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序没有多问,安静陪着她站了一会,也没有挪开步。
过了有一会儿,她头顶传来男人缓沉的声音。
“他们走了。”
江若灵热着脸推开,脱口而出的话语有些磕巴,“谢、谢谢祁序哥。”
鼻间甚至还萦绕着他的气息。
烟花不知什么时候停止了,耳边静悄悄的,韩景成也从另一边回到两人身旁,姿态慵懒地看了一眼恢复寂静的夜空,随意道:“就结束了?”
江若灵不敢多抬眼看向那个人,静静跟在自己亲哥身后,用余光时不时看眼男人。
往回走的路上,忽地一只杜宾犬映入眼帘,一个穿着休闲的男人牵着它出来溜溜。
她眼神一瞬亮起,脚步粘在原地走不动了。
她一直很喜欢杜宾犬,它浑身黑得发亮的毛发,姿态笔挺,两耳立起,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傲慢的贵族绅士,很有气质。
小时候显露过一阵她想养狗狗的想法,立刻被江母否决,江母对狗没有什么兴趣,不允许家里出现犬。
韩景成走了一小段路,回头发现她没跟上,倒回去,好笑地撩出一句:
“这么长情啊?现在还喜欢杜宾呢?”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小屁孩喜欢杜宾那会才刚到他腰那么高,居然到现在还喜欢?
江若灵把目光从路过的杜宾犬移开,抿了下唇,点点头,语气却忍不住犟了一下:“我喜欢杜宾犬怎么了?”
她余光悄悄看着另一个人往这边走的身影,心中积的勇气越大。
明明喜欢只是一个人的事情,也要被管教吗。
明明她已经很小心翼翼了。
想着,江若灵眼底莫名冒出一阵泪意,她低下眼,等酸涩劲过去。
牵着杜宾犬的男主人恰巧听见了他们的对话,闲散地停下步,偏头往江若灵这边一看,温柔地问了句:
“要摸么?”
他绳下牵着的杜宾犬,也顺从地立在原地,身姿笔直,眼神望向她。
她泪汪汪看了一眼杜宾,有些不好意思轻声说:“谢谢你,但不用……”
男主人拿着牵引绳没动,蹲下去摸了一下杜宾的头,看向她:“没事,可以摸的。”
看着男主人鼓励的眼神,江若灵莫名回眸望了一眼祁序。
他的眼睛沉黑,看不出具体情绪,眼神微紧,没有出声。
韩景成:“……”
这小屁孩就不知道看看真正的亲哥?
江若灵没接收到他们两人有什么明显抗拒的信号,于是也微微倾下身去,忍不住伸手轻轻碰了一下杜宾。
杜宾身子跟着微微动了一下,姿态依旧挺拔,眼神锐利。
莫名令她想起祁序方才的眼神。
江若灵控制不住一下就破功笑出来,浅浅的笑声回荡在几人之间,裙摆也跟着荡了一下。
祁序眼睛一直看着她,她垂落的黑发随着裙摆一起晃了下,差点碰到杜宾犬男主人的脖颈。
他转而视线移向看热闹的韩景成,眼神冷沉。
韩景成看他一眼,也觉得这不是事,摸别人家的狗到底不好。
随即韩景成偏头喊了一声江若灵,咳了一声,“摸够了吧?也该回家了,江小灵。”
江若灵被这么一提醒,脸上微燥,谢过杜宾犬的主人,便抬步往他们那边走。
临走前,她还回头望了一眼杜宾远去的身影,身形矫健,像巡视自己领土的绅士贵族。
模样恋恋不舍的。
祁序看着女孩灵动的眼追逐着远去的杜宾,垂下眼,臂间挽着西服外套,手臂肌肉微显,身处凛冬,却只穿了件单薄的黑衬衣。
这天江若灵回到家,便看见自己之前定制的「吾心之爱」袖扣到了,包装盒很精致完整,品牌logo是烫金的。
轻轻打开包装,看了一眼,袖扣实物比官网照片更吸睛,沉敛的色调又不失设计感,想象了一下男人佩戴它的样子,应该会很衬。
她翻出自己准备好的包装袋,依照教程摆放好位置,还往里面塞了一颗红色的小爱心,只有拇指大,而后再放进原本的包装盒里。
放好之后,江若灵对着桌面摊开的桃色信纸犯起了难,她又找出一件浅蓝色的信纸,执笔刚写下称呼,她突然想到什么,拿出祁序早年送她的那支钢笔书写。
但刚写完一个字,下一个字莫名就自己歪出去,她揉了下发热的脸颊,好在只是打草稿。
分明之前想好今年一定要告白,可真正行动时却像是万千阻碍,噎在喉头,连字也写不完整。
她缓缓只写了一行称呼,练了一整页才勉强写好“祁序哥”这三个字。
根本无法在纸张上完整地把自己所想表达出来。
该怎么说,你一直是我的光。
到最后,她只在粉桃色信纸上写了短短两行字,连署名都没敢署。
——“祁序哥,我喜欢你。”
写完后,像被信纸烫到一般,她不敢多看,仔细叠好放进包装盒里。
之后几天,一直到二月底正式开学,江若灵没再见到过祁序的身影。
只在除夕夜那晚,短暂地和他相逢一面。
回到学校,像是什么都未曾变过,校园依旧是离开前那副模样。
忙了两天后,江若灵主动拉出萧婉欣,一起去到瑞盛。
萧婉欣察觉到她今天的态度不同往常,她眯了下眼,要她细说的话……江若灵此刻难掩忐忑的神情,更像是带着必死的决心?
