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能有什么坏心思呢——颜一弋
时间:2022-06-20 07:26:52

  是啊,这样才是一个家。
  这个男人,好像永远知道她在想什么,需要什么,然后把她最想要的送到她的面前。
  “啊,”林子觐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还差一张照片。”
  “什么?”
  “我们的合照啊!”
  林子觐边说边打开手机,“姐姐,我们还没有一起拍过照片。”
  顾夏摇头,抗拒:“我不喜欢拍照片。”
  “我想和姐姐拍照。就拍一张,好不好?”
  他伸手比了个一,垂头抬眼,看向顾夏,像是在求她。
  这样漂亮的一张脸,楚楚可怜地看向你,谁能拒绝呢?
  反正顾夏不能。
  她双手插兜,挪步到林子觐身边。
  林子觐举起手机,对着自己和顾夏,努力找到一个合适的角度。几番尝试都没成功,最后他干脆抬手揽住了顾夏的肩。
  “姐姐,你过来点儿……”他说。
  顾夏扭了扭肩膀,“松开。”
  林子觐不理她,“姐姐,看镜头,要拍咯。”
  像是被话语催促着向前,顾夏来不及再管他揽着肩膀的手,看向镜头。
  快门咔嚓的一刹那,林子觐偏头,在顾夏的脸颊印上一吻。
  很突然的一下,带着他唇瓣的柔软,像一块滚烫的烙铁,印在顾夏心上。
  她瞪着他,赏了他一记软巴掌。
  林子觐头一偏,躲开了。他得逞地笑,耍起无赖,冲她晃了晃手机,然后满足地放回口袋。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我给你准备了礼物,算是赔罪,行不行?”
  顾夏好像也忘了生气,“什么礼物?”
  林子觐很自然地握住她的手,“你跟我来。”
  他拉着顾夏跑到天台。
  八月夏夜的天台,散了暑气,晚风吹来,甚是凉爽。
  天台像是被他特意布置过,七八只蓝的白的气球绑在一起,下面吊着个浅蓝色的盒子。
  顾夏眼睛一亮,“这是什么?”
  “打开看看。”
  她走过去,从气球上取出礼盒,打开,里面躺着一张松月电视台的记者证,印着她的名字和照片。
  她感觉呼吸有了片刻停顿。
  像是落入湖水中的一片树叶,起先是打着旋的欣喜,再然后想起了很多顾虑,又重新染上担忧。
  她沉默了好久好久,久到林子觐都在看她,像是摸不准她的心情:“姐姐,回去吧,做你真正想做的事情。”
  又是一阵沉默,随后顾夏把盒子塞给他,“我不会回去的。”
  她转身就走,林子觐追上去,“为什么?你明明想当记者。”
  顾夏脚步不停,“我不想。”
  林子觐拉住她,逼视她的眼睛,“你看着我的眼睛说。”
  顾夏这才停下脚步,抬起头,看向他,一字一句地说:“我,不,想……”
  林子觐看出她眼睛里违心的笃定,失笑,“你不想,你每天坚持看新闻、做笔记?你不想,为什么在看到这张记者证的瞬间那么开心?你不想,你敢对自己的心说不想吗?”
  顾夏不再理他,甩开他的手,继续向前走。
  他双眸微敛,迎着风喊住她:“顾夏,你怕了。你不敢承认自己还想当记者,觉得回去就是输了。你要是愿意一辈子待在花店里,我当然支持你。但你问问你自己,你甘心吗?午夜梦回的时候,你到底有多少意难平!你到底要骗人骗己到什么时候!”
  这些话像一根根钉子,扎进顾夏的胸口。
  她的气压在胸口,停住脚步,转身,看向他时眼睛里已经没了温度,满是倔强和自尊。
  “林子觐,你觉得你很懂我吗?不会以为我跟你说了些过去的事情,你就能主宰我的人生了吧?”
  她尽力想要控制情绪,控制血液里沸腾的愤怒,却发现压根控制不住,连声音都在颤抖,“你以为你是谁?我们又是什么关系?你有什么资格对我指手画脚?”
