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动心——徐书晚
时间:2022-06-19 07:59:26

  话落,厉时屿把他捞腿上来,掐着她的脸颊问:“不愿意和我结婚?”
  “不是不愿意,是还没准备好。”她如实道。
  “那想让我等多久?你男朋友已经不太年轻。”
  颜书笑,咬着筷子说:“二十九哪里不年轻了?虽然不算是小鲜肉了,但也不至于是老腊肉,别担心啦。”
  “……”
  “老腊肉”这个形容词还真是让人开心不起来。
  厉时屿脸色黑了黑。
  晚上她求饶,怎么都不行,他带着狠劲儿,逼问她到底愿不愿意结婚,她说了好多遍愿意愿意。
  第二天她睡到中午才起得来。
  不过婚礼还是推迟了。厉时屿的奶奶病重,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
  颜书先没找工作,她来到北华才半月,厉时屿的奶奶便住进了医院,一月后,医院下达病危通知书。
  请了护工,但也不能让老人家孤零零地躺医院里一个人,所以家里人会轮流过去医院守着老人,颜书与厉母会经常轮班。
  老人其实一直把厉征云当亲孙子,曾经也因为得知真相而被气进了医院,厉时屿也是因为这件事而主动回到南淮。
  他一直自责,觉得是自己的缘故,甚至他会想,自己是不是不该纠正“错误”?
  他曾认为自己不该回来。
  “七七。奶奶讨厌我。她老了,神志偶尔不清醒,也许并不接受我。”
  医院走廊,厉时屿垂着脑袋,衰败疲惫。
  颜书很心疼,蹲下来抱住他,说:“不会。奶奶很喜欢你。她只是说不了话。等她醒了,我们一起去见她好么?”
  厉时屿点头。他和颜书一起走进病房。
  老人家还戴氧气罩,闭着眼睛。他和她守了一晚上,第二天,老人家醒过来,示意护士摘掉氧气罩,说想吃东西。
  颜书耐心地喂她吃了一碗流食。
  厉时屿一直站在角落的阴影里。他自责。
  厉征云也从国外赶回来。他握住奶奶的手,眼角湿润。
  奶奶摸摸他的脑袋。
  颜书回头看厉时屿,心底酸涩。她沉默许久。
  “那是七七吧?阿惠和我提起过你。”奶奶忽然开口了。
  颜书怔愣良久,蹲下去靠着病床边,点头,“是,奶奶,我是七七。”
  奶奶点点头,随即目光往上抬,看了许久,然后虚弱地问:“阿屿怎么不在?阿屿在哪里?”
  厉征云和颜书愣了会儿,随即都起身让开。厉时屿走到病床边,他蹲下,叫一声“奶奶”。
  奶奶点头,颤巍巍地抬手摸摸厉时屿的脑袋。他眼眶霎时红了。
  奶奶说:“阿屿很好。奶奶知道。”
  厉时屿怔了怔。点头。
  奶奶叫厉征云也过来。他们两个蹲在床边。
  奶奶沉默了很久,让厉时屿和厉征云握手。二人一愣,随即慢慢将手握在一起。
  奶奶缓声说:“一家人啊。要和睦。”
  厉征云和厉时屿都点头。
  奶奶是在一月走的。冬季冷,那天飘起鹅毛大雪。
  葬礼结束,厉时屿和颜书是最后离开墓园的。他和她在墓碑前伫立良久。
  “奶奶喜欢你的。很多人都喜欢你。”她说。
  厉时屿扯了扯唇角,笑,“是。似乎遇见你之后,我转运了,他们都慢慢接受我。”
  颜书摇头,“不是我,是你自己足够好,他们才喜欢你。学长,你一直都很好,你是闪着光的,要相信自己。”
  厉时屿勾下脑袋碰碰她的脸,说:“叫什么学长?叫老公。”
  “……”
  虽然婚礼还没办,但为了让奶奶高兴,他和她半个月前领证了。
  日子平常且温馨。颜书一边找工作一边筹备婚礼,虽然有些累,但她乐此不疲。因为今年有丧礼,所以他们的婚礼在明年三月办。
  四月份,收到顾青珩从法国寄来的婚礼邀请函。
  颜书和厉时屿抽空去了一趟巴黎。她以为婚礼会在巴黎圣母院举行,因为请帖上印的花纹是巴黎圣母院,后来得知,婚礼其实在布鲁日大教堂举行。
  参加完婚礼,厉时屿带颜书在巴黎兜风。她想感受国外的风土人情,所以拒绝厉时屿安排的豪车接送服务,抵达巴黎当天,她与他购买了巴黎地铁售票,搭地铁去平价餐厅。
  第二天参加婚礼,第三天,看巴黎博物馆和卢浮宫,游大名鼎鼎的巴黎圣母院,到马卡龙百年老店打卡。
  后来的每天都差不多,游凯旋门,晚餐点份量超大的龙虾牛排,去凡尔赛宫,在《碟中谍》拍摄场景比尔哈坎桥拍照,乘船游塞纳河。
  还是有点累。颜书第五天就吃不消了,她真的不太喜欢这么逛来逛去,如果不是有老公陪着,她都想提前打道回府。
  第七天,厉时屿订了埃菲尔铁塔著名的58号法式餐厅,颜书摇头说不去,这几天她吃法餐都吃腻了,想吃中餐。
  “昨晚我已经够节制,你还是累?”
