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们平时说得也差不多是这些。
没有一点新意。
她当然知道包括顾衍在内的，所有人的想法。
除了她的目的不是为了钱外，其余说得也基本都是事实。
现在的结果，她当初就想到了。
所以她给自己设置了期限。
期限范围内，她会尽可能的去达成目的。
期限一到，她就会收拾好一切离开。
因为，她的自尊不允许自己这样无止境的卑微。
洛音面色波澜不惊，给周子学回了信息。
【洛音：管好你自己的事，别多管闲事】
手机只剩下2%的电量，马上就自动关机了。
她只能打车先回顾家。
洛音站在街边，随手抬了抬手臂，一辆车停在了路边。
她拉开车门时才发觉不对劲。
车里，赫然坐着顾衍。
她游移的思绪慢慢回拢，意识到眼前的不是出租车。
进而想起，他之前跟她要定位来着。
他没再打来电话，她还以为他又气她不接电话，不准备理她了。
没想到这么快就找了过来
顾衍面色微沉，镜片后的双眼深陷，眼白有些猩红。
如炬的目光盯着她，仿佛随时要爆发一场嘶吼。
可半晌后，他却语气淡淡地开了口：“上车。”
虽然语气波澜不惊，但洛音被他这幅不好惹的气场镇住，痛快上了车。
发现车子中间放着半杯已经冷掉的咖啡。
他怎么大早上就喝咖啡？
顾衍声音沉得发哑：“为什么夜不归宿？为什么到这来？为什么挂我电话？为什么不给我回电话？”
顾衍的话让洛音的视线从咖啡杯移到他的脸上。
她眨了眨眼，从他这一连串的问题中，只挑选了最后一个问题回答。
“我……手机没电了。”
疾驰的车突然亮了左转向灯，车速慢了下来。
顾衍右手握着方向盘打圈，慢慢靠边停了下来。
车子停稳，他摘掉了镜片，食指和拇指捏了捏眉心。
再睁开眼，里面泛着冷光。
“没电了？”
他从镜盒里拿出眼镜布，骨节分明的手指用鹿皮布轻抹着镜片，慢悠悠地说。
“真巧，跟上次手机摔坏的时机一模一样。”
洛音转头盯着他俊逸的侧颜，软糯的声音在车厢里不算太小：“你不信？”
一个镜片已经擦完，顾衍抬起眼睛对着阳光看了看。
其实没擦的那只镜片也不脏。
他缓缓抬眼，“是你信誉度太低”
洛音：……
说谎说多了，真话被怀疑是注定的宿命。
两只镜片都被他擦拭干净，重新戴了上去。
“回答问题吧。”
洛音顿了顿，明知故问：“什么问题？”
顾衍右手撑在她身后的椅背上，侧身靠近她，垂着眼，左手捏着她身前的安全带，慢慢摩挲着。
此刻的安全带就像一只宠物，在他修长的指缝中逐渐温顺。
洛音觉得，他在借安全带给她心理暗示。
想要驯化她，让她变听话，进而好好回答他的问题。
顾衍撩起眼帘，直视她：“昨晚去哪了？”
洛音心虚地避开他的视线，还是选择了说谎。
她不想说出爸爸的事。
“去我同学家学习了。”
顾衍温声问：“哪个同学家？”
洛音：“……我同桌，韩鲸鲸。”
顾衍：“为什么不给家里打电话说一声？”
洛音：“我忘了，下次一定注意。”
顾衍点点头，收回手坐正了身子，启动车。
他声音温和，却面无表情：“那个同学家在哪？打扰人家一夜，我去送点礼物致歉。”
不用看他表情，洛音也知道他的意思了。
这是明摆着不信她的鬼话，要戳穿她的谎言。
她倒是可以再跟他狡辩几个回合。
不过，她能感觉到他这次是较真了，浪费时间去欺瞒毫无意义。
洛音沉默着。
顾衍再次开口，柔和的语气中尽是警告：“想好再说，再敢骗我，就不会像上次一样轻易算了。”
洛音眼睫轻颤，唇微微抿住。
他指的“上次”，应该是爸爸欠3万的那次。
她也跟这次一样，去见爸爸。
只不过那次她没夜不归宿，但半夜11点多才回家的。