  这话说得很重,隔着凛凛夜色,顾夏清楚地看到林子觐脸上的表情是如何一点一点地垮下来。像一幅年久失修的壁画,墙壁一点一点剥落,只剩斑驳。
  她情急之下,终究是口不择言,狠狠地伤害了他。
  有一瞬的缄默,他们像两只困住的兽,看着彼此,互不相让。
  最后是林子觐先认了输。
  他自嘲一笑,手一松,盒子落在地上。啪嗒一声响,重重地砸在顾夏心上。
  他大步走过她身边时,没有停留。
  天台的门拉开,他的身影随即消失在门后。
  四周静下来,耳边终于只剩呼啸而过的风。
  顾夏站在风中,眼底、心中皆是落寞。
  她像是搁浅的鲸,无法呼吸,好半天都缓不过来。
  半晌后,她走回去,蹲下,拾起地上的盒子和记者证。
  记者证上的照片是她大学毕业那年照的。青春懵懂的模样,以为天地都是广阔。
  这张照片让她的懦弱无所遁形。
  她不是不想回去,她只是害怕了。
  她怕自己失了本心,怕自己已经没有记者的冲劲和实力,怕自己做不好,怕自己早已不是当年的自己……
  顾夏看着,回忆着,泪情不自禁地蒙住了双眼。
  事实上,她无比怀念当年的自己。
  那时的她,带着一个录音设备就能天南海北地跑。为了获取第一手新闻,能蹲点熬个通宵。第二天一早买杯咖啡,又继续投入战斗。
  老唐有时劝她别太拼了,身体第一。
  但她从来不觉得疲倦,身上像是有用不完的力气。
  她对记者有种近乎痴迷的狂热,不是因为年轻,不是因为勇者无畏,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热爱。
  回到家,没有林子觐的身影。
  他出去了。
  那一夜,顾夏醒来无数次,林子觐始终没有回来。
  她从来没觉得,这个家没有他,竟是这样不习惯。
 
 
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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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子觐待在俱乐部, 一夜没睡。
  他被顾夏伤了心,一直没找她。可他不找她,这个女人也完全不找他,当他不存在似的。
  他胸闷气短了一整夜, 隔天早上起来, 打开手机,又看到昨天的那张合照。
  他偷亲顾夏时, 她正对着镜头微笑, 眼底的情绪可以看出下一秒就要出现的错愕。
  顾夏质问他, 他是她什么人, 他们是什么关系,他凭什么管她的事儿。
  如果她真的这么想, 怎么会同意他借住, 怎么会不拒绝他的拥抱和亲吻, 甚至在看到他和淑姐说话时吃醋。
  她的心里明明不是这样想的。
  林子觐叹了口气,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原谅她啊。
  如今顾夏不愿意回去当记者, 无非是担心自己做不好, 不能成为一名合格的记者。如果让她看到自己曾做过的成绩, 她一定能够重拾信心。
  这阵子, 林子觐每天睡前都在看顾夏的采访。
  他忽然想起顾夏曾做过一个关于面馆的报道。
  那家面馆常年为环卫工人、孤寡老人和残疾人提供免费早午餐, 而且工作人员都是残障人士。
  但由于地理位置的原因,真正来吃面的消费者很少, 老板入不敷出,面馆一度经营不下去, 善举也被迫终止。
  后来是顾夏做了一篇采访报道, 将面馆老板的善举公之于众,于是很多人自发地前来吃面, 支持面馆的生意。
  面馆得以维继,爱心善举也终于得到了传递。
  想到这里,林子觐心里忽然有了主意。
  *
  顾夏在花店,握着手机,很想给林子觐打个电话。
  从前他集训的时候,也会一连几天不出现,说是住在训练场馆里。听说训练场馆的地又硬又凉,不知道他会不会睡得浑身酸痛。
  可她蓦地想起昨夜天台上,林子觐被伤到的眼神,又默默放下了手机。
  好像说什么,都于事无补。
  他一定很伤心吧。
  顾夏沉浸在愁绪中,忽然听到小米兴奋地一声尖叫。
  她抬眸,原来是小米正为解出一道数学题而高兴。
  七夕过后,花店忽然闲了下来。小米忙完必要的工作后,都会认真学习看书。
  她报名了今年的成人高考,将于十月下旬考试。
  小米学习努力,时常憧憬考上后周末去读书的场景。
  顾夏忍不住问她:“有没有想过,万一没考上怎么办?”
  小米满不在乎地说:“那就明年再考呀。失败了就重头再来,没什么好怕的。”
  是啊,失败了就重头再来,又有什么关系呢?
  连小米都懂的道理,为什么她却这样前怕狼后怕虎呢?难道年纪渐长,连尝试的勇气都没有了吗?
  她正想着,感应门忽然响了。
  她抬眸,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
  心里还有些别扭,顾夏看着他不说话。
  林子觐走到面前,完全不提昨晚的事儿:“姐姐,跟我走,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你去了就知道。”
  顾夏没有再问,本能地信任他,抛下所有的龃龉,跟着他出了门。
  林子觐叫了辆的士。
  路上顾夏几次想开口和他说话,但转头看见他闭着眼睛,一言不发的模样,又默默把话咽了回去。
  他的眼睛下方浮着一层青,会不会和她一样,也一夜没睡好?
