耹瑶怎么可以败下风,她轻轻嗓子,洋装挑衅:“那让我摸摸你腹肌。咱们同时吃饭,也一起上学,你的腹肌绝对阵亡了!”
“好啊。”简灼松开她下巴上的手,顺势坐在了耹瑶身侧,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肚子,示意耹瑶来摸。
耹瑶:“……?”
耹瑶忙不迭地站起身,耳朵尖尖红红的:“不摸了!我去换衣服,跑步去了!”
简灼看着桌上的水果,心情很好地端起来,叉了一块儿,丢进嘴里吃了。
半晌,像是回想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勾起唇角,笑出了声。
一周后,警方给出了最新的结果。
调取了学校监控摄像,他们发现被注射‘Lamprecht’的矿泉水瓶总共经过了三个人的手。
一是耹瑶,她是饮用者。
二是罗明晨,她是购买者。
三是秦遥遥。
警方根据监控,依法对秦遥遥和罗明晨本人及其亲眷进行传唤。
审讯结果出来当天,耹瑶和简灼一起在审讯室外等候。
陪着耹瑶的,是已经升为副科长的任俏。
任俏是个Alpha,身上散发着的气息,让她内心稍稍安定了一些。
任俏接了杯水递给她,安慰道:“没事儿,一会儿结果就定了。”
两人聊了几句过后,会客厅内又陆陆续续进来了几个人。
秦如、耹自远、还有……年轻十几岁的方槐。
秦如见到耹瑶后,神色慌张。当初颐指气使的气焰已经消失殆尽,反而是耹自远见到她,走到她面前,叹了一口气问道:“没事吧?”
耹瑶不想搭理他。
耹自远也悻悻地找了一处空位坐下了。
方槐……
耹瑶将视线慢慢挪动到方槐的身上。虽然人至中年,但是那周身的气质还是留存了下来。随着年龄增长,更显端庄。和秦如根本没法比。
她怎么在这儿?
过了片刻后,审讯室的警察带着一沓材料走了出来。
“谁是耹瑶?”警察问道。
耹瑶站起身,应道:“我是。”
“对于先前的矿泉水注射药物案件已经结案。嫌疑人秦遥遥,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上月,秦遥遥于暗网购买了钋类物质,并伙同黑市产业链进行物质提纯。最后误打误撞,生成毒物‘Lamprecht’。考虑其未成年,且与受害者为亲属关系,具体裁定交由未成年犯管教所行使。”
“谁?”耹瑶的腿突然发软,身侧的简灼扶住了她。
“秦遥遥。您亲属关系上,异父异母的妹妹。”
站在最外侧的方槐,眼神轻飘飘滑落到简灼身上看了几眼,又淡淡地转了回去。
方槐开口问道:“警官,那我现在可以将我的女儿带回家了吗?”
“可以。”
方槐道谢,随后又走到耹瑶的面前,用很温柔的语气说道:“你就是瑶瑶吧?明晨经常和我提起你,说你是她最好的朋友。这次事故,身体没有出问题吧?”
原来……方槐是罗明晨的妈妈。
耹瑶干涩着嗓子说道:“谢谢阿姨,我没事……晨晨呢?”
“明晨啊,”方槐轻声说道,“明晨快分化了,所以我会帮她请假,等你们分化完再见,好吗?”
“嗯。”耹瑶的第六感让她感觉这件事情并没有现在定案的这么简单,可没有证据,没有证据一切都是废话。
秦遥遥……秦遥遥哪里有那样的胆子,可以在暗网上买东西。
方槐又将眼神落在扶着耹瑶的简灼身上,她的语气有些好奇:“瑶瑶是你妹妹吗?”
简灼没开口回答,耹瑶摇头回道:“不是亲的,是邻居家一起长大的哥哥。”
方槐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你们关系看起来真好。”
“什么?”耹瑶疑惑。
方槐摇摇头,说:“好好照顾自己吧,我就先将明晨带回家了。如果有空,可以来阿姨家吃饭。”
审讯室的门大开。
罗明晨裹得严严实实,方槐站在门口等她,随后,揪着她的胳膊往车库方向走。
耹瑶连上前搭话的机会都没有。
秦如听到审讯结果后,当即跪倒在地上,耹自远气不打一处来,甩手给了她一巴掌之后扬长而去。
耹瑶的十七岁,就像是破了洞的墙面。
而她,就像是混在一起的新漆,补上缺口格格不入,留下缺口却像一道天堑。
什么都回不到从前。
会客厅里秦如撕心裂肺的哭声,简灼捧着她的脸轻声唤她名字的声音,好想都变得细小如蚊蝇。
在那个时空里,没失去记忆的耹瑶,她的成长,是否也和现在一样。
是被猫咪玩弄得一团糟的毛线球,还是身边再也没有一个人陪伴的通途大道。
一切的一切,都是上帝喝醉酒后随意撕碎的日记本。
里面记载了什么?
