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旻很上道,看出了叶故不想跟这个女人在这里浪费时间,将那份银行流水文件推出。
“洛小姐,这份文件是您每三个月都会给您父亲汇款的交易明细,我想您自己应该是最清楚的,不需要我过多解释了。”
洛可凝视着叶故,果然眼前这个众人口中年轻有为的少爷,能做到让多少前辈都要让他三分,不是没有道理的。
叶故指节在桌面停顿有度的敲了三下,转眸,“见?还是不见?”
洛可不甘心,但现在有这样的把柄握在他手里,她如果不见,叶故手中的文件会流向哪里,她都不得而知。
她碾唇,声音微抖:“我见。”
叶故起身就要走,刘旻只让洛可在这里稍等片刻,她叫住叶故,眼神无望。
“如果我见他,你是不是要告诉洛建成所有的事情?”
叶故背对着洛可,没有回头,只是无声轻哂,什么也没说,径直走远,留下洛可一个人无端猜测着。
刘旻不知道怎么,看着洛可,他觉得无奈,好言相劝:“如果您不对小夫人做什么的话,你的生活不会有任何变化。”
洛可哪里听得这些话,讥诮嗤笑:“我凭什么相信你们?像你们这么样的人难道不是向来想要怎么做就怎么做么?怎么会因为我的任何举动而改变。”
刘旻叹气,没再多言语,权当他多管闲事了。
“小可啊。”
许昌焕脚步很轻,连洛可回神的时候也才刚注意到他时,已经在对面坐了下来。
男人鬓边黑白杂生,眼角的皱纹没有表情也仍然消散不去,一双和洛可一模一样的眼睛,仍然可见年轻时候的一片风华光景。
洛可并不接话,只是扭过头去,语气生硬而疏离。
“我们也没有那么熟,这么叫我不合适。”
许昌焕局促的在桌子下面搓着双手,只是扯着嘴角笑着,想问什么都欲言又止,视线就没有离开过洛可身上。
“小可,你瘦啦,吃的不好吗?”
半天,也只是憋出一句这样寒暄苍白的话。
洛可却仿佛突然间被点燃了雷点,整个人瞬间就爆炸似的,转眸瞪视着他。
语气尖利讥诮:“你这样假惺惺真的没有必要,不过也没什么可说的了,我们现在已经一点关系都没有了,你又何必要来看我,钱我一直都有打给你,你一向有钱就可以,不用再见我才是。”
许昌焕嘴钝,愣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得出去,只是任由洛可泄愤。
许久,许昌焕才得以说上话。
他语气沙哑,桌上新换的茶水也没有喝一口,这茶水看上去就很贵,应该是花了不少钱的。
“小可,你现在的父亲对你还好吗?你妈妈她……我对不起她,但是当年我真的不是想要去玩——”
洛可冷笑,不想再听他一遍又一遍的辩解解释。
“我现在过得很好,我妈也很好,没有人需要你的对不起,我也不想再听你的解释了,今天我来不过是答应了别人的要求,以后你不要再来见我了,我现在是圈子里的人了,也不再有你这样的父亲,希望你不要再出现,这样我会觉得丢脸,如果你不满意,钱我会多打给你的,就这样吧,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了。”
许昌焕泪水流到嘴边,咸味肆意。
“小可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孩子……你一向很善良的。”
洛可站起来,将面前的卡布奇诺一饮而尽,抽出纸来擦干净嘴角的余渍。
“人是会变的,我现在想起以前的自己都觉得厌恶,我看到你就会想到我以前,会恶心,也麻烦您,不要再自作多情了。”
说完,洛可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在店门口的时候,垂落的手心扔出一张濡湿的纸巾,被扔进垃圾桶里。
///
许久,许昌焕才离开店里,在门口的时候被一辆黑色汽车带走。
车里,叶故一言不发,只是扶着唇,凝望着窗户外面,方才洛可离开的方向。
“你们的眼睛,真是一模一样呢,许先生。”
掷地有声的,坐在一旁的许昌焕背脊骤缩,凝神屏气没有说话。
都是聪明人,一些显而易见的事情,许昌焕就算不说,叶故也能够自己辨别出来。
比如有种东西叫做遗传。
送走了许昌焕,叶故原路返回家中,却没有在家里找到洛泱,问了李妈也说不知道在哪里。
就这样不厌其烦的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找,在衣帽间的手表陈列柜上看到了洛泱的手机,但却没有找到人。
叶故也没想停留,只是手机嗡嗡不止的震动起来,叶故垂眸望着手机里那个联系人的名字——
沈繁
有点陌生,但又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千丝万缕的熟悉感。
就这样看着手机静静的在陈列柜上响,叶故也没有接通,直到电话自动结束,叶故猛地一拍手,恍然大悟。
哦,是那个弟弟。
呵,又是那个弟弟。
叶故凤眸凌然,眸色沉下去,抿着唇想要沉下气去,手机却又机械的响了两下,是消息发来的提示音。
这是洛泱的手机。
他提醒着自己,要克制。
可是手机却不知死活,再次响了两下。
“我只是不小心看到的,对,不小心。”
就这样自我洗脑后,叶故非常快速且顺手的将手机捞了过来。
洛泱没有设置密码的习惯,只要打开手机就能看到消息内容。
内容还挺长,倒像是写了篇小作文似的。
叶故虽然语文很偏科,但是有一点是老师都很赞扬的,擅长抓重点。
别的没看到,就看到几个字——
“喜欢你”、“遗憾”、“错过”、“还可以叫姐姐吗”
他整个就坐在了陈列柜上,周身都是火气,暴躁得很。
“还遗憾?!遗憾你个头啊?”