还紧紧拉着自己的背包带子,也没察觉。
萧婉欣看她好多眼,陪着她出了人多的电梯后,才开口问:“今天告白?”
江若灵脸蹭一下热起来,语气很弱,“你怎么知道?”
萧婉欣了然一笑,她能在这里表现得异常,还能有别的什么事。
不过她能想通鼓起勇气告白,是一件值得鼓励的事,身为朋友会一直支持她。
“有需要我帮忙的吗?”萧婉欣问她。
江若灵思忖了下,还真有,点了下头,“有一件。”
她附耳小声把诉求告诉萧婉欣。
萧婉欣笑:“好办,晚点给你搞定。”
江若灵感激点点头,告白的物品已经准备好,但也需要找到机会放进他的办公室里,萧婉欣能帮忙真的很好。
临近黄昏,还没下班时,萧婉欣叫出江若灵一起上楼。
走近了才发现是萧厉帮她们开路,她抬眸对他礼貌笑笑,和萧婉欣走进祁序的办公室,挑好不太显眼却又能发现的位置放下,就在电脑后面。
江若灵转身时,紧张得差点踢到垃圾桶,被萧婉欣扶了一把才站直。
走出去后,萧厉也没多问她们什么,全程没催促过,眼睛倒是难得略暗,把她们送回到常驻部门楼层才离开。
很快到了下班时间,萧婉欣对她眨眨眼,“要我陪你等一会吗?”
祁序出去开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此刻天已经渐渐暗下。
江若灵看一眼略显夜色的天空,摇了下头,“不用啦。”
这条路,总是要一个人走的。
她已经一个人等了这么久,不在乎再独自多等这么一会。
别过萧婉欣后,她坐在办公室的落地窗旁,静静看了一会落日。
金红色的晚霞斜斜照进办公室内。
楼下人间喧嚣,车辆来往,偶尔有步行的人穿过。
忽然见到一辆黑色的车停在瑞盛门口,走下来一个身形颀长的男人,姿态挺拔,步伐有力。
江若灵眼睛一亮,看多两眼,转身走进洗手间收拾好妆发,才出去走向电梯。
走到顶层时,只有他那处亮着灯光,门是半敞开的。
她缓步走近,感受着自己渐渐加快的心跳。
他……现在有发现那个礼盒吗?
走愈近,她才注意到隐隐约约有交谈声响起,犹疑之下,她还是侧身躲在一个柱子后面,办公室内的情形一下映入眼帘。
里面,不只有他的身影,还有俞觅夏。
他们交谈的举手投足之间,那种默契感扑面而来。
刺痛她双眼的是,他还戴着那一条领带,和俞觅夏手表款式相像的那条。
她想移开眼,但接下来办公室的情形却钉住了她的脚步和目光。
“祁序,我明说了。”俞觅夏把手撑在他办公桌上,眼尾妩媚狭长,她拖长了尾音,“我喜欢你,这件事你看得出来吧?”
第26章 禁止着迷
江若灵站在原地, 目光顿住,一瞬不瞬看着办公室里的情形,放在身侧的一只手不自觉掐紧。
办公桌前, 祁序不动声色往旁边移动了下,没对着她的脸, 他原本专注看资料的眉目略抬, 什么表情也没有, 冷漠至极, 声音冷然沉下:
“别做无用功。”
他的声音在这空旷安静的办公室,极为显耳。
“是不是无用功, 你不是最清楚么?”俞觅夏没有退缩,压着桌子, 眼睛直盯着他,缓缓出声,“大学我跟你告白过, 我知道你拒绝我是心里没底,你一向只做心里有底的事,现在我既然重新站在你面前, 你就别想我会后退。”
女声落下后,空旷的办公室内安静了有一会儿。
祁序眉目难掩不耐,眼神沉黑, 看眼被俞觅夏压出褶皱的文件,语气更冷:
“你这么喜欢自作多情?”
