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个很小的举动，却善意十足，放松得没有要什么严格的回馈，像敲破了点他身上一直坚固的那层壳。
成为朋友之后，很偶然一次，韩景成才知道。
原来，那天祁序真的没有吃饭。
祁序家里对他特别严厉，达不到要求时，居然会不让保姆给吃的给他。
而那天，祁序正是因为卷面多扣了一道小分，没有满分，而失去了午餐资格。即使后面发现是老师输入分数时的错漏。
后来，听说祁序家里爆出私生子的丑闻，貌合神离的父母离异了。
祁序跟随母亲，搬到了离学校很近的富人区。
刚好就住在他家对面。
祁序这个人，谁看了都不得不服。
十年如一日的生活，在他看来，实在枯燥又禁欲到了极致。
所以听说祁序去了中东追一小姑娘，结果回来落了一身伤的时候，他其实极其震惊。
但绝不会是江若灵。太出格了。
韩景成懒懒抬眸，看向已经口无一人的楼梯，思索了几秒，放开撑着桌子的手。
江若灵这对象还是得偷偷考察一下。
是人是鬼，也不能蒙的这么紧吧，连个具体的消息都不肯透露。
他思忖过后，没有犹豫地迈步上了楼梯，直接走到江若灵所在的楼层。
……
江若灵回到房间后，心思还比较慌乱，草草关上门就坐在书桌前深呼气放松。
手上抓着的明信片包装边缘已经被抓出了一点很小的褶皱。
她抬手，缓缓把那个褶皱压平了。
明信片没有被压皱，还是完好的。
但她其实很不解这件事。
江若灵思忖着，一只手臂支着脑袋，手指立着那张薄薄的明信片，很多回忆此刻碎片闪现着。
他难道，也去了圣诞老人村吗。
不然绝对不可能会寄出这张有圣诞老人村标志的邮件。
她思来想去，咬了下唇，还是对着明信片拍了张照，发去给祁序。
此时他应该还在办公，她没想到会这么快得到他的回复。
江若灵：【你也去看极光了么？】
她拍的照片，是黑天鹅昂头那一面。
……
大洋彼岸的异国。
桌面上的手机微微振了下，男人拿起，见小姑娘发来的那张照片时，目光一怔。
照片拍到的那面，漆黑的夜里，敛着翅膀的黑天鹅，骄傲地昂头立在圣诞树前那片波光粼粼的湖上，圣诞树的装饰闪耀，一切都衬着月光，真正的主角却是黑天鹅。
紧接着，小姑娘发来问话。
看着照片与小心的问句，男人漆黑的眼睫垂下，握着笔的那只手顿了顿。
尽管过了很久，记忆里属于芬兰的深冬极夜的片段，还很清晰在目。
一个很普通平常的夜晚。
他独自来到了，她来过的圣诞老人村。悄然得谁也不知。
森林深处依旧有奇异的绿光出现，但他没有去追极光。
没有她的任何景色，全都失去了意义。
他见到了和她合影过的圣诞老人，大白胡子很慈祥，一身火红的服饰像能点燃漆黑的夜。
旁边还有一个邮局，可以寄明信片，东西都在桌面码得齐齐整整。
看着上面堆放整齐的，他也寄了一张。
明信片可选的选择很多，各式各样。
祁序低眼，第一眼就看到了其中最为吸睛的那张，被压在了很后面，如果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上面的背景图案，是一只骄傲漂亮的黑天鹅，在夜色下，圣诞树前的湖面上，波光粼粼，羽毛也被月光洒得几分闪耀，黑色的耀眼。
几乎是看见的第一瞬间，他猝不及防，莫名想起先前的一个夜晚。
他站在距离音乐厅不远的地方，目睹小姑娘跟着男孩一起走出来，两人姿态十分相熟亲密。
寒风不停从远处灌进衣服里，簌簌发出声响。
小姑娘笑得很开心，双眸清亮，似是意犹未尽，往前迈步快走了一小段路。
她随着风踮起脚尖，一手作拉琴状，厚重的裙摆跟着一起翩翩起舞，美异飘动。
脚下转了一个又一个优美的圈，利落曼妙。
身后跟着她的那个男孩，也笑起来给她鼓掌，目光欣赏。
他难忍心底的惊艳，同时也心灰意冷。
她的笑，不会再只因为他。
她的身边，也已经有了那个可以同行一路，志同道合的男孩。
祁序低眼，目光聚焦在明信片上闪耀着光的黑天鹅，很轻地扯了一下唇。
喉头泛起一阵又一阵的涩意，苦到了心底。
