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都喜欢爱抚,小猫小狗,大象亦如此,或许你可以试着,在你的大象发生情绪的时候,去安抚它,给它空间,也给你自己时间,而不是每一次都强迫它要立刻站起来继续走,因为这样只会让它更加的烦躁不安。”
洛泱将桌上的卡片收进一个小盒子里,递给Fil。
“这个盒子,是专属于你的大象,你可以试着,将这些颜色定义成你产生各种情绪的代名词,不一定非要蓝色是悲伤,一切都按照你的喜好来,因为它完全属于你,然后从今天开始,当你要产生情绪的时候,就用你所定义对应大象卡片拿出来,试着对卡片说出你的烦恼和你的问题,把它当成另一个和你面对面的人,去感受,你真正需要的到底是立刻熄灭情绪,还是给自己一个时间,亦或者一场旅游,还是一次畅饮,都可以,试着和你的大象商量。”
洛泱像是早有预测,抢占先机道:“Fil先生大概觉得这是个荒唐的游戏,不过既然您都已经来了,何不试着试试看我这个荒唐无厘头的游戏,并不会有什么失去,您觉得呢?”
Fil话头噎在喉中,将盒子收进掌心,细细摩挲。
“好。”
权当死马当活马医。
也不会再有比现在更加糟糕的时候了,触底反弹他早就已经不奢望,任何尝试也因此对他没有什么损失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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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Fil的意外到访,洛泱离开咨询所的时候已经将近晚上七点,五月份的天还算有些天光依依不舍。
“洛医生,我叫沈墨,我们下次见。”
洛泱望着天,漫无边际,家里的保姆车很快就到了,洛泱没有停留上了车,身影消失在门内。
自从结婚后,叶故已经和洛泱达成约定,之后不论是工作还是外出社交,都要让家里的车接送。
起初洛泱还不太习惯,但自从发生上一次在咨询所门口被记者围堵的事情之后,洛泱也是审时度势的人,识时务者为俊杰。
刚才Fil告诉了她真实姓名,她的心情的确不错,这代表,来访者愿意慢慢相信她了,对于一个心理咨询师来说这是莫大的荣誉。
可是看着沈先生的背影时,她总是莫名感觉到无端的落寞和无尽的悲凉,好像他不该就那样被囚禁在那一方小小的轮椅之中。
他的手杖,总是被他习惯性的摩挲在手中,已然成为了生活的一部分。
看着他,洛泱却自嘲似的笑了,她又有什么资格去同情别人。
她自己也不过是一个用谎言编织幻境的人,就算有再大的天地,和沈先生那一方轮椅又有何区别。
和叶故之间,她甚至到现在每天都会因为噩梦惊醒,总有事情暴露的那一天,可等到那一天的时候,她又该如何解释?
洛泱,你又该如何解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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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不是说过,杯子不要空?”
叶故烦躁的扯着胸口的领带,胸口起伏着,带着浓重的气。
刘旻战战兢兢,“可是,还有半杯……”
末了,声音越来越小,直至销声匿迹。
后座凤眸冷凝,宛然有一团冷冻的空气环绕周身。
“我最讨厌‘半’,半杯、半成品、半熟,刘旻,是不是我最近给你造成了什么错觉,你觉得我的原则已经可以开始被打破了?”
刘旻哪里敢说话,只是因为时间这么晚,他踏破铁鞋都没有找到一家仍然在这荒郊野岭之中开门的奶茶店。
许久,后座传出沉重悠长的叹气,领带被扔到车内最后排,手背盖住眼眸,眉心是掩饰不住的疲惫。
“算了,开车吧,我不想听到任何噪音。”
没有停留的,汽车中间的隔板缓缓升上,彻底和前排隔绝。
刘旻后背一身冷汗,汗津津的手小心翼翼的抽出一张纸巾,生怕产生什么过大的噪音,吵醒后面那个碰不得胡须的老虎。
自从来这里见过那个满面颓唐的男人之后,叶故就看起来情绪非常无常。
一路无事,是刘旻求之不得的幸事,但是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从来没有被打破的全球通用的魔咒——
越是不想发生什么事情,那就有越大的概率会发生。
这个魔咒叫“墨菲定律”。
在汽车就要拐弯进别墅区的时候,叶故的手机疯狂嗡嗡作响,震动的幅度让手机掉在了地上。
“砰。”
睁开的眼眸里尽数是黑色,隐忍的唇角是即将发作的情绪,刘旻生无可恋的看着汽车中间的隔板缓缓降下,那双意料之中的眼神,毫无差错的就要将他看破。
“我是不是说过,不要有噪音。”
刘旻心说冤枉啊,这可是叶故自己的手机,他难道还能控制他的手机不成。
可是老板发脾气的时候,千错万错都是员工的错。
刘旻非常上道,立马低头,“我的问题,不会有下次了,叶总抱歉。”
手机屏幕堙灭之后,竟然又意外地锲而不舍的亮了起来。
刘旻敏锐的捕捉到了那个来电人。
“叶总,是夫人打来的电话,您看——”
手机已经被拿了起来,叶故的眉心在一秒钟之内展开,和方才完全不同的温柔语气。
“喂?还没睡?”
