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何零露脸色不太好, 她想和许知楠说点什么, 何婉兮却对她摇摇头。
许知楠是她男友的妹妹,有着这层关系, 总是不好撕破脸的。
何零露闷声坐下, 仰头喝了杯啤酒,被呛到咳嗽。
何婉兮蹙眉, 拿走何零露手里的杯子,“别喝了,要是醉了爸妈又该说你。”
许知楠的目光这时微微对上角落的颜书,颜书霎时感觉心被什么叮了一下,她移开目光。
应栀悄悄附耳对颜书道:“那个……你别多想,反正是游戏而已嘛,亲一亲的话你就当什么也没看见, 大伙儿高兴嘛, 他俩应该也不会真的亲两分钟吧?”
“喂。这是重点吗。”
“……”
颜书拧眉, 说:“你不说话还好, 一说我更不好了。”
应栀只好装鸵鸟,不再说话。颜书和许知楠都是她的好朋友,偏袒任何一个,她都做不到,只能中立了。
应昙和许盛楠都没参与,二人坐在沙发上碰杯。
何婉兮因为妹妹的事情,走过来给了许盛楠一拳,许盛楠赶紧放下酒杯,赔笑道:“干嘛呀宝贝儿?你这是?”
何婉兮语气娇嗔,“你看你们干的好事,到底谁出的馊主意?”
许盛楠也知道何零露对厉时屿有意思,但他也不好插手这件事啊,况且许知楠还是他亲妹子呢,他帮谁说话都不是人,只好装哑巴喝酒了。
他安抚道:“别这样,大伙儿高兴呢,今天是你生日,别气坏了。况且那什么卡牌内容有的是大为手写的,我哪儿知道他搞这么大。”
何婉兮:“我不管,总之这事儿你得管。”
“喂,我出面阻止,知知不是很难堪?你也知道知知的心思,干嘛非得让我不做人?”
何婉兮不说话了,扭头生闷气。
一直看戏的应昙这时嬉皮笑脸地凑过来,劝道:“别生气啊二位,大伙儿高兴嘛,而且这大冒险得看那二位当事人愿不愿意啊,别人瞎起哄没用,那二位要是不想来你们总不能逼着人家亲一块儿吧?”
许盛楠忙附和道:“是这个道理。”
何婉兮还是不痛快,撇嘴道:“你妹妹当然巴不得了。”
许盛楠蹙起眉毛,“你别把知知说得好像上赶着送上去似的。”
何婉兮知道自己的话说得不对,只好闭嘴。
包间内的气氛陷入一种僵局,众人还在起哄,许知楠此时推开众人,走到厉时屿身边,她毫不避讳地仰视他,像一个虔诚的信徒仰视自己的神明,冷白的皮肤浮上红晕,她的眼睛似乎在对他喃喃低语,缠绵哀婉。
厉时屿个子高,站在乌压压的人堆里也不会被淹没,他挺立在灯光中央,气氛暧昧,他随手拿起一杯酒喝了半杯,喉结滚动间,说不出的性感,乌发微微低垂遮盖住眉毛,眼睛浓墨一般,浑身透着清冷和戾气。
他总是如此这般,与周围的画面格格不入。
颜书抬眸看他的时候,他一扫而过的目光也正好定在她身上。
心跳顿时陷入一种鼓噪的喧嚣,朦胧暧昧不清,但她又清楚地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有人不小心打翻了一瓶酒,碎裂的声响没有引起众人的注意,有个男生使坏地推了一把许知楠,许知楠朝厉时屿身上撞去。
许知楠站得不稳,厉时屿适时扣住她的腰,避免她撞到尖锐的桌角。
众人又起哄,吹起口哨。江大为和贺俊是气氛助攻者,二人轮番喊着:“亲一个亲一个……”
之后大伙儿轮番上阵喊着同样的口号,好像在参加一场狂欢。
被簇拥在中心的许知楠微微垂下了眼睑,她轻启红唇,叫一声“时屿哥”。
厉时屿却蓦然松开她的腰,随即淡淡扫了众人一眼。大伙儿都被他这裹着戾气的眼神惊到,叫嚣声渐渐低下去。
厉时屿抬手松了松衬衫的扣子,喉结滚动一下,淡声道:“我拒绝。”
话落,有人吸了口气,“嘶”的一声。江大为不怕死地说一句:“别扫兴啊厉哥。”
贺俊倒是没吭声,站在一边对江大为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江大为只好不再起哄。
厉时屿看一眼许知楠,然后面对众人道:“大家今天聚在一起开心,这很好,娱乐本身没有错,但总该有个底线,越线的娱乐行为我不参与。何况,”他顿了顿,看一眼许知楠,“她是女孩子。”
“想想如果是你们的妹妹被人带到娱乐场所做不愿意的事情,你们心里大概也不会好受,毕竟行走江湖,安全第一。”
本来他这番话说得太一本正经又严肃,颜书担心会扫众人的兴,不过最后一句冷幽默倒是把气氛又带回来了,大伙儿也明白有些玩笑开不得,于是又说说笑笑热闹起来,江大为还叫服务生多上了水果拼盘和酒水果汁,豪气地撒开手喊道:“今天大伙儿开心玩儿啊我买单!”