  途径一段正在维修的道路,地面不平整,多有颠簸。最严重的一次,顾夏由于惯性,直接从位置上弹了起来。
  她的头撞向车顶,却被一只柔软的大手挡住了碰撞。
  她偏头,看向林子觐。
  他依旧不说话,甚至不看她,只是沉默地、很酷地收回了手。
  车在老城区停了下来,葱郁的榕树遮住了大部分阳光,让这片区显得格外幽静凉爽。
  周遭人群熙熙攘攘,她站在穿流的人群中,频频张望。
  “带我来这做什么?”她问。
  林子觐抬抬下巴,“姐姐,你看。”
  顾夏顺着林子觐的视线望过去,马路对面是“阿福面馆”,红色的招牌惹眼,缀着细碎的阳光。
  她对这家面馆有印象。
  当初是一名年轻找到了她,告诉她这家面馆十几年如一日的善举。年轻人说老板是很好的人,做了这么多年好事,从来不为名利。年轻人就住在附近,每晚都在这里吃面,实在是不忍心面馆就这样关闭。
  那之后,顾夏做了一个面馆相关的采访报道,让更多的人参与到老板的善举中。
  回想起来,那已经是五年前的事了,没想到它竟然还在。
  正直饭点,从店外,能看到面馆里形形色色的人。
  有身穿橙色衣服的环卫工人、有坐轮椅的残障人士、年长的老人,还有许多其他模样的食客。而店里的工作人员全部都是残障人士。
  岁月如梭,面馆老板还是当年的模样,忙前忙后地张罗,脸上始终挂着笑意。
  面前车水马龙,人声鼎沸,顾夏和面馆一路之隔,驻足良久,静看善心的延续。
  她忽然眼睛泛酸,不知是为这家面馆,还是为自己。
  林子觐告诉她:“这家面馆还和从前一样,每天为环卫工人、孤寡老人和残障人士提供免费的早午餐,同时为许多残障人士提供了工作岗位。你知道为什么它能坚持这么多年吗?”
  顾夏摇头。
  “因为你。”
  她心头一震,瞬间失语。
  林子觐道:“临奚这么大,面馆这么多,它并不起眼。如果当年没有让更多人知道它的善举,它可能早就销声匿迹了。
  “它或许只是一家普通的面馆,但背后却连接着无数人的伙食和生计。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它真的倒闭了,这些人怎么办?要怎么生活?找什么工作?或许连饭都吃不上。
  “可它现在还在,还在助人行善,这全都是因为你的采访报道。因为你,这些人的生活得以维继,有饭吃,有天聊,有工作做,有阳光晒。
  “可能这些人压根不认识你,甚至没有看过你做的那篇报道。他们不知道你,但你却实实在在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了改变。这个世界因为你变得更好了。”
  林子觐看向她,幽深的眸中有坚定的力量:“所以,不要怀疑,不要恐惧,更不要担心自己做得不好。事实证明,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你是一名优秀且勇敢的记者,是照亮世界黑暗角落的一盏灯。”
  他顿了顿,“姐姐,这个世界,有你了不起。”
  这个世界,有她了不起。
  四周的声音淹没在滔天的感动中,眼前的这个人,肯定她所做的一切。
  她想起过去的种种,那些困苦、迷茫和惊惧,仿佛在这一刻灰飞烟灭。
  前半生的所有困苦,磨砺出血,让她在前尘往事中,重塑了自我。
  她在林子觐的眼中、话中、心中,找到了那个自信、勇敢、坚强的自我。
  滚滚红尘,荣辱浮沉,她终于原谅了命运。
  林子觐说完,便先离开了,给顾夏留了独处和思考的空间。
  她站在榕树下,仰头,才发现遮天蔽日的树叶中,依旧可以看到夺目的阳光。
  原来她的世界,一直都是如此明媚,过去的她怎么忽略了。
  *
  晚上七点多,顾夏回了趟家。
  方英来做了一桌子好菜,等吃完饭,方英来就出门跳广场舞去了。
  顾夏走到阳台上,和顾长新一起喂鸟。
  那是一只非常漂亮的画眉。通体是灰棕色的羽毛,唯有眼睛一圈是白色的,看上去特别精神。
  顾长新养鸟多年,这是他最喜欢的一只鸟,每天都要带到公园里溜几圈。
  顾长新看顾夏一眼,问:“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吃饭时一直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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