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番话,无疑击中了顾夏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她红着眼睛,半天说不出话。
老唐笑笑,又板起脸,“就算是开花店,老师还是要来看的。”他站起来,“诶,赶紧给我包几束花带回去。回去晚了,你师母又要念叨了。”
顾夏没忍住,“噗呲”一声笑出来。
等老唐走后,小米问:“夏姐姐,你以前当过记者啊?”
顾夏:“嗯。”
“天啊,好酷。”
顾夏惊讶地望过去,“酷吗?”
从来没有人,会觉得记者这个职业很酷。
小米道:“酷啊。记者能采访很多不同的人,不同的事,接触到外人不了解的世界,把真相告诉观众。我一直觉得,能当记者的人都很了不起。夏姐姐,你超酷的。”
顾夏嘴唇动了动,没说话,心里却得到极大的宽慰。
记者,肩负使命,行侠仗义,为不公发声。这么看来,这个职业,确实挺酷的。
原来过去的她,也曾这么酷过。
老唐的忽然邀约,在顾夏心里掀起了一阵狂风巨浪。
在此之前,她一直觉得自己这辈子,就守着这家花店了。如今,忽然多了一种截然不同的可能性。
只不过,三年过去了,如今的她,真的还可以吗?
顾夏脑中一直想着这件事,心思沉重地回到家。
她推开洗手间的门,走进去,打开水。水声哗啦啦地,她双手撑着洗手池,陷在自己的世界里。
而此时的林子觐,就站在洗手间里。
他今天回来得早,正准备洗个澡。顾夏一般用主卧的洗手间,很少用这个,所以他没有锁门。
他脱了上衣,正准备脱裤子,然后就看见顾夏直接破门而入。
他勾唇,想说句玩笑话,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顾夏不知道在想什么,完全没看到他似的,走到洗手池前。开了水,却不洗手,就那么呆呆地,站在那里。
他挑眉,“姐姐,你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顾夏听见声音,才姗姗从自己的世界抽离。她缓缓皱起眉头,转头,看见林子觐,顿了两秒,“啊”地一声叫出来。
林子觐:“……”
眼前林子觐正半裸着上身。他身材很好,宽肩窄腰的倒三角,腹肌人鱼线一览无余,每一块肌肉看上去都坚实有力。
顾夏这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她满脑子都在想老唐的话,忘了家里还有其他人。如今她没敲门,没询问,直接跑到林子觐洗澡的房间里,还看光了他大半个身子。
犹如碳炉滚过脸颊,留下一道难消的热痕。
顾夏急中生智,争取在气势上为自己解围,立刻高声抱怨道:“林子觐,你怎么不穿衣服!”
林子觐:“?”
“说了在家不能穿着暴露。”
林子觐:“??”
“臭流氓!”
林子觐:“???”
顾夏暗暗为自己的机智喝彩。她说完,转身要走。
林子觐一抬手,轻轻一推门。洗手间的门先顾夏一步,“砰”地一声,关上了。
顾夏惊得猛地转身,“你干什么?”
林子觐垂眼,看到她红透的耳朵和无措的眼神。
这样的她,像一只小猫,真的让人很想逗弄。
林子觐走上前一步,将顾夏逼到门边。
“姐姐,我现在要是不耍个流氓,是不是都对不起你给我扣的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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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
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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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夏背贴门板, 林子觐的气息就在眼前。
他比她高出一个头,正好挡住洗手间里头顶的灯。灯光在他四周晕染出一道光圈,衬得他的眉眼愈发柔和帅气。
洗手间空间狭小,她甚至没有办法, 找到比他更有存在感的东西转移视线。
顾夏没说话, 林子觐也不说话,两人就这么对视着, 像是要在彼此的眼睛里, 寻找对方落败的痕迹。
恍然间, 她脑海中忽然出现一个模糊的身影, 和眼前的他有些许重合,像是灰土掩埋的记忆, 莫名其妙地探了头。
然而不等她看清楚脑海中那个影子, 林子觐再次靠了过来。
更近了, 气息热得受不了, 顾夏感觉自己身处桑拿房。她伸手推开他, 留下一句“别闹了”, 转身拉开门, 走了出去。
她尽量让自己的步伐轻盈, 显得淡定。但那一刻的转身, 落在林子觐眼里,还是落荒而逃。
顾夏回到房间, 坐进单人沙发里,才发现自己心跳得厉害。怦怦怦地, 撞击着胸口。
桌上还有昨天剩下的半瓶水, 她拿起来,灌下去。
该死!
