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这会儿在干什么,刚刚能秒回信息,这下竟然这么久都没动静,见有人来给她敬酒,云初手忙脚乱地将手机反盖在桌面上,拿起酒杯,大咧咧地将打电话的事儿忘在了脑后。
周吆知道那几道菜是云初加的之后,觉得她花了那么多钱不能只是让人“怀疑”是她点的,想要帮她吆喝出来,万一以后悄悄被人邀功去了怎么办,以前这种事情又不是没发生过。
她想事情一根筋,不懂得弯弯绕绕,想到什么就立马去做,起身煞有其事地告诉大家:“我刚刚问了一下,这几道菜是云初给大家点的,不是学生会或者其他什么人上的,你们要感谢就感谢一下云初吧!今天经费有限,其实我也看出来了大家食欲不是很好,顺便在这里说声抱歉,幸好云初来救了个场,时间不早了,再过半小时我们就得回学校了,希望大家玩得开心一点!!”
先前只是怀疑,现在被周吆这么一说。
众人纷纷看向云初,“我就说嘛,除了云初谁还会这么有钱又大方,看我们兴致越来越低了,又给我们加热场子,今天真是没白出来!!”
“以前在饭堂碰见过你几回,还以为你挺高冷的,没想到性格这么好,有点颠覆认知了!!”
有人调侃,“美女本来就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给人的第一印象都是高冷啊,不然怎么叫美女!?”
“说起高冷,想到我大一的时候打篮球,篮球不小心从一个女生眼前飞过,差点直撞她太阳穴,我去捡球的时候她斜了我一眼,没把我吓个半死!”说话的男生害羞地挠了挠头,“后来我打听了一下才知道那个女生是谁,叫什么名字。”
云初完全没有印象,惊诧地伸手指着自己:“我吗?”
“对啊。”男生点头,“看你都忘了吧!有件事不知现在说合不合适,那会儿我觉得你挺漂亮的,还傻逼地去表白墙表白过,结果没人搭理我。”
在这种场合里活跃气氛,云初最在行了,一板一眼地问答多没意思:“是吗?我不看表白墙,刚上大学的时候上去瞧过一眼,看见有人在上面作诗,有人在跟自己的女朋友表白,我还以为是情侣互相秀恩爱的地方,结果还能向陌生人表白啊?”她笑着打趣,“你这一说,我就后悔了,我这是错过了多少朵桃花啊?”
“我怕你后悔不过来,你错过的可多了。”有人插了句嘴,“当时迎新晚会你开场跳了一支古典舞,你知道表白墙炸了吗?多少人想要拿你的微信,都没拿到。”
云初当然知道那段时间很多人打听她的微信号,她的微信好友添加栏都要爆了,那会儿烦躁得她三天没打开过微信,别人有事想找她都找不到。
那时候云初才十八岁,高中那股混混噩噩的戾气尚未消散,还有点目中无人,凑上来想要追求她的人,她或许连看都不会看一眼,甚至从没想过有一天在大学里谈恋爱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现在一眨眼她竟然已经结婚了,还有一年就要大学毕业,连一场正正经经的校园恋爱都没经历过,以后也不会经历,云初内心蓦地涌上了一丝微妙的遗憾,她也跟着说出口,“现在回想,大学三年都没谈过一次校园恋爱,好可惜啊!”
联谊即将结束,有事要回去的人已经悄悄离开,眼看快要散了,负责组织联谊的男生拿起酒杯喊各位聚过来,“难得这么多人出来吃饭,快要结束了,我们一起来碰一杯吧?不能喝酒的倒点椰汁来代替!!”
“来来来!倒满倒满!!”
“就一杯应该可以吧?女生们不要逞强,自己看着来,等下回去也尽量不要一个人走,晚上学校附近的马路不安全,一起回去能有个保障。”
云初酒量还可以,只要不猛喝她能撑很久。
但她忽略了自己晚上没怎么吃东西,一直在空腹喝酒,连着之前的几杯,这一杯下肚顿觉有几分醉意上头,幸亏只是浅醉了一下,去外面吹吹晚风也就好了。
离开时,云初和祝柠一起走,周吆跟着她们。
王佳蔓走在周吆身侧,一晚上她都没怎么说话,尤其是新加的几道菜上了之后,整个人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样,提不起一丝的精神气。
云初没心情去关心别人,见祝柠心情还不错,她也就放心了。
从餐厅回到学校,经过校门口时,云初远远瞧见了一辆熟悉的车子停在了树荫下,款式看着很像劳斯莱斯,车身颜色全黑,她不太确定是不是他,可又想着不太可能。
待她往前再踏了几步,即将走进学校时,那边的车灯忽然亮起,简短地鸣了两声喇叭。
云初察觉到她包里的手机在震动,手忙脚乱地掏出来瞧了眼,打电话的正是陆祁年。
祝柠颇有眼力见地问:“今晚要给你留门吗?”
