼓励,言岁瞬间就鼻酸起来,紧张的心也立刻就放下了。
“林老师,你不怪我吗?”言岁的声音带了几分鼻音。
林俪蕾像是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样,笑得慈祥:“傻孩子,会有可惜,但每个人都要为了自己而活。”
“你从小学琴不仅比别的孩子学得快,还很努力,可是我看得出来你志不在此。”
“你能找到自己,并且有勇气做自己,我很高兴。”
林俪蕾就这么静静地凝望着她,老师身形娇小,却给予了她无穷的力量。
“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付出你全部的努力。”
带着老师的这句话,她走出了乐团的演奏厅,像是即将振翅的鸟儿。
她抬头看着蓝天,阳光洒在她的脸庞上。
*
言年有些无语地看着坐在自己身旁的言岁,临时买了和他同一班飞往北市的机票,此刻正坐在他身边,戴着个黑色墨镜,还装模作样地看杂志。
“哥哥,别这么看着我,”言岁合起刚才随便拿出来的杂志,用食指把墨镜滑下鼻梁,笑得一脸乖巧,“很久没见哥哥了,哥哥又这么忙,我就当去旅个游,顺便陪陪哥哥。”
“别拿着这个应付季言两家的假脸对着我。”言年懒得再看她。
别的人不知道还以为她是真的天真无害,每次她这么笑他就觉得像是一只小狐狸在盯着他。
“说吧,有什么目的?”直截了当地戳破她的小九九。
“谈个项目,《滚烫乐队》的综艺,入股不亏。”他知道自己真实面目是什么样的,言岁便也不和他演,有备而来地拿出资料。
既然季氏撤了投资,那她就想办法再拉一些。
她老师说得对,无论做什么,都要付出十二分的努力。
既然当初她费劲千辛万苦找综艺团队筹备这个综艺,那么临门一脚的时候她还是要尽全力让这个综艺能有更好的条件和更多的曝光。
不止是为了荆棘,也是为了一群为热爱燃烧自己的摇滚人,他们都值得被更多人看到。
言年认真地评估了下,而后比了个六的手势:“可以,这个数,但我要冠名权。”
“卧槽,言年你这狮子大开口啊,星锐现在才是最大的资方,你要冠名权就得多花钱。”言岁趁机再多敲点儿钱。
“多的没有,没有冠名权就免谈。”言年闭上眼睛拒绝加价。
言岁咬牙,她这个哥哥真是满身铜臭,一点儿也不近人情。
“言年,你小心我回言家和你抢言氏的公司。”言岁瞪着杏眼威胁道。
听她这话,言年勾起唇,语气是十足十的挑衅:“随时恭候。”
却又偷偷关注着他妹妹气得有些鼓鼓的脸,她头偏向一边,假装看着飞机窗外的云朵,实际脑子里不知道在打着什么小算盘。
于是出声提议道:“你作为中间方可以去和季氏谈谈条件,正好季总也在北市,不过抓紧时间,留给你的时间可不多了。”
季珩也在北市?言岁一愣。
她身为季珩的妻子,对于丈夫去了别的城市出差居然一无所知。
他什么时候去的北市?早上打电话手机关机是因为在飞机上吗?
言岁的心情瞬间起伏起来,像是在高空缺氧似的整个人闷闷的。
这让她瞬间想起了三年前,两人领证的时候,季珩也是一声不响地就出国了。
虽然他们是联姻,但作为红本本上另一方的她,竟也是后来听人说了,才知道她名义上的老公去国外出差了。
那时她对季珩没什么好印象,虽然生气他对她的不尊重,但也不放在心里。
但事隔三年,同样的事情,她却没办法再保持冷眼旁观了。
她明白她是怎么了,她可能真的有一点点喜欢上季珩了。
所以才会因为他的冷漠而在心里波涛汹涌。
但她真实的模样,不会是季家所期待的儿媳妇,而她也不会为了男人就掐灭自己梦想的火苗。
索性墨镜一带,谁也不爱,努力让自己陷入睡眠不再去烦恼。
峰会现场科技感满满,与会的不是科技公司的新贵,就是投资界的翘楚。
季珩在这样一群优秀的人中间仍然非常醒目,高挑挺拔的身姿,冷峻的面庞,矜贵地听着前仆后继涌上来的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