刚才, 竟然被一个小孩给唬住了。
她本该游刃有余的。
可刚刚,脑袋却僵硬得无法思考……
顾夏洗了澡,让自己冷静下来。
看了眼时间,十一点半。外面安安静静的,想必林子觐已经睡了,她这才走到厨房去拿牛奶。
她睡眠质量向来不是很好,习惯了睡前喝一杯牛奶助眠。
冰箱门开了又关,短短几秒,林子觐抱臂出现在冰箱边。
她吓了一跳,见到是他,惊慌神色还未散去,“你怎么不出声?”
林子觐笑,指了指她手中的牛奶,“姐姐,有我的份吗?”
顾夏取了玻璃杯,倒了杯牛奶,递给林子觐。
他伸手去接,她却同他闹着玩似的,手一抬,躲开了。
林子觐的手扑了个空,停在空中。
他愣了半秒,失笑,“怎么了?”
顾夏还对方才洗手间里的事耿耿于怀,这人逗她,她也能逗回去。她看着他,眼神里充满挑衅,自顾自地喝下半杯牛奶。
随后朝他挑眉,颇有种大仇得报的得意。
“我的牛奶,没你的份,想喝自己去买。”
林子觐本来打算自己倒杯牛奶,可看见顾夏这挑衅的眼神,忽然改了主意。
于是抬手,抓住了顾夏的手。
他的手掌很大,几乎能包住顾夏的手。
感受到手背的温度,顾夏只觉得玻璃杯都像个烫手的山芋。
她有短暂的失神,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片刻后,回过神,她想要挣脱,然而只是徒劳,眼前的男人压根就不放。
这动作无论谁看,都带着暧昧和霸道。
顾夏有些局促,却不想让他看出来,干脆放弃挣扎,任由他这么握着,掩饰慌张。
林子觐攥着她的手,送到口边。
他看着她,眼睛里有起伏的波纹,如小鹿般天真,又带着猎豹的危险,勾引她似的,喝完剩下的半杯牛奶。
他的唇边沾着白色的牛奶,顾夏垂眼,又听到他说:“姐姐,你偷看我洗澡,我喝你半杯牛奶,不过分吧?”
脑海中自动播放林子觐半裸的上身,胸肌、腹肌、人鱼线……
顾夏情不自禁地,又有点耳热。
她再看向他,反驳:“谁偷看你洗澡了!”
林子觐放开她的手,像是没听到她说话,安抚她:“可以理解。我身材这么好,偷看也正常。”
“……”
他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仿佛她真干了偷看的勾当,却被他大度地包容。
顾夏偏不让他如意,轻笑,“就你那身材?得了吧。”
林子觐眉梢一扬,忽然笑了。
顾夏有些莫名,“你笑什么?”
“姐姐,你这是承认看到了?”
顾夏:“……”
坏家伙,又被他上套了。
*
许是被林子觐这么一气,顾夏回房间后,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半天没能睡着。
思绪丝丝线线,脑海中又想起下午老唐的话。
那些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她封尘已久的梦想。
心里有些东西在蠢蠢欲动,她难道真的可以重新当记者吗?
回想过去,那些为了采访不眠不休的日子,那些为了采访废寝忘食的日子,好像就在昨天。
她睡不着,起床打开柜子。
柜子最下方放着一个大纸盒,纸盒边缘已经有了时间的痕迹,离开电视台后,就再也没打开。
盒子里装着许多照片、记者证和采访许可证,每一张都是她过去的印记。
她随手拿起一张记者证看,上面印着“第三十届全国大学生运动会”的字样。
她还记得那次大运会是在北川举办的,那时她刚加入电视台不久。
这样的盛世,全国的媒体都去了,松月电视台自然也不例外。台里指定老唐带队,挑选了三名实习记者一同前往,她便是其中之一。
到了现场才发现,冠军的采访都被更知名的媒体包揽了,压根轮不上他们。
想要出头,只能另辟蹊径。
顾夏提出采访一些没有获得名次的选手,做了一个“冠军之下”的节目选题。老唐当即拍板,同意了。
她废寝忘食地跟拍了大半个月。本是冒险之举,没想到节目播出后,大受好评,收视率取得了同时段第一。
从此,她在电视台崭露头角。
顾夏翻看着过去,一不小心打翻了纸盒,盒子里的东西噼里啪啦地落了一地。
她看着散落一地的回忆,才恍然意识到,已经三年过去了。
三年了,什么都变了。
如今的她,满身狼藉,哪还能回去!