“呵!还错过?你们熟悉过吗就错过?还想有过?做什么青天白日梦呢!”
“喜欢你个大头鬼?!”
“还叫姐姐?仗着自己年轻是吧!别以为我不知道现在像你这样的人家都叫绿茶!”
“也不看看是谁的墙角就想挖,我让你家现在就塌方信不信!”
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了多久,连洛泱什么时候进来了都不知道。
洛泱刚洗完澡,就听到衣帽间窸窸窣窣的响动声,很是奇怪,过来就看到叶故一个人像个孤僻小孩似的,坐在陈列柜上,碎碎念念不知道在说什么。
在身后站定,洛泱点点他的肩膀。
叶故还在气头上,手一挥,没好气。
“谁啊?!没看到小爷我忙着呢嘛!”
洛泱一愣,也不戳穿,只是压低声音学男音,道:“忙着做什么呢?”
叶故想都没想,就是一句:“忙着让小弟弟尽快住上合适的废墟!”
作者有话说:
请观赏逐渐暴躁的小甜总
第40章 玫瑰啊玫瑰
许久, 身后都没有人再出声,叶故觉得不对劲,转过身去, 就看到洛泱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洛泱嘴角带笑,“谁让少爷这么生气呢?”
她少有开人玩笑的习惯, 但是叶故是个例外, 他的反应总是能让洛泱觉得很好玩。
叶故梗着脖子, 一边有些心虚, 一边语气强硬,也不看洛泱, 就把手机递过去。
“喏,就不小心看到了, 有个弟弟给你发消息。”
末了,还又加了一句:“不是故意的啊。”
洛泱看着他,心里发笑, 也不看手机,故意发问:“弟弟?我也没有什么弟弟啊。”
叶故:“……”以前也没见她这么没有眼力见啊。
“那可能是你弟弟太多了都记不清了吧。”叶故缓缓从陈列柜上站下来,将袖口挽起, 黑色袖扣随手放在了陈列柜上。
听他这样讲,洛泱只是轻笑,随后恢复如常, 倒也顺着他。
“嗯,你说的也有道理,人多了确实是记不太清了, 看来晚点要重新熟悉一下。”
李妈上楼来送水果, 就听到衣帽间处的门被猛地关上, 吓了一跳, 缓缓抚着胸脯:“这是怎么了……”
门内,洛泱被双手压在门上。
她沉着气,眼睫微颤,声线却依旧稳当。
“怎么了?”
叶故靠近她耳边,咬牙切齿:“你说我怎么了?”
她总是有这样的能力,一招就可以点燃他,以前是,现在依旧。
她只是笑,偏过头去。
“他只是杨女士之前的一个学生,仅此,你该明白,如果我跟他有可能现在就不可能在这里。”
叶故轻嗤,现在这样倒显得他一个大男人小肚鸡肠了。
可他就是气,所以没办法冷静,不免脾气也上来了,但对着她还是耐着性子。
“但你现在结婚了,就应该尽量减少和对你有不单纯心思的人保持距离,你懂吗?”