贺俊捧场:“江哥阔气!今天我不把你一个月饭钱吃没我贺俊名字倒过来写!服务员!”
江大为伸出尔康手,“别啊俊哥!”
大伙儿哄笑。
颜书松了口气,但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后半程的游戏她没有参加,说自己有点困。江大为却非要她参加,被厉时屿一记眼刀扔过去吓得半死。
“你还没玩儿够?”厉时屿笑着问江大为。
江大为却和见了鬼一样退后道:“够了够了真够了!这不是看颜书学妹兴致不高我过来拉一把……”
厉时屿看了眼酒水单和满满一桌的拼盘,随口来一句:“你下个月饭钱没了。”
江大为大惊失色,大声哀嚎道:“我靠什么?!你们这群禽兽!!!”
贺俊当场开了瓶皇家礼炮和XO,气得江大为当场炸了,二人扭在一块儿打闹了半天才消停。
气氛很活跃,刚才的尴尬和紧绷消失得无影无踪,颜书也觉得好受一些了,只是嘴巴觉得很干,嗓子也有点疼。
昏暗光线在眼前浮动,她靠着沙发,渐渐缩成一小堆,她看众人打闹,唱歌的唱歌,玩儿游戏的玩儿游戏,似乎没有人注意到她,应栀也玩儿得比较疯。
明天正好周末没课,这里的活动一时半会儿也结束不了,自己回去又太浪费车钱了,所以她想趁机眯一会儿。
眼睛才闭上没一会儿,身边的沙发似乎凹下去了一点儿,淡淡的雪松香钻入鼻腔里。
她蓦然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厉时屿放大的一张脸,高挺的鼻子下紧抿着的唇,鲜红色彩在灯下变得有些暗淡,下巴的胡茬不知道什么时候刮干净了。
对上他的眼睛时,颜书微一愣神,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
他离自己好近,近到他的呼吸会偶尔轻轻扫过她的额头和鼻子。
原来雪松味是从他身上传过来的。这种气息干净又沉稳,微微带有一丝苦涩,也带着几分玫瑰的甜,就像是他冷酷之下隐藏的温柔。
她盯着他看,没有眨眼睛,白皙中透着红润的脸蛋十分可爱。
他眯了眯眼睛,问:“看我做什么?”
“……”
她一时语塞,他却说:“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说:“我的老毛病了,冬季在室内温度太高的话,我的脸就会很红,没事儿的,就是脸蛋有点热热的。你不去喝酒吗?”
“刚才喝得够多了。”
“你酒量不好啊?”她笑着问。
厉时屿微勾唇角,“你说呢?”
她换了个姿势蜷缩成一团,道:“我觉得你的酒量应该还可以。”
“你怎么知道的?”他有些好笑地问。
“我猜的。不对吗?”
厉时屿没回答,起身拿上自己的外套,站在沙发前问她:“还想玩儿么?”
她摇摇头,“我有点儿困了。”
“那我送你。”
颜书眼睛微微一亮,起身,也拿上自己的羽绒服。
她跟在他后边慢慢挪到包间门口,好像没有人注意到她和他即将遁走的计划,她莫名其妙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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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是深夜十一点,街道上行人稀少,连车子也没几辆。
这间ktv其实处在闹市区,但冬季寒冷的夜还是浇灭了不少民众的热情。
颜书套上厚厚的羽绒服在路边等车。五分钟后,厉时屿从一辆出租车上下来,他打开后座车门,颜书坐上去。
车子启动了。厉时屿坐在她旁边,她安心地看了他一眼后,闭上眼睛正要睡,有人递给她一袋东西。
她睁开眼睛,问:“什么?”