  “……”
  颜书扔一个枕头过去。
  “好啦好啦,我去吃,等我换衣服。”
  厉时屿耐心等。五分钟后,她穿一条碎花长裙,上身吊带款式,他蹙眉,找来一件衬衫给她搭上。
  “可是法国好热,我不想穿这么多。”
  “确定?你身上有许多吻……”
  颜书迅速捂住他的嘴,乖乖套上一件衬衫,下摆系一个结。
  在58号餐厅里吃饭,沐浴着璀璨星光,灯光与烛火辉映,人也有些飘飘然了。法餐的确是浪漫的。
  “怎么感觉我们在提前度蜜月啊?”她喝了些红酒,双颊绯红。
  厉时屿其实替她擦擦嘴角,说:“不好么?”
  “那婚礼之后就没有蜜月了?有的……吧?”她鼓了鼓腮帮子。
  厉时屿笑,目光温柔,“你想要的话,几次蜜月都行。”
  “时屿哥,最喜欢你。”
  “敷衍。”
  “……”
  回到北华,颜书通过人事部的面试,顺利就职总部,她被分到市场销售部,从最底层做起,半年升到小组主管,丝毫看不出是“走后门”进来的。
  年关将近,她和厉时屿今年回南淮过春节。厉时屿与厉征云商议好,二人轮流,厉征云今年留在北华,明年则互换。
  大年初二,颜书带厉时屿回娘家。
  颜明台喝了不少酒,和女婿一边喝一边聊到快十一点,一下子扯到婚礼上。
  颜明台对厉时屿告诫道:“可不能让七七大着肚子穿婚纱,我要我女儿婚礼当天一定要美得冒泡,谁也不能比她美,你记住了,要注意。”
  厉时屿虚心接受,“知道。”
  晚上,林敏玉留二人在家住一晚。颜书当然想留下来住。
  她的许多东西都还没搬,因为北华那边什么都是现成的,但她念旧,所以一直想找时间把一些旧物整理好搬过去。
  厉时屿跟进屋,颜书正收拾东西,她提醒他,说:“今晚你睡客房哦。”
  “我惹你不高兴了?”他问。
  “不是。女儿出嫁了回娘家是不能和老公住一间房的。这是习俗。”
  “……”
  厉时屿不好说什么,应下。夜半,他感觉有谁偷偷溜进他睡的客房,他没动,假装睡着。那人在床边站了会儿,然后勾下脑袋吻了吻他的唇。
  他倏然睁开眼睛,只看到颜书惊慌失措的脸。
  “怎么偷亲我?”他好笑地撑着手坐起来。
  颜书支吾道:“我是……怕你睡不惯才来看你的。”
  “嗯。我没你不习惯。”
  “……”
  颜书脸色一红,没想到他这么直白。但她不是来和他睡的。
  她走到门边,说:“晚安。”
  “晚安。”
  第二日。
  有人打电话来,说想看宝苑小区那套待出售的房子,厉时屿驱车带人去看。他房间还有些东西没收拾好。
  厉时屿和有意向的买主在阳台聊房子的事情,颜书百无聊赖,自己在屋子里乱转。
  老房子总有一种不同的气息,像历史的胶片,记录着岁月的痕迹。
  她走到厉时屿曾经住的房间。墙上的白腻子已经泛黄脱落,露出灰色的水泥浆。
  角落好几只旧的纸箱子,没封好,她好奇,想知道他的曾经,那些她不曾知道的青春岁月。
  算起来,她喜欢他好多年了,他是她漫长的少女时代里唯一念念不忘的那个人。
  她走到箱子边,蹲下来打开一个箱子,吹掉表面厚厚的灰尘,屋内太暗,她打开灯。
  箱子里边是许多大大小小的盒子,用丝带系好看的蝴蝶结。居然是礼物吗?没开过的?还是只是空盒子?