洛泱深呼吸,“懂。”
“那能做到吗?”叶故视线落在她的手机上。
洛泱不跟他争辩,只是点头:“好。”
终于,他松开了她的手,腕骨处隐隐约约的指痕随着动作松弛而缓缓消散殆尽。
洛泱没有立刻离开,只是失笑,看着地毯上一朵玫瑰纹样出神,几秒后,喃喃着:“那你也会么……”
会和别人保持距离么……
叶故没听清楚,“什么?”
洛泱很快又恢复,摇摇头,“没什么,别多想了,去洗澡吧。”
今夜的小插曲让两个人都各怀心事,就这样一夜无眠,洛泱难得早上醒的比叶故早,下楼的时候李妈正做早饭。
洛泱看着外面阳光大好,心血来潮决定出去晨跑。
其实她不是喜欢运动的人,只是在国外那几年常常失眠,医生又不给她配安眠药,咖啡也被喝到免疫,别无他法,洛泱只能靠运动消耗体力来强迫自己进入睡眠状态。
严重的时候连轴转三天都没有睡得着觉。
///
床上的人侧过身抱住身边,迷蒙间睁开眼身边却空无一人,有一瞬间以为梦醒了,叶故猛然间坐起。
缓了好久,看着桌上洛泱的水杯和口红,才确定了不是在做梦,她还在。
他闭上眼睛深呼吸,逐渐睁开时眼眸才再次恢复清明。
楼下——
李妈给他端出早饭,才得知洛泱出去晨跑了。
“小少爷也不用每天都起那么早的呀,偶尔睡个懒觉没事的,不要对自己那么苛刻。”
李妈苦口婆心,从两个孩子结婚后开始,叶故总是家里最早醒过来的,就算再晚,也顶多是跟洛泱一起醒过来,从没有像今天这样。
叶故呢喃,“我怕是在做梦……”随后笑着含混,“没事李妈,我习惯早起的,没什么苛刻的。”
吃完早饭,见洛泱还没有回来,叶故坐不住了,换好衣服就要出去,刚开门就迎面撞上面色红润的洛泱。
虽是早晨,但今天的温度并不低,幸而换了单薄的运动服出门,却也还是出了汗。
四目相对之间,叶故耳廓微红,轻咳一声,那自矜自傲的脾性又有要冒出的苗头了。
“这么早出去没见一见弟弟?”
洛泱莫名其妙,微蹙眉:“晨跑哪里来的弟弟。”
洛泱换好鞋,径直往屋里去,一身汗湿让她觉得不舒服,打算先去洗个澡再吃早饭。
“昨晚就没跟弟弟聊聊?”
洛泱耐心是好,但也是有限度的,原本就有心事,现在完全郁结在心中纾发不出去。
她难得提了声调,声线也冷了几分。
“叶总还是适可而止,早上找不痛快,有害身体健康。”
叶故吃味到现在了,轴得很,非得有个所以然来才善罢甘休。
“所以你们认识多久了。”
洛泱也没再惯着他,句句有力:“没算过,反正很久了。”
叶故气笑,行,算你狠。
“你们一直有联系?”
洛泱干脆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插着手头也不回。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叶故在她对面坐下,脱去外面的衣服,里面是白色的T恤,手臂冷白而有力,看得出来有在锻炼。
“你现在是在敷衍我吗?”
洛泱:“我哪敢啊。”
她也是有傲娇和气性在身上的,纵使温柔刻在骨子里也只是普通的人,有七情六欲,自然也会有生气的时候。
叶故对上面的问题出奇的执著,不死心的问:“在国外的时候你们也还保持联系?”
洛泱下意识停顿半秒,脑海中有无数个念头飞速划过,像是一种扭曲的心思在作怪,她明明知道真实的答案是什么,但却叛逆的如同高考时候故意篡改志愿,她改变了就要脱口而出的答案。
“偶尔联系。”
话音落毕,身侧的毛毯被她紧紧地攥在手中,负罪感一寸寸在心头悬着刀,岌岌可危就要落下,却还是被一根细绳系着勉强维系呼吸的顺畅。
叶故静默半晌,眼眸如同浸了冰雪,丝丝渗如冰水,毫无温度,嘴角笑意却不曾褪去,反倒越展越显。
声音喑哑沉顿,一字一句都如刀割:“呵,那真是我——,我们这些人瞎操心了,倒是给你美好的日子添堵了。”
末了,叶故站起,和洛泱身边擦身而过之际,她张口想说什么,却只听得一句自嘲:“是我多余了。”
刀尖落下,直插进心间。洛泱如鲠在喉,回头只看到叶故在门边最后的衣角,也随着门的关闭消失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