“感冒冲剂。”
“我没感冒啊。”
“随手买的,不要还我。”
“我要!给我的东西就是我的了你不能再要回去。讲点儿武德好不好。”
“……”
厉时屿从不和人说多,所以懒得和她拌嘴。他看了看时间,蹙起眉毛。
司机看着后视镜,无奈地道:“你好,你们去哪儿还没告诉我呢。”
颜书凑上前说:“大叔,麻烦载我们去北华大学。”
司机应了一声。厉时屿看一眼颜书的侧脸,没有把自己的目的地报出来。明天没课,他今天不打算回北华了。
因为大雪,车子开得很慢,开到北华大学时已经过了零点。颜书先下了车,等在车边,她没关上车门,在等他。
厉时屿敲了敲车窗,颜书走近车身,问:“你不下来吗?”
“嗯。还有点儿事情要处理。”
“……哦,学长,那我先走了。今天谢谢你送我回家。”
厉时屿微一颔首,关上车门。司机踩了油门往前开,他才对司机说:“师傅,去思琴公馆。”
司机微微诧异,思琴公馆是北华市最贵的顶级住宅区之一,寸土寸金的位置,住在那儿的人可以说都是北华市的上层名流,非富即贵。
他透过后视镜看一眼后座的乘客,感叹,原来是位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啊,难怪气质和普通人拔开一大截。
车子停靠在思琴公馆的一处中式别墅前。
厉时屿下车后用手机支付了费用,刚转身,司机又叫住他。
“那姑娘的围巾落车上了。”
“……”
他回去拿了围巾,随意折叠成方块状后拿在手上。
夜深露重,严寒之下,树梢和绿植的露水都已结成冰霜,和南方不一样,北方城市的冬季,树梢大多是光秃秃的,偶尔路过一两颗常绿乔木,才能看到晶莹的树叶。
雪地上深深浅浅的脚印一路蜿蜒,厉时屿蓦然眉心一跳,眼前划过颜书的脸。
他把围巾放进大衣的口袋里,站在一栋住宅的庭苑前,不假思索地按了按门铃。
很快,来开门的阿姨把门开大,先是惊讶,随后笑意盈盈地退开来,站在门后说道:“呀,您怎么回来了?快请进。”
厉时屿走进庭苑。庭苑长长的甬道一路延伸,他才刚走到住宅前,已经有用人把门打开,恭敬立在一边。
“周妈,老爷子睡了没有?”
周妈点头,“半小时前已经睡下了,您是想找他谈事情还是?”
话落,楼上有人下来。周妈走过去,对那人说:“大少爷,是二少爷回来了。”
被唤做“大少爷”的是厉家长孙厉征云。他听了周妈的话,脸色微微一变,目光落在厉时屿的背影上,透着几分嫉恨和不甘,但又一瞬即逝。
厉时屿早已听到动静,但他并不转身,似乎并不打算和自己的大哥打招呼。
听到渐渐靠近的拐杖声,厉征云立马改了神色,回头搀扶上老爷子的腰和手臂,道:“爷爷怎么起来了?是不是睡不着?”
老爷子摆摆手,道:“我刚才听见楼下有车子开进来,起来看看谁半夜三更过来闹事。”
厉征云应了一声,目光划过几分怨恨,下一秒笑了笑,开口道:“是小屿。他白天可能在忙学业的事情。”
老爷子哼一声,“忙什么忙?他有什么可忙的?”
“……”
厉征云不言语,扶着老爷子下楼。
厉时屿听到动静回头,微一沉吟后上前,道:“爷爷。”
“嗯。来我这儿做什么?”
“想提前和您说件事情,怕您到时候心情不好。”
老爷子眉毛一挑,“我看你就是来故意气我。”
厉时屿的目光落在厉征云身上,厉征云脸色一僵,正要说话,厉时屿又移开目光,对老爷子道:“快过年了,我要回南淮一趟,年我准备在那边过。”
老爷子当即咳嗽起来,举起拐杖哆嗦道:“你……你……你又跑来气我是不是?!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都不回来了?!啊?!好,有骨气啊,有本事你就不要姓厉了!现在就给我滚!”
老爷子说完,看向周妈等人,厉声喝道:“以后没我的允许,不许这个人再踏进家门半步!”
周妈等人唯唯称是。厉征云微微勾了下嘴角。
厉时屿没说话,使了个眼色让周妈送老爷子回房,他则走进老爷子的书房拿了几样东西,厉征云走进书房,脸色沉下来。
“你拿爷爷什么东西?放下。”厉征云警惕道。
厉时屿微微勾了下唇角,冷笑,放下一份文件,只从书架上拿了几本书。走到门口时,厉征云拦住他。
“你到底回来干什么?”
“不干什么。”
“……”
厉时屿拿着几本书走到大门口,周妈给他递来一把伞。他冷声道:“不用。”
周妈把伞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