  因为已经很旧了,这套房子半年前便腾出来,箱子都堆在角落落灰,应该是可以打开看的吧?
  带着疑问,她拿起一只礼物盒,轻轻拉开丝带,一张卡片从盒子里掉出来。她捡起,慢慢怔愣住。
  卡片上写:
  【生日快乐。要天天开心。】
  这些生日贺卡标注了日期,每个盒子都有一张,每一张的日期不同。
  8月5号、8月14号、8月25、8月17号、8月12号……
  她拆了好几个,又一一封好。
  厉时屿送走看房的人,走进房间时,颜书正在封礼物。
  他怔了半秒,走过去,哑然失笑,问:“在做什么?”
  “……抱歉,这是你的东西吧?我擅自拆开看了。是要送给谁的吗?”
  “嗯。只是以前没送出去。”他淡声道。
  “为什么以前没送出去啊?”
  “我搞错那个人的生日了。”
  “……”
  颜书愣了会儿,问:“是高中暗恋的女生吗?”
  说完有些没底气。但如果真的是,她也不能怎么样,因为那是他的从前,他有喜欢任何一个人的权利。
  厉时屿只沉默,随即说:“不是。只是想送那个人礼物。想哄她开心。”
  “……”
  果然是暗恋的女孩子吧?
  她心里的确有些发酸。这些礼物他还留着,是打算找机会再送给那个女生吗?
  见她不开心,厉时屿勾下脑袋亲亲她,她扭开脸。
  “吃醋了?”
  “……”
  厉时屿笑,“你仔细看日期。”
  “……啊?”
  颜书又拆开盒子看那些卡片的备注日期。
  8月5号、8月14号、8月25、8月17号……
  “我看不出来。”
  厉时屿捏捏她的脸蛋儿,说:“再看。”
  她盯着手机日历看了许久,随即灵光乍现,呆愣许久。
  “这些日期……按黄历来算,是每年的七月初七。七夕节?”她懵懂。
  厉时屿叹气,从后抱着她,嗓音淡淡,说:“你叫七七。”
  颜书又愣。
  “你说……是送给我的?”
  “嗯。那时候,听说楼下的女孩儿之所以叫七七,是因为七月七号是她生日。许多人也过黄历生日,我以为你的生日是七月初七的七夕节,后来发现自己搞错了,是公历七月七日。”
  颜书迟迟没有说话。她望着眼前的男人,满心欢喜又酸涩。
  “为什么准备这么多啊?”
  厉时屿说:“我那时候以为自己不会再回南淮,所以准备一次送你这么多,留了一封信,信上写,让你每年拆一个。后来发现我弄错你的生日,当时又发生许多事,所以就没有把礼物送你,一直堆房间里锁着。”
  “……”
  颜书后来数了数那些礼物,一共八十多个。
  “希望我的女孩儿长命百岁,所以按照活到一百岁的规格准备。”他嗓音淡淡。
  “……”
  颜书久久没有说话。她看着自己喜欢了许多年的男人,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下。
  他见她哭,一时慌神,抬手擦去她的眼泪,哄道:“怎么哭了。送你尘封多年的礼物,没想把你惹哭。我记错你的生日,你才不开心?那这些我扔了,以后每年换新的。”
  她抱住他,摇头,“不要扔。这些礼物要陪我到一百岁呢。”
  他一怔,说:“好。”
  颜书看向窗外。天黑了。月亮露出脸来。今年冬季的南淮没有下雪,但她觉得今晚月色真美。
  她藏匿心底多年的少年,原以为只是自己在独自心酸。
  但有一个人,他温柔地设计了每一步,即使他对她那时不曾心动,但他是温暖的人啊。
  她目光越过他温柔的眼睛,一一扫过屋内老旧的陈设。
  一张痕迹斑驳的书桌,几本书搭在上边,一盏老台灯。
  恍惚间,她似乎穿过时光的长河,看见少年坐在书桌前,垂眸,透过昏黄灯光,耐心又认真地在一张又一张卡片上写下对她的祝福——
  希望我的女孩儿长命百岁。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完结撒花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