电话那边却并不是那么神志清醒,甚至还有些哄闹的声响,混杂着DJ的气氛打碟,动感十足。
叶故霎时拧眉,伸手一把捞过车上的外套,站在车门边,看向别墅二楼暗灭的房间。
“你在哪?”
洛泱像是听不见他说话似的,全然是答非所问:“我是洛泱!”
叶故尽量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我是说,你在哪里?”
“我说我是,洛泱!”
洛泱用食指按住另一边耳朵,对着手机大喊,畅快淋漓。
叶故猜到了始作俑者,刚想要挂断打给始作俑者,洛泱突然大喊。
“我就是通知你!从今天开始!你就要完全属于我!不就是推倒吗?我没在怕的!你就在家等着!”
“还有!我才不是母单!我在国外的时候男人都是一茬一茬的割!”
刘旻眼看着叶故的表情越来越凝重,戛然而止的电话,让他彻底陷入了黑暗。
车门关的震天响,“给我去约克酒吧!”
作者有话说:
阿河荣升割韭菜高手~
第35章 玫瑰啊玫瑰
光影幻动, 人头攒动,扭动的腰肢纤细而诱人。
洛泱就这样看着舞池里看不清面容人杂乱交错的出现在她本就些许模糊的眼眸之中。
手中的酒杯不知道空了第几次了,也不知道是第几次让酒保上新酒了, 就这样晃动着手腕,沉溺在最能让她短暂远离现实的世界里。
田甜看着她眼神迷离, 有点担心, 穿过拥挤的人群轻拍她的背脊。
“阿河, 你没事吧, 要不你先回家吧?”
伏在桌上的洛泱微微侧眸,因为酒精作用, 面颊染上淡粉,唇色殷殷, 勾着笑,“不用,我自己一个人待会儿就好了。”
她才不想回家, 很久没有喝酒了,难得可以有机会喝个尽兴。
田甜看着她的模样,放心不下, 干脆也在旁边坐了下来。
“你是不是心情不好?不然怎么突然找我出来喝酒?”
洛泱戒酒是出国前就说过的事情,而且回国后的确很少看到她再沾酒了。
现在这样醉醺醺的样子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了。
洛泱的指尖修剪润泽,无名指上是耀眼的钻戒, 看起来完满契合,散乱的发丝些许垂落搭拉在鬓边。
嘴里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田甜稍许靠近些也没能捕捉到什么信息。
骤然间, 洛泱像是惊醒般, 从桌上坐直, 只是视线还有些缥缈。
她看着田甜, 一字一句道:“你说如果一个人生气的话,他还会来找我么?”
田甜有点跟不上她的思路,没转过弯来:“哈?谁生气了?”
洛泱混混沌沌的挥挥手,“算了,不来就不来,一个人我也习惯了,无所谓。”
说完,指腹轻点桌面,看向酒保:“一杯轰炸机。”
话刚出口,田甜伸手阻拦,“这太烈了,你不能喝。”
洛泱已经完全上头了,排开她的手,只是示意酒保,“我没事,就一杯。”
洛泱是个牛脾气,看着温温柔柔,一旦有必须要做到的事情或者一定想得到的东西,从没有人能够干涉的。
田甜微微叹气,有些后悔今天答应陪她来酒吧了。
在喧嚣的环境中,洛泱敛眸凝视着那一小杯轰炸机,没有犹豫,一饮而尽。
甜甜的咖啡味混合着烈酒的辛辣味,五味杂陈。
只是还没来得及点评一下,身边的田甜突然小声惊呼,不住地晃动她的手臂。
洛泱一无所知,只是拧着眉,“怎么了?又看到帅哥了?是有多帅让你这么激动?”
田甜一个劲儿的给她使眼色,“不是啊不是,是你家那——”
这下洛泱听清楚了,只觉得好笑,“我家哪有帅哥,你不是魔怔了吧?”
看着就在身后的人,脸色阴沉,田甜痛心疾首,只能在心里祈求洛泱自求多福了。
喝酒上头,洛泱难得话多,全然未察身后的压迫感。
“喝的可还尽兴?”似笑而非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在耳畔穿梭游荡,最后被吞噬于嘈杂的环境中。
洛泱像是不愿意回头,只是笑着回:“尚可。”
“就不怕家里人知道?”
