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宴礼也下车了,他拉她的手腕,然后拥她入怀,手扣在她后脑勺上轻轻摩挲两下:“别紧张。”
这天帝都是个好天气,晴空万里。
学校东门墙边的黄白色月季盛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花香,黄栌对孟宴礼的车窗挥挥手:“一会儿见。”
孟宴礼一笑:“一会儿见。”
黄栌在展厅门口遇见几个同学,大家多多少少都有点兴奋和紧张。
只有仲皓凯,百无聊赖地坐在艺术造型的金属垃圾桶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
这人估计还没睡醒,打着哈欠:“我说,咱们有必要来这么早吗?”
有同学说,趁着早晨,没什么人,可以先进去和作品合影。
黄栌随着大家一起走进展厅。
慢慢的,人也多起来。展厅很大,等她看了一圈同学们的作品,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再回到自己毕业设计所在的区域时,发现她的画前驻足了好几个人,他们在拍照留念。
有些激动,也有些不好意思。
去年暑假前送去展馆的那幅画,她天天去观察,发现会在她画前停留的人寥寥无几,从未发生过现在这种盛况。
现在有这么多人愿意停下来细细观看,是因为她有进步吧?
黄栌心里美滋滋,拿出手机对着那些观众的背影拍了一张,打算发给孟宴礼。
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黄栌一惊,回头发现是孙老师和一位留校工作的学姐。
他们身后还有几个人,看上去面生,不像是学校老师,可能是校外的什么人。
孙老师笑眯眯地和身后的那几个人说:“你们看,踏破铁鞋无觅处,作者这不就在这儿么。”
然后,孙老师转过头,“黄栌,你给我们讲讲你这幅画。”
“讲解我的画?”
孙老师在点头。
学姐也笑着暗暗用手戳了一下她的后背,小声说:“就是你的画,快去呀!”
有那么一瞬间,黄栌忽然想起孟宴礼在同她告别时,说的那句“别紧张”。
他已经预料到她会面临这样的情况了吗?
是不是说明,他真的很看好这幅画?
黄栌在短暂的意外慌乱后,深深吸气,稳下心态做了个“请”的手势。
天气已经有些热了,展厅里开着冷气,她引着老师和学姐他们往自己的画那边去,落落大方地介绍着:“作品的名字叫《种子》,下面的这几个部分,我想表达的是‘土壤’……”
孟宴礼接到爸妈后,一家三口从机场赶来。
路上孟妈妈还在抹眼泪,进了美院的展厅,她努力镇定着情绪,开始东张西望。
孟妈妈挎着孟爸爸的手臂,有些迫不及待:“咱们先别看这些了,先去看看黄栌的画吧。”
孟宴礼两只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跟在两人身后,仗着身高优势,远远看见黄栌。
她站在她的画作前,穿着那件颜色淡雅的旗袍,也许因为日子特殊,她还翻出了之前黄茂康送给她的那款翡翠手镯,戴在腕间。
这姑娘脸上挂着礼貌的微笑,语速不急不缓,讲述着她的作品:
“查尔斯·狄更新在他的小说《双城记》的开篇这样描写,他说,‘那是最美好的时代,那是最糟糕的时代;那是个睿智的年月,那是个蒙昧的年月;那是信心百倍的时期,那是疑虑重重的时期;那是阳光普照的季节,那是黑暗笼罩的季节;那是希望的春天,那那是也让人绝望的冬天;我们面前无所不有,我们面前一无所有;我们大家都在直升天堂,我们大家都在直下地狱。’”
“很幸运的是,我们已经不在是那样的年代了。但仍然有人痛苦,有人难过,有人伤心,有人落寞。”
“我希望每个人都是一颗种子,穿过暗如天日的土壤,最终找到属于自己的光、暖、希望。”
……
画前聚集的人越来越多,黄栌毫不胆怯,侃侃而谈。
被问到用色,她说:“在用色上,我选用了古代传统色,这些颜色是在千年前的服饰、物品或者画作建筑上出现过的。比如种子破土而出的第一抹色彩,我选用了传统色中的‘碧山’……”
“碧山”?
孟宴礼忽然想起早春时的某个夜晚。
那时候黄栌正在做毕业设计,画到种子发芽的那部分,她苦恼地翻着笔记,不知道该选用什么颜色好。
也许是因为知道了他放弃画画的原因,总怕触及他的伤心事,遇到绘画方面的问题,黄栌其实很少来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