她从小就在这里长大,城市高楼鳞次栉比,车来车往,一生可以遇见很多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可她怎么找,都找不到那条,回家的路。
世界顿时陷入了黑暗。
耹瑶扯唇自嘲,上帝好像真的,在和她开玩笑。
第二十二章
22
耹瑶在警察局晕倒, 简灼抱着她去了医院。
醒来,医生建议她住院治疗。
一是察觉到她心理压力过大,二是信息素性腺受过伤害, 发展不是特别良好,可能会造成后续分化阶段痛苦。
望着白茫茫一片的天花板, 她总算将事情捋出一个头绪。
结案的证明单上写的作案流程——
罗明晨去小卖部买了两瓶矿泉水, 一瓶自己在回教室路上打开喝了几口。
而她快要上楼那会儿, 在楼梯拐角遇见了秦遥遥, 监控没有声音,只能看见她指着罗明晨的脚下, 没几秒,罗明晨就将自己手里的水瓶递给秦遥遥, 弯腰下去系鞋带,起身时,又从秦遥遥的手中接过水瓶。
矿泉水就是在这个时候被换掉的。
因为秦遥遥的右手上, 也一直握着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
耹瑶闭上眼睛,虽然结果已经白纸黑字出现在她面前,但是中间出现了非常离奇的一环。
罗明晨为什么会在那个晚上返回教室, 拿走耹瑶喝了一半的矿泉水呢?
眉头越皱越高。
简灼坐在床沿,伸手替她慢慢展开。
“别皱眉,小心变成老太太。”
耹瑶笑出声, 不过仍旧没睁眼,她能感觉到简灼的手指是温热的,带着缱绻, 很轻、很柔。
像是只有这样, 才能将她的所有烦恼抹得一干二净。
“那我变成老太太, 你是不是就是老爷爷了?”耹瑶开口问道。
“嗯。”简灼应, “到时候咱们的牙都掉光了。”
“是啊,那得多少年?”耹瑶想着,“五十年过后?你得先掉第一颗牙,等你掉光了我再掉。”
“行,”简灼宠溺地笑道,“我掉光了你再掉。别忘了给我做饭,别做石头饭就行。”
耹瑶睁开眼睛,拍掉他的手,“怎么?我一个风烛残年的小老太太给你做饭都很了不起了吧?!你怎么还挑三拣四呢。”
简灼弯着眉眼,眸子里闪闪发亮,告饶道:“好好好,你做什么我都吃。”
“就是,”耹瑶哼了一声,“你要是不吃,我就拔你氧气管!”
简灼一时无语凝噎,只能失笑摇头,将床头柜上放的水果拿下来,慢慢给她削皮。
…
汽车飞奔在马路上,短短一分钟,已经变换了三个车道。
副驾驶上的人被吓得紧紧捏住安全带,冷汗淋漓,随着车身的每一次摆动,都会顺着脸颊滑落到下巴,然后坠落在衣领、大腿上。
方槐冷着一张脸,一路上什么话都没有说。
直至车子嘎吱一声,急刹停在了墓园大门口,她才对着副驾驶淡漠道:“跪着去。”
罗明晨飞速打开安全带,奔下车后,在马路边上弯腰呕吐起来。
方槐将车子停好,手上拿着戒尺走了过来。
眼看着罗明晨缓过来后,一抬手,戒尺就重重砸落在罗明晨单薄的背上。
“去跪着,别磨蹭。”
细小的雨拍在脸上,连同先前的冷汗一起,啪嗒啪嗒落在水泥地上。
墓园此时异常寂静,不是清明,也不是周末,整座墓园一览无余,没有第二个人的存在。
方槐先是静静地、满目疼惜地看了几分钟墓碑上的人,而后才淡淡开口:“知道自己错在哪了吗?”