她早已失去了当记者的资格。
最后,她把散落一地的证件、照片一件一件地捡起来,放回盒中,重新封在了柜子里。
顾夏一整夜没怎么睡,早上起来时,发现屋里没动静。
前几天林子觐都起得很早,甚至会下楼跑上几圈,然后带一堆早餐回来。
她走到玄关,看见他的鞋子还在,确认他今天还没起床。
顾夏没有叫醒林子觐,先回了趟家。
昨天终于收到了给爸爸网购的衣服,她一大早送回家去。
到了家,妈妈正在厨房择菜,爸爸在阳台上喂鸟。
父母已经退休,这两年在家颐养天年,生活很是轻松自在。
顾夏把衣服放在沙发上,“妈,这是你上回给爸的衣服,我后来给你也买了几件。”
方英来擦了擦手走出来,“你又乱花钱,我还有好多衣服呢。”
“买都买了,你就试试。”
方英来坐到顾夏身边,边看衣服边问:“你门锁修好了没有?”
顾夏嗯嗯啊啊地应付了几句,然后叮嘱:“妈,你下次去我那的时候提前跟我说一声。”
方英来问:“怎么了?你家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还不让我去?”
顾夏一紧张,笑得有点僵,“妈你说什么呢!我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这不是怕遇上上回一样的突发情况,让你白跑一趟嘛。”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方英来把衣服叠起来,又说,“小时候我们家隔壁的李阿姨,你还记得吗?”
“记得啊,她怎么了?”
“她儿子最近从美国回来了,还单身。挺好的一小伙,学金融的,最近好像在什么银行工作,高高帅帅的……”
这几年,顾夏的婚姻成了方英来的头等大事,抓着机会就要给女儿介绍。
顾夏知道母亲的好心,但暂时没这个心思,只好假装没听见,“诶,我爸呢?”她跑到阳台上,“爸,今天没去公园遛弯啊……”
方英来摇摇头,“这孩子,我话还没说完呢!”
顾长新冲客厅看一眼,“你妈又给你介绍对象了?”
顾夏点头,“说是什么李阿姨的儿子。”
顾长新笑,“你找不到对象,她着急,半夜都睡不着。”
“谁说我找不到了?我就是懒得找。”
顾长新冲她竖起大拇指,“我想也是。”
*
林子觐这一觉睡得格外踏实。
他是被门外的动静吵醒的。
客厅里似乎有人正在拖地,时不时传来挪动椅子的声音。
他睁开惺忪的眼睛,摸到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快下午一点了。
他惊讶自己睡了这么久,又疑惑顾夏今天怎么到这个点了还没去花店,竟然在家打扫卫生。
林子觐穿戴整齐,刚走出房间,和拖地的人撞了个正着。
“姐姐,你怎……”
对面的人抬起头,满脸写着惊诧。
他的话在口里绕了个圈,咽了回去。
他这才看清楚,眼前的女人压根不是顾夏。她穿着朴素,年纪大约五十上下,鬓角能看到藏不住的银丝。
林子觐登时愣住了,脑中有个不好的预感在发酵。
这人,不会是顾夏的妈妈吧?
电视剧的情节上演,第一天合租就被家长撞上了?
这是什么运气!
别人知不知道他住在顾夏家,林子觐压根无所谓,也完全不在乎他人的眼光。
他唯一担心的,是给顾夏带来麻烦。毕竟,她是个女孩子,和男孩子合租似乎有点儿解释不清。更何况眼前这人还是顾夏的母亲。
林子觐喉咙一涩,开口喊了一声“阿姨”。
阿姨脸上的惊诧隐去,问:“诶,小伙子,你现在住这里啊?”
林子觐迟疑地点头。
阿姨道:“我今天过来打扫,不知道家里有人。不好意思啊,吵到你了吧?”
她边说边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个证件递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