云初还没回答上一个字。
她一脸很懂的表情边推她过去边开口:“我觉得应该不用了,快大考了,就放松一晚,明天我等你回来练舞啊。”
“知道了。”云初歪了歪头,作无奈状地说,“他应该是找我有事,我很快回来。”
陆祁年来找她肯定是有紧要的事情,不然大半夜心血来潮来学校是为什么?除了急事,似乎也没有别的解释了。
云初走过去,见他将车灯关了,拔了钥匙,将车门关闭,长身玉立地在车旁看着她。
在仅剩月光半明半暗的树荫下,陆祁年惯性地牵起她的手,用他低哑的嗓音淡淡地问:“今晚怎么不过来?”
云初仰起脸,眯起笑眼,摇了摇头:“还有朋友在旁边,我不能重色轻友啊!”
与此同时,内心腹诽了句:我是你的哈巴狗吗?你叫我来,我就来!才不要!
陆祁年低眸见她有些娇憨,揉了揉她的长发:“又喝醉了?”
在“又”字着重了几分,颇有深意。
云初一口否决:“我没有。所以,你过来是有什么事吗?还有今晚到底是谁要向我赔罪啊?我印象中最近好像没人得罪我呀。”
陆祁年将她晚风吹乱的长发拨到一边,漆黑的眉眼凝在她脸上,炙热又深邃,顿了几秒才说道:“没什么事情,想见你,所以来看看你。”
云初眨了眨眼,以为出现了幻觉:“?”
陆祁年又说:“今晚向你赔罪的,是你公公。”
云初被吓得打了个酒嗝,一脸惊恐地看向他,一时将他逗得哭笑不得。
第57章 、着迷
清透朦胧的月光在树叶间的缝隙中穿梭, 无声地倒映在女人的脸上,落进她的眼睛里,像容不得任何人玷污的一抹明月, 以及心头的白月光。
陆祁年盯着她皎洁的双眸,倏地想到今晚饭局上王菡说的几番话——
“祁年, 妈妈看得出来, 你应该是喜欢云初的吧?”
“……”陆祁年眉眼清淡, 不置一词, 没有给予回应。
即便他什么都不说,一脸就是让你看不透的神情, 王菡也能猜到答案。
俗话说,知子莫若母, 善于掩盖情绪的人即便戴上了沉重的面具,在自己的母亲面前也起不到半点儿用处。
作为母亲,她总能第一时间去察觉到他的心情和动向, 仅透过他嘴角掀起的那几毫米的弧度,亦或是眼中不自觉流露出的少许温柔,便能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众所周知, 陆筠霆一共有两个儿子,大儿子随着自己年少的心愿参军,孤注一掷, 怎么劝都不回头,常年不在家,每个月能寄回来的只有一封封冷冰冰报平安的信件。
陆筠霆对公司的事儿亦是一知半解, 陆氏危机时尝试过接手, 险些将集团整垮, 与自己的大儿子半斤八两, 在从商方面就是个废物草包。
陆祁年则与他们不同,自小性格内敛、成绩名列前茅,是块学习的好材料,他在陆信然身旁长大,十几岁时被送出国深造,没有亲人在身边陪伴独自在外待了十几年。
王菡知道陆信然一直将他作为陆氏继承人去培养,给他深刻灌输着各种责任和思想,陆家上上下下这么大的产业总需要有人去维护,不能平白落入外人之手,作为母亲,她没有阻拦过,也没问过他到底喜欢什么,是否厌恶这样枯燥的生活。
因此,王菡一直心中有愧,以至于在听见陆信然逼迫他联姻时,曾强烈地提出过反对,为此还不顾辈分之尊与陆信然辩驳过一番。
一生不能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难道连妻子都不能自己决定吗?这欺人太甚了,王菡当时气得打算买机票回国阻止这件事儿。
却没想到她连票都还没来得及去订,陆祁年竟亲口答应了这门亲事,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陆祁年答应之后,王菡并没有彻底放心下来,人虽在国外却时刻关注着国内的新闻动向,想知道他究竟是发自内心地愿意娶这个姑娘、同意这门亲事,还是看陆信然的面子逼不得已才答应的。
可惜新闻终究是没有温度的文字,篇幅再长也比不过一家人坐一桌吃个饭聊聊天了解得透彻。
王菡叹了声气,“虽然我是你妈妈,但我自认为是个不太称职的母亲,在你身边照顾你的时间估计都占不到你目前人生中的三分之一。你跟你哥不一样,你哥从小到大什么事都喜欢跟我说,连现在到了外面写信回来都喜欢扯这扯那的,唠唠叨叨,而你……总喜欢将所有事情憋在心里。你手受伤的事情,你的助理告诉我了,是为了云初吧?刚你点菜给她的时候,妈妈也看出来了,你心里应该是有她的,至少是在意她的,对不对?”