凛冽的拒绝之意,连不远处的江若灵听了都禁不住打个寒颤, 低下眼看着地板上自己的鞋和地砖的重合处。
不知道为什么, 听见他拒绝别人自然是欣喜的, 但心里也微泛起一丝苦味。
她会是那个幸运儿吗, 不见得。
俞觅夏直面他冷冽的神情,漂亮的眼睛里也涌出一股落寞,她笑一下若无其事继续道:“那你也给个面,收下我这个礼物吧。”她往前推了一下纯黑色的礼盒。
正好和江若灵事先放好的礼盒并排了。
俞觅夏说完,站在原地看了一会他的神情,但无疑是海中捞月,什么也看不出,只好转身离开。
江若灵见她走出来,也没躲,眼神从地板移向她走来的身影,狭路相逢。
俞觅夏也是走到近处,才看见柱子旁还站了一个女孩,还挺眼熟。
可惜漂亮是漂亮,年纪太小了,祁序不会喜欢她这样的,注定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俞觅夏并没把她放心上,脸上一瞬扬起笑容,看她一眼,擦肩而过。
江若灵等她走后有一会儿,僵硬的肌肉才像恢复了知觉,她缓缓活动两下,看着仍亮着灯的办公室,宛若漆黑之中给人的唯一指引。
她迈步走近办公室,刚敲了下门,跨入他办公区域,眼神顿住,惴惴不安。
她亲眼见着,他把桌上她预先放好的礼盒一齐扔进垃圾桶。
前一晚,她还万分珍视万分期待的礼物,此刻正安静躺在垃圾篓里。
如果它能说话,祁序会听见它的悲愤不满吗。
祁序抬眼看过来,神情淡淡,眼睛像腾腾的黑曜石,薄唇很直。
“祁序哥,你怎么扔了?”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异常的稳,很轻地问出口。
可只有她知道,自己的心跳有多乱。
祁序看她视线落在垃圾篓的礼物盒里,声音淡漠沉缓:
“看着烦。”
江若灵心脏一瞬沉至谷底,低下眸,喉口像压了一块巨石,说不出话来。
心里鼓足劲想要告白的话语,全都堵在胸口,积压,缓缓开始崩离。
他静等了片刻,没再听见她的声音,抬起眸看她:
“你来有什么事吗?”
男人眉眼微沉,语气之中难掩疏冷。
江若灵有一刹那的幻觉,四面涨来的海水快要将她淹没。
她不会是那个幸运儿。
先前的所有,也只不过是他的风度。
暗恋是自甘为你溺海,你偶尔途径,掀起万千巨浪。
无数次在心底千潮万涌,却也只是一个人的潮涨潮落。
江若灵硬咬着牙,眼睛微垂摇了下头。
等下到亮堂的公司大门,扑面的凛冬气息把她睫毛也吹出了晶莹。
祁序已经让司机出来送她一程回家。
她不想被看见异常,背过身擦干脸颊滑落的泪水,围好围巾,若无其事坐上了车。
车往前行驶一小段路,前座的司机敏锐察觉到她在车上的情绪不高,温声提醒道:
“江小姐,祁总吩咐过后座备有陈皮糖,您不适的话可以含一两颗试试。”
江若灵闷声应了一下,看着窗外划过的景色,平转过一个弯道,她垂眸看向那包全新的陈皮糖。
牌子口味和她在柏南本地吃的一样,嘉北这边根本很难买到,两地相离那么远。
她咬了下唇,他这又算什么?
但身体深处莫名开始涌出一股酸水,她等了几秒,还是认栽撕开包装,把陈皮糖缓缓含在嘴里。
味道又酸又苦到不行,几乎是刚含进嘴里,她立刻微蹙起眉。
手里紧紧攥着那包陈皮糖,发出淅淅沥沥的声音。
车窗外的夜色昏暗,映得她清晰的轮廓扑朔。
一如她那颗滚烫的心,也暗淡下去。
不用闹钟响起,江若灵已经穿戴好准备进到健身房开始晨练。
于她而言,即使身体素质不好,她也深悟一个道理:灵魂上的痛苦只有嫁接到身体,才是唯一出路。
至少,运动能短暂带来清醒,不用再沉溺于无尽的情绪之中。
江若灵越跑气息喘得更厉害,视线不自觉平移到空无一人的健身房门口,无端想起她刚来时他还带过她跑步,莫名眼睛一涩,脚步差点乱起来。
跑完后她回到房间换了身衣服,吃过早餐,平静地去到校园上课。
半天课程结束,她和唐思琪一起走向食堂。
萧婉欣今天恰好没课不在,不知跑去哪里玩了。
坐下时,唐思琪早有观察到江若灵的眼圈很红,一看就是彻夜哭过,但她未主动提及,也不好问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