导致顾衍给她设了门禁，晚上10点前必须回家。
否则，就告诉爷爷，把她赶出顾家。
她知道，他一直想把她赶出去。
只不过是顾忌顾爷爷，并且一直没找到合适的理由罢了。
怪不得他这次费尽心力也要戳穿她的谎言。
这次恐怕是赶她离开最好的时机了。
想通了这些，洛音莫名放松了下来。
反正都是要走了，也不在乎是自己走，还是被他赶走。
只不过她的出租屋还没时间去收拾。
还以为可以等到高考结束才离开呢。
沉默的这几秒，他已经恢复了一惯的温和理智：“再给你次机会，跟我说实话，昨天去干什么去了，我就不赶你走。”
洛音想了想，放软了语气，本就细糯的声音此刻听起来更加惹人怜惜。
但说出口的话，让人一口血憋在口中吐不出来的感觉。
“可是，我不想说实话。”
顾衍大概是装久了好脾气，性格就真的好了不少。
被她这样挑衅也只是深吸了口气，忍了下来。
他重复了自己的理解：“你的意思，是宁可被赶走，也不想说实话？”
洛音还肯定地点了点头。
顾衍完美的表情终于绷不住了。
他伸出手指，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这是他做过最有惩罚性的动作了。
顾衍：“你是不是躲我呢？”
洛音：……
他不会才看出来吧？
都躲了近半个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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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倒计时4天
顾衍转了转腕表，脸色绷紧，能看出来有些不耐烦了。
他慢悠悠开了口，警告意味浓郁：“我给你妈妈打过电话了，你还准备隐瞒什么？”
洛音侧眼看他，小鹿眼湿漉漉的，蕴藏着难以置信。
他既然早就问过她妈了，还装不知道地盘问她，他就这么高高在上，全然不顾忌她的想法吗？
洛音双手紧攥，垂下眸，仿佛牵动情绪的最后那根线也断了：“行，我说。”
顾衍没看出她的异样，终于对她的顺从满意了。
渐渐红润的脸色能看出他心情正在渐渐转好。
“说吧。”
洛音脸色却越来越白，轻柔的声音低低的，没了活力：“我昨天见了我爸。”
顾衍挑了下眉，似乎有点意外，“你爸？”
“嗯，我爸欠了赌债，这次回来又不告而别……”
洛音说到这里顿住了，咬了下唇。
她不知道下次再见到爸爸会是什么时候了。
修长的手指在她头上轻轻抚摸了一下，洛音便稍稍歪头，躲开了他的触碰。
顾衍的手停在了半空。
手指慢慢收拢，变掌为拳。
洛音对他这个动作有些忌惮。
毕竟看见过他收拾周子学，知道他身手很好。
她一五一十地坦白着：“昨晚就在这附近的一家小旅馆见过他，今早你给我打电话时我刚醒，然后就发现他不见了，我才挂了你的电话。”
顾衍觉得她的语气毫无感情，就像是人工智能在播报新闻。
觉察出她此刻的了无生意，顾衍没再继续说什么。
僵持了半晌，他慢慢缩回手，“你爸现在还欠债吗？”
洛音点头。
顾衍：“你没用爷爷卡里的钱给他还债吗？”
洛音默然。
她就知道他会认为自己用顾爷爷给的钱还债。
她也没多做解释，顺着顾衍的话胡乱点点头。
终于得到了特赦，不用被盘问了。
洛音将头转到车窗的一侧，紧抿着唇。
因为她跟他的地位相差悬殊，所以就不该被尊重。
她不想说的事，就要用这种方式逼迫她说，这可能就是上位者的特权。
轰鸣声起，黑色帕拉梅拉驶进车流，徒余两排尾气。
——
上周刚下完雨，天气一直很晴朗，还以为这周不会下雨了。