他拿起陌生的笔，缓慢地在明信片的背面写上了两行字：
唯有你
在我心上独舞
工作人员把明信片包好，告知他邮件可以设置收到的时间或否。
他立在原地，深黑的目光微垂，落在了那张已经被包装得严严实实，见不到任何一角的邮件，顿了顿，开口的声音无比沙哑低沉。
“NO。”
他选择了不设置收到的时间。
随便圣诞老人投放吧。
或许这个邮件，这辈子都不会见得了光。
最终的归属只是待在这个窄小的邮件箱里，终日无光，直至被人彻底忘记。
黑天鹅是主角。
月光不是，湖面不是，圣诞树不是。
他也不是。
……
江若灵刚发出问话没多久，手机就突然振动起来，跳出显眼的提示。
是祁序的视频通话。
她稳了下心神，正要按下接听键，忽然听见门口似有什么响动。
扭过头看了一会儿，她看见了门后鬼鬼祟祟的身影，露出的衣角，显然是韩景成的休闲服。
“……”
差一点，她就按到了接通的按钮。
江若灵一狠心，迅速把这个通话关掉，打开了静音，翻面把手机背对着天花板，压在桌上。
韩景成也见着了她已经发现了他的存在，干脆也没遮掩，吊儿郎当正大光明敲了下房门，打开。
她按住差点跳跃出来的心脏，抿了抿唇，看着他，问道：
“哥，你就这么稀罕看别人谈恋爱？”
韩景成：“……”
他见她也没有要当面接通电话的动静了，也不尴尬，懒懒笑了下，“行了，别老腻歪，早点睡。”
挥了下手，转身带上门离开了。
江若灵走过去把门锁上，确保他已经离开，这才回过头拿起背立的手机，放松了。
她跟祁序简单解释了下原因，但没多久，他也催着她入睡。
没有再提之前的话题。
他如同过去每晚般，哄着她睡下。
七夕之后，没出两日，祁序终于回柏南了。
两人已经有接近一个月未见了。
重逢的第一刻。
江若灵毫不犹豫地往前抱住他，埋在他胸膛前，蹭了蹭他整洁的黑衬衣，鼻间久违地萦绕上男人身上好闻的冷冽气息。
“我好想你。”她抱了几秒，忍不住开口，声音还带了点明显的鼻音。
祁序抬手回抱她，把她紧紧地拥在身前。
两人安静地相拥了好一会儿，世界像是都诞生在他们怀抱之中。
实在是太久没见了。
所有的思念都化作了此刻无言的拥抱中。
“我们一起做饭吧？”江若灵双手仍环抱着他，从他的怀里探出一颗小脑袋，大眼睛闪着光看他。
两人没见面的时候，她找了很多情侣打卡必做之事，他们之间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过。
她最先挑了一个很想做的，尤其场景也比较温馨——
一起做饭，还可以一起去逛超市。
祁序看着小姑娘澄亮的眼神，微颔首道：“好。”
他倾身，忍不住轻轻在女孩粉唇上印上一吻，一触即离。
江若灵瞬间红了脸，耳尖也热热的，无意识揪了下他的衣角。
但两人约好了有事要做，她的行动力也很强，说做就做，抬眼的余光看见了衣角的褶皱，伸手帮他整理了下衬衣。
他们去到不远的超市，亲密地一起推着购物车在各区之间缓缓逛着。
就像是很平常的一对情侣。
祁序伸手把她环在自己身前，没有让路过的冲撞到她。
偶有调皮的小孩跑闹过来，见到身姿颀长，淡漠沉稳的男人，似是被震住了般，也停下了自己的脚步，侥侥地调头就走，没有再往他们的方向继续走。
逛了许久，两人收获颇丰，祁序拎过购物袋，一直没有放下那只护着她的手臂。
江若灵仰头看着他利落的下颚线，漆黑幽深的眼眸，实在难忍心动，胸腔的跳动一下又一下，极其猛烈。
走到他家门口时，她情不自禁，戳了下他的手臂，很轻。
祁序侧眸，微垂下头看她。
她看着他冷白肤色上微突出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性感极了。
然后她笑了，踮起脚，伸手环住他的脖颈，只微微仰头，亲了下他的喉结。
触感有点温热，又似乎带了点冷意。
脚尖平回原地时，她抬眸看向他。
祁序喉结又滚了下，黑漆漆的眼睛似是有什么东西在翻涌，盯着她的目光像能把她烤化了，嗓音低低哑哑——
“找亲？”