陆祁年抬眸瞧她一眼,面色不虞,似乎还在嫌弃她多管闲事。
可王菡还是要说,“你和你爸打哑谜,妈妈反应迟钝听不出来,但感情方面女人与男人相比,本来就有天生的优势。”
虽然陆祁年没跟她聊过自己的心事,但她十分了解他的性格,在一段已经关系固定成型的感情里,好比血浓于水的亲情和已经板上钉钉的夫妻之情,他一直都是一个不善于表达爱且做得比说得多的人。
“像云初这种高高傲傲刚二十出头的女孩子,尤其是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都比较好面子,凡事啊都喜欢占上风。”
或许是被她猜对了,陆祁年无意识地唇角一勾,轻轻地上扬。
“你呀,老大不小了,平时可以多让着她一点,要是喜欢就大大方方地说出来。女孩子就是拿来惯的,你多宠着她点,她自然就会依赖你,平时有什么不开心或者开心的事情都跟你倾诉,自然而然就对你低头了。”后来,王菡跟他解释,“你的性格,我最了解,在感情上两个人为了面子顾虑来顾虑去是没有意义的,一个人的喜欢到底值不值钱,是看他有多真诚,而不是看谁先把控住了对方。”
王菡说的那些话正巧戳中了陆祁年的内心。
他依旧沉默不语,但她想她也不该干涉过多,点到即止就够了。
……
景城大学位于景城还算繁华的地段,周围尽是美食城和金融商圈。
深夜时分,外面马路喧哗热闹,学校用围栏圈起来的区域仿若一片世外桃源,幽静一片,仅有三三两两晚课归来的学生凑在一块儿窸窸窣窣地谈笑。
突然一对刚从校外回来的小情侣一边打闹一边窜进了生活区的小树林里。
经历过校园生活的人,只看一眼,不用猜都能知道他们干什么去。
陆祁年低眸睨她一眼,掀了掀唇,提议道:“进去走走?”
云初拧了下眉,不解地问:“进去?”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陆祁年会陪她在学校里牵着手逛校园,因为他的身份太特殊、太招人耳目了,平时还经常穿干练成熟的衬衫西裤,跟她走一起总显得突兀至极。
虽说他们已婚的关系,根本不能称之为什么秘密,但云初就是觉得不自在。
然而,不等她思考,他已经主动牵着她的手走进了校园。
陆祁年很聪明,没有带着她往生活区走,而是在暗处逆着人流往教学区而去。
此刻正是晚间下课时间,大家都拎着课本往生活区一拥而散,教学区里除了足球场和篮球场有人跑步和打篮球之外,人影都不多见几个。
云初没有过分矜持地甩开他,任由他牵着在他不认路的无人校道里闲荡。
想到方才的话题,她问了一句:“今晚向我赔罪的,是你爸?”
陆祁年嗯了一声。
云初想破脑筋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要跟她赔罪,难道是因为结婚的时候他不在的事儿吗?
说实话,他们结婚本来就够儿戏的,当时云初根本没在意到这个问题,不用见家长反倒让她减轻了一些负担,可能是长辈们觉得过意不去了。
这样看,他们对她应该还挺满意的。
她网上风评这么差,竟然一点儿成见都没有,云初突然对陆祁年的父母高看了几分。
“你今晚在跟你爸妈吃饭吗?”云初踢了一下脚下的树叶,又问,“你怎么知道我也在那里?”
陆祁年点了点头,实话实说:“是你公公发现的。”
他一直在说“你公公”这个称呼,害得云初耳根一热。
他们婚后从来没喊过对方“老公”“老婆”这种腻腻歪歪的称呼,不知是最近脸皮薄了还是怎么了,对于类似于这种的称呼总是有点难以接受。
云初睁大了眼睛:“怎么发现的?他能认得出我?”
陆祁年告诉她:“爷爷经常跟母亲谈论我们的事情,所以你的一些照片估计也会在他们之间传阅。”说完,他还补充道,“辨识度不低的人看多了照片,在现实中认出来也不是一件难事。”
“辨识度不低?”云初挑眉,觉得这句话像是在夸她,但又不像那么一回事儿,她自恋地说,“我的朋友和同学经常夸我长得漂亮,脸的辨识度很高。”
陆祁年扯了扯嘴角,看上去满不在意地说:“是不是还有很多人喜欢你,想要追你?听说表白墙都挤不下了……”
啧,他怎么知道?
云初此刻还有点微醺的状态,脑子跟缺了根筋,觉得有点奇怪,具体哪儿怪,她又说不上来。
她微微红了脸,笑道:“到底是从哪儿打听来那么多小道消息的?你还看我们学校的表白墙啊?”
陆祁年转了音,语气上扬:“所以我说得没错,这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