“哦,我哪有家,”洛泱认真思索了一下,拍拍桌面,又道:“好吧,最近才刚有新家,不过他可是大忙人,又凶又刻薄,才懒得管我。”
身后的人似乎被她脱口而出的话给噎住了话闸,俨然静默,瞳眸渐渐冷静,眼眸淡淡掠过一旁的田甜,当即心知肚明往一边去了,只是还有些担心的看着洛泱。
酒劲儿上头,洛泱趴在桌上,不太想动,任由身边环境嘈杂,却也不想离开。
大概是还没从刚才那个问题里出来,气愤的小声嘀咕,“我知道是我的错,但一回来就凶我……”
言语间淡淡的落寞和无奈,叶故全部听在耳中,戴着红绳的手长如修竹,宽大的手掌笼罩在洛泱的头顶,镁光灯照耀,拓下阴影。
手悬然如故,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叶故的手微微颤抖,唇瓣轻碾,在下一首舞曲开始前,才真真切切抚过她柔软的发丝。
声音沙哑沉顿:“对不起,是我凶你了。”
洛泱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清楚他说了什么,只是下意识反应的晃着手,右手无名指明晃晃的钻戒,切割面耀眼。
“没事,我也没有怪谁。”
迷迷糊糊的,她有点想要睡觉,但是酒精总是让她的大脑神经被迫感到亢奋,昏昏欲睡和激动亢奋因子对抗,是两败俱伤的局面。
洛泱支起脑袋,才堪堪看到身边坐着的人,他许久没有说话,只是双手交握单手拿着外套,眼眸灼灼然,深深望着她。
她失笑,眨眨眼睛唇角微勾,“果然酒喝多了就会出现幻觉,居然看到叶故了。”
半刻又道:“他才不会来找我。”
以前不会,现在也不会。
叶故心口微缩,之间蜷缩,手中的外套缓缓落在洛泱的肩头,遮住了她微微露出的锁骨。
“他会找你的。”
洛泱歪头,似乎是在确定身边人言语的真实性。
半刻钟,身后突然有人经过,洛泱只感到椅子倏尔间挪动,眼眸中全部都是眼前这个长相深邃的男人的脸庞。
心如擂鼓,洛泱眼睫颤动,水润的眸子一瞬不瞬看着他,都忘记了要挪开视线。
一只微凉的掌心覆盖住了她的视线,耳边清粼粼的,“眼睛会累。”
身边都是酒气环绕的环境,洛泱却离奇的闻到的淡淡的奶香味,鼻息间萦绕着浓淡适宜的奶味,似有若无,又似曾相识。
洛泱眼睫微微眨动,细微的扫过叶故的掌心,掌心阻隔之外,叶故喉结微滚,不敢看她。
垂着头,视线尽数落在地上,喝过酒的洛泱,他完全不是她的对手。
他垂着头,声线低闷:“你既然不认识我,就这样让一个陌生男人这么靠近你?”
洛泱后知后觉,伸手要推开,“对哦。”
下一秒手腕被捉住,叶故咬牙切齿,压着汹涌的海啸,“啧,算了,我到底在跟谁置气呢,”抬头的瞬间将眼眸中的波澜隐藏的一丝不漏,“看清楚了,我是叶故,现在,我带你回家。”
洛泱蹙眉,认真打量着眼前这个自称叶故的男人,迟疑着摇头,“你是叶故?我觉得不太像。”
叶故耐着性子,循循善诱,“那你觉得他应该是什么样的?”
洛泱来了精神,清了清嗓子,“他应该是‘笨蛋,这么多年岁数白长了,还会来酒吧喝酒了?’还有还有,“你可真有本事啊洛泱!”。”
她叉着腰,模仿着他的每一点神韵,不得不说,连叶故没有言语可以反驳她演的不像。
叶故微怔,轻咳,“他也不是一直这样。”
洛泱将信将疑,随后实在是想不清楚了,皱着眉,耸耸肩,“随便吧,反正他不会来接我的,我等会儿自己会回家的,你一个陌生人别管我。”
叶故:“……”
一旁的田甜始终在暗中观察,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压着声音悠悠然:“少爷也有今天呢,真是风水轮流转哦。”
眼看着叶故的耐性就要耗尽,田甜也就是嘴强王者,最后也不可能看着洛泱这样回不了家在酒吧一直耗着。
只是刚想帮忙,叶故缓缓蹲下,默默脱去洛泱脚上的高跟鞋,从身边的袋子里拿出一双白色的运动鞋,小心翼翼给她换上。
洛泱已经进入了深醉状态,伏在桌上,全然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