结果临近高考前一天，天阴沉得厉害。
提前一周学校就已经放假了。
洛音每天定时起床，吃饭，学习，睡觉。
比上学时还规律。
相对比，就把回来过周末的顾星月给衬托得跟烂泥一样。
每天睡到中午，阿姨还要单独给她做一顿饭。
还有一天了，今天她给自己定的任务很轻。
最后做了一套卷纸找找考试的手感，就停止了学习。
收拾好明天考试的用具，她拿着水杯，准备去热杯牛奶喝。
她小时候因为身体弱，晚上学了一年。
本来爸爸和爷爷给她养得身体素质挺好，后来又因为在柳大海家住得那几年，耽误了营养的摄入，所以现在她得好好补补。
虽然她现在已经19岁了，但好好补充营养应该能再长几厘米，突破一米七。
她下了楼，朝着厨房走去。
还没接近就听见餐厅传来了顾星月的声音。
倔强的声音里带了哽咽和委屈。
“妈，您说我不如那个洛音？”
洛音驻足。
这怎么还有她的事？
顾星月越说情绪越激动：“是，我在您眼里永远都比不上别人家的孩子！我就是最差的那个！”
手机以抛物线的弧度，朝着洛音方向飞了过来。
洛音并没想接，可它准确无误地落在了自己怀里。
并不想牵扯其中的洛音：……
洛音看了看无辜的手机，又看了看暴躁中的顾星月，不想触霉头。
她打算悄悄把手机放在地上，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事故现场。
可顾星月却发现了她。
顾星月：“你偷听我讲电话？”
洛音叹了口气，举高了手机，轻软的声音满是威胁：“别说我不爱听的，你手机还在我手里。”
顾星月被气得脸通红，刚想说什么，被高举的手机突然响起了微信视频铃声。
洛音拿下手机看了一眼，被视频上的名字吸引了目光。
叶絮胭。
洛音知道叶絮胭跟顾星月肯定认识。
不过没她没想到两人的关系会好到经常通跨国视频。
顾星月面色有点尴尬，踟躇地说道：“我，我跟絮胭姐本来就是好朋友，我们……”
洛音把手机扔给她，拿着水杯去了吧台，轻声道：“不用跟我解释。”
拿到手机的顾星月也突然反映过来，咂咂嘴嘟囔道：“就是啊，我跟你解释什么？”
她当即接通了视频通话。
似乎在向洛音展示自己的确不在乎她的感受，故意没离开原地。
洛音去冰箱取了一袋牛奶，听见顾星月跟叶絮胭寒暄的声音。
她进了厨房，拿了只小奶锅，将奶到进去，打开了火。
顾星月直接坐在餐座上，旁若无人地继续通着电话。
顾星月：“絮胭姐，你哪天回来啊？”
叶絮胭：“已经买好了三天后的机票。”
叶絮胭的声音优雅从容，跟她整个人的气质很搭。
顾星月：“太好了，我都想你了姐。”
叶絮胭：“我也是，已经给你买好礼物啦，小丫头。你哥在家吗？”
顾星月：“我哥没回来呢，应该还在公司。”
叶絮胭：“嗯嗯，那，她呢？她今天有什么动态吗？”
叶絮胭这句话一出，顾星月立刻重重咳了起来。
洛音听出来她是想掩饰叶絮胭的那句问话。
很显然，叶絮胭问的“她”，就是指的自己。
看来她们之间没少聊她。
奶沸腾了起来，洛音转头睨了顾星月一眼。
顾星月正对着手机摆手使眼色。
洛音收回视线，关了火。
叶絮胭那边不明所以，还在问：“怎么了星月？她不会在旁边吧？”
洛音把煮沸的牛奶倒进了杯子里。
不用看都知道顾星月在点头。
可叶絮胭竟然没停止说话，反而声音大了点，语气硬了些。
“她在也没事，其实有些话，我早就该当面跟她聊了。”
顾星月这会充当上了和事佬：“絮胭姐，等下我给你打回去吧。”
叶絮胭：“别，我只说两句，不会让你为难的星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