夏季,罗明晨下身只穿了一条薄薄的棉麻材质的裤子。
跪在铺满小石子的地上,没一会儿,膝盖就传来刺痛。
可她只要挪动一下,方槐手中的戒尺又毫不留情地挥下。
罗明晨倒吸了一口冷气,缓了很久才说:“知道。”
方槐自嘲一声:“知道?知道什么?知道你就不会愚蠢到这个时候动手!”
罗明晨想辩解:“我只是看不惯……”
“看不惯什么?”方槐又是甩手打了她一戒尺,“你知不知道,你的一时看不惯,给我惹了多少麻烦?!”
“可是如果她真的好了,那……那简灼就……”罗明晨低垂脑袋,“那他们就会成为最登对的存在了……”
方槐用戒尺指着墓碑,“你的奶奶才四十岁就亡了,人生的一大半还没过完,她还没来的及看着我长大,更看不到你。她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你简直……简直就不像我们家的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罗明晨看着墓碑上的照片,那个女人还是眉眼温柔,看着很年轻,就像是二十多岁出头。
那是她的外婆。
方槐的妈妈。
“在你外婆坟前老老实实跪着,一字一句说清楚,”方槐看了一眼她,“先前为什么多此一举返回学校去拿矿泉水瓶?!”
罗明晨神色一僵,“我躲开监控了。”
“你躲监控有什么用?”
罗明晨随后又支支吾吾道:“水里……有医用化学药剂。”
“你动了我的药?”
“嗯。”罗明晨的回答蔫蔫的,完全提不起力气。
“怪不得……”方槐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他们做检验做了四天都没结果。”
“妈……”罗明晨叫了她一声。
方槐怒道:“别叫我,我担不起你叫。你的每一次心软,都是捅在你妈妈你外婆心口上的刀子!要不是这次有个秦遥遥歪打正着替了你,要不是我去医院将样本拿走,我十几年的心血就毁于一旦了!”
一时无言。
罗明晨身形愈发恍惚。
方槐简直就是恨女难成凤,她的目光放空,像是在俯览整座墓园的死灵:“说你聪明的确很聪明,能跟耹瑶做朋友,说你蠢你还真蠢。你是不是喜欢简家的那个儿子?”
罗明晨被戳中了心事,结巴了半天:“没……没有。”
“没有?”方槐哼笑一声,“那你何故急着对耹瑶下手?你才多大,心里想的什么,全挂在脸上了。”
地面被雨水浸没,变得如墨色一般黑沉。就连罗明晨的眼泪落下去,眨眼间就消失不见。
天也暗沉下来。罗明晨仰头望过去,心中多了一些悲戚。
就连老天爷也在替她悲伤吗?
怎么可能呢,她生来就是方槐用来对付简家的工具人。简灼既然注定会成为一个众人期望的Alpha,那么她终会变成方槐所期望的Omega。她的十七年,全是不属于她自己的人生。
她喜欢和耹瑶相处,却也害怕和她相处。与她嘻闹是真心,可下药想让她分化失败也是她心里的恶念。
她的每一次蓄意靠近,都是方槐的运筹帷幄的棋。
方槐将戒尺随手扔在了地面上,对罗明晨留下一句话:“跪够六个小时再回家。”
…
耹瑶在这水深火热的一月中,设想过很多次和罗明晨的见面。
她或许会在某一天出现在学校,一如往常拿出课本,记上半节课笔记之后转头小声问她有没有多余红笔。
或许自己会开口埋怨,又或许两个人什么话都不说,只是干坐着,如同木偶人一样上课。仇栗拿着请假册来到班上,讲明一切后,她连设想的念头都没有了。
仇栗站在讲台上说:“同学们,相信经过一个暑假,大家都对自己的身体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现在大家可以登记一下自己的具体症状,如果有强烈分化行为出现,可以提前申请请假,学校会酌情开通网上授课。”
就这样,罗明晨和秦遥遥均已‘早起分化症状明显’由头请了长假。耹瑶并没有理会,学仍旧正常上,只是每周末会去医院打几针。
直到任俏找到她。
任俏穿着黑色皮衣,戴着口罩和帽子,像是寻仇一样站在一中校门口。
耹瑶出校门,任俏直接勾住了她的脖子,另一只手上拿着档案袋。
“好久不见。”任俏抵了一下耹瑶的腰,“带好东西来看你了。”
耹瑶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认错人了。听见任俏的声音之后,她才松了一口气。
“什么好东西用档案袋装着?”耹瑶一边走一边结果档案袋。
任俏伸手捂住:“等会儿,我们去咖啡馆再看。”
两人定了一个二楼包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