江若灵眼神怔了下，抬眸看着他，唇角又不自知抿了抿。
心跳声彻底响在耳边的世界。
她眼见面前的男人压下唇来，黑影覆上了自己上身，唇上一软。
这一次的亲吻，霸道的成分占得更多。
冷冽的气息强力环绕过来。
她重心有些把握不住，控制不住地往后退了一小步。
紧接着男人宽大的手掌就跟了过来，紧紧掐着她的腰，没让她逃离一步。
江若灵脸上越来越热，本该沉浸在这个炙热的吻里，却隐约心底有股难言的不好预感。
她最终还是顺从第六感直觉，推开了面前的身影，羞窘缓揉了下，被他咬住含住有些疼了的唇。
余光之中似是有什么人过来了。
江若灵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呆立在原地。
“……”
是穿着休闲服的韩景成，姿态仍然懒散，但目光沉得很凶，盯着她和祁序两个人，像是要把他们都盯出烧出孔来。
韩景成今天难得事务并不多，没有什么难搞的案子。
离开事务所后，他偶然一趟懒得开车，打车回了别墅。
在走进来时，见到附近有个超市，心底突然涌出一股想喝点果酒的冲动。
他不是压抑自己情绪和冲动的那种人。
于是韩景成直截了当走进了超市，在酒品区拿了几瓶果酒，抬眼时似是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离开门口。
酒品区离超市门口很近。
他抬眼看过去的时候，正好看见一个与旁边人气质格格不入的背影，那股子沉稳自矜的味道，也太像祁序了。
想着两个人也挺久没见了，好像祁序就是今天回的柏南。
韩景成低眼看了下时间，现在他应该差不多也到家了，去他家一起喝个酒也不错。
但很大可能是，他喝酒，祁序工作。
也没问题，他倒是很喜欢看自己在作乐时，别人枯燥工作，那画面挺爽的。
可他没想到。
正开开心心哼着歌，要走近祁序家门口时，看见了此生都难忘的场景——
祁序站在门口，低头环着一个小姑娘，掐着她的腰在亲。
亲得还挺猛的。
只要这个人不是那么眼熟，那么像他妹就好了。
江若灵身上还穿着今天吃早餐那身衣服，一双长腿匀称又白，勾住对方的手细细的。
他想不认出都难。
韩景成笑容一瞬落下来，歌也哼不出来了，怔在原地，看了几秒他们抱在一起的身影，没拿东西的那只手不自觉捏紧了。
他沉沉吸了口气，缓慢迈步，走到了小姑娘身旁，冷冷抬眸看了一下正人君子祁序，又低头看了眼自己妹妹已经红透的嘴唇和脸。
仿佛有无数道巴掌在往他脸上拍。
韩景成紧紧盯着江若灵的眼睛，舌尖抵了下，勾着一边唇，明明还是懒懒散散的姿态，却仿佛即将暴起的猛兽，此刻按捺怒气地蛰伏着。
他唇角勾了一下，声线拉得很紧，冷笑道：
“嗤，这就是你找的男朋友？”
第49章 禁止着迷
韩景成的目光简直要把江若灵烤化在原地。
她没想到掉马来得这么猝不及防, 本来以为他今晚一定会加班，她才肆无忌惮没有过多忧虑去躲避。
太久没见面的急切，把她一直以来的偷摸防备置之脑后。
江若灵自知理亏, 目光幸幸，背过去的手抓紧了祁序的手掌, 顶着亲哥的注视, 声音放得很低：
“……那这不是知根知底了么？”
韩景成没吃她这一套, 唇边的冷笑一直挂着。
过去所有细节, 都在这一刻，流光瞬息中, 全部对上了。
难怪。
他说呢，怎么就遮得这么严实, 一点信息都不肯透露。
想来刚才在超市门口见到的那截剪影，也是祁序没跑了。
“比你大点的，同龄人？互相都很熟悉？”韩景成咬牙一字一顿, 冷笑更甚，“对啊，都熟悉到家了。”
江若灵弱弱道：“……也不算骗你吧, 都是二十多的同龄人。”
韩景成看着她背过去那只手一直紧紧抓住祁序，莫名就来气，抬眼看向祁序, 咬碎了嘴里的清糖。
“你给我过来。”韩景成咬牙切齿道。
江若灵手臂动了下，还没说话，祁序先对他颔首, 手臂把江若灵轻轻拉到身后, 对上他难忍怒气的目光。
“我的错, 没有知会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