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没事。”纪修摇了摇头。
她是自己年少时的一个梦啊,魂牵梦萦,求而不得。后来她入了梦,他的梦就成了真,所有年少时的执着都不再是偏执,因为她给了自己一个结果,那执着就有了新名字,叫长情。那几年的日子像是跟天讨来的,就算是中间苦涩的那几年,现在想来都珍贵。
苦也罢,甘也罢,都算是滋味。
而没她的日子,没滋没味。
人惦记着那南柯一梦,但是天亮了,梦醒了。
卫秋歌突然问道:“你说我和你以前认识的人都不一样?”
纪修:“嗯。”
“你确定?”
“确定。”
卫秋歌突然起了身,去抽屉里翻腾了半天。
“秋歌?”纪修的声音在那边响起。
卫秋歌突然笑了起来。
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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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晚上,卫秋歌才走出办公楼,就看到纪修笔挺地站在大门前的吸烟处吸着烟,余光扫到她时,纪修的嘴角扬起了一抹笑。
“你怎么在这儿?”卫秋歌有些惊喜。
“等你。”纪修答。
卫秋歌没忍住咬了下嘴唇。
纪修轻微地皱了皱眉,想伸手去揉她嘴唇处被咬红的地方,手才抬起便忍住了,顺势去熄灭了那根还剩大半的烟。
“有事?”卫秋歌问道。
“不是说请你看戏么。”纪修用下巴指了指那边停着的车。
纪修和卫秋歌来到了一间高档中餐厅的二楼。
“这地方不太适合演戏吧?”卫秋歌左右打量着:“我看这瓷瓶瓷碗的,碰坏了是要不少赔钱的。”
纪修:“你要是喜欢随便卒瓦(cei)。”
卫秋歌摇头:“我可赔不起。”
纪修凑到了她耳边:“我替你赔。”
“你当我是褒姒啊?”
“你要是想,我也不介意当幽王。”他眼神里带着逗弄看卫秋歌,让她忍不住有些脸红。
纪修拉着她进了最里面的写着“万寿无疆”的正厅。
“纪修来了!”眼尖的纪青云热闹地招呼道,继而又看到了纪修身后的卫秋歌,嘴角抽了抽,“你爸过寿,你还带着前妻来?”
卫秋歌这才反应过来,今天是纪部长的生日。
“你的意思是,我爸过寿,我不该来?”纪修故意曲解她的话。
“我当然没这个意思了。”纪青云否认道。
“也对,自己家人来不来,轮不着外人插话。”纪修话里有话地损了回去。
卫秋歌拉了下他的袖口,示意他别这么刺儿头。
今天是纪部长的寿诞,纪青云也不似那天在老房子一样嚣张地吆五喝六了,毕竟要是给纪部长面子的,要是闹得不好看,纪部长不会怪他儿子,只会怪自己。
“纪修来了。”周尘从里间走过来招呼道,“秋歌也来了。”
二人点了点头叫了人。
“你爸还有韦局他们在里面喝茶,你们过去打个招呼?”周尘提议道。
纪修点了点头,拉着卫秋歌走向了里面的偏厅。
“生日快乐。”纪修对着纪部长不冷不热地说道。
“祝您生日快乐。”卫秋歌也说道。
纪部长和善地应了,招呼二人坐下。
“行,我一会儿还有会,就是过来给你道道贺,韦凡替我留下吃你的寿宴,我得先走了。”韦局起身,和纪部长握了握手。
他早就不是当年叱咤风云的纪部长,人走茶凉,老朋友还能在他生日时拨空来坐一坐,就已经给够了面子。
纪部长出去送韦局,屋里就剩下了他们这几个小辈。
“你们俩怎么一起来的?”周世问道。
“我去接的她。”纪修答。
周世给韦凡递了个眼色,询问他们二人的情况,韦凡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内情。
纪修当然看到了他们的小动作,开口道:“今天演戏,请卫总来看。”
“你考虑清楚了?”韦凡问道。
“嗯。”纪修点头。
周世有些为难:“还是给你爸留点面子吧。”
纪修一脸不屑:“他里子都没了,还要这点面子干嘛?”
半晌后,众人纷纷入席,纪家沾亲带故的亲戚朋友都出席了纪部长的寿宴,就连李知难一家也在贺寿的名单里,厅里摆了七八桌,菜品酒水准备得很是上档次,看得出来是费了心思的。
纪部长首先端起了酒杯:“感谢大家,拨冗出席,如有招呼不周之处还望海涵,大家吃好喝好,务必尽兴!”
纪青云带了头:“那咱们也一起举杯,祝寿星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众人纷纷举杯,祝福声,欢笑声,宴会厅一时热闹非常。
纪青云拍了拍纪治,示意他去做头一个敬酒的。
纪治急忙站了起来:“舅舅,祝您生日快乐。感谢您从小对我的悉心培养,给了我这么好的教育环境,还一直督促我,鼓励我。我敬您一杯,祝您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纪部长慈祥地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纪修哥,我也敬你一杯,感谢你在工作上提拔我,重视我,祝你工作顺利,财源广进!”
纪修看着面前的酒杯,像是没听到一样。
旁边的卫秋歌在桌子下面拍了拍他的手,他却将她递过来用作提醒的手抓住了,侧着头满眼都是暧昧:“你打我干嘛?”
卫秋歌用眼神示意那边干等着的纪治。
纪青云当下的脸色已经不好看,周围百十来口子人看着,纪治给老子敬酒都没事,反倒是儿子这里拿上乔了。
“纪治,你祝我什么?”纪修懒散地转过头,眼神却不似他肢体动作显现出的那般散漫,反而凌厉异常。
纪治被看得有些慌乱,他又重复了一遍:“我,我祝你工作顺利,财源广进。”
韦凡和周世交换了个眼神,这位祖宗,也不热热身,连让纪部长安心先喝几杯祝寿酒的时间都不给,上来就要砸场子了。
纪修冷笑着回:“有你在我公司,我怕我是顺利不了。”
纪治心里“咯噔”一下。
纪青云顾不得面子了,站起来呛道:“纪修你什么意思啊,你弟弟好心好意给你敬酒,你这是什么话!”
纪修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哦,好心好意给我敬酒是吗,那找媒体故意散播我酒店的丑闻,也是好心好意吗?”
纪青云转头看儿子:“他说什么呢?”
纪治咽了口口水:“我……没有。”
但凡看过几集电视剧的人,都能从他的神色中看出慌张,从他的语气中听出心虚。
“网上那几个酒店内部的监控视频,不是你拷给他们的?”纪修问道。
“当然不是了!”纪治立刻反驳。
“九月十七号下午五点三十二分,你好歹也用个新注册的邮箱,直接用公司的邮箱发这些东西,你是怕我查不着是吗?”纪修的表情带着嘲弄的笑意,看得纪治手直抖。
纪青云听着人家把证据都明明白白地放到了面上,自然知道这事假不了。
八成是那帮好事的记者偷偷给纪治塞了好处,她知道自己儿子,大出息没有,小算计一堆,为了块儿八毛的好处费,八成是把他哥卖了。
她狡辩道:“你酒店出了事情,你不去查犯错的人,来找我们纪治干什么!如果你酒店清清白白,我们纪治就算是发视频,也没什么好被别人拿去做文章的!再说了,纪治跟你是一条船上的,他为什么要害你!我们纪治也是一片好心,他发视频说不定是为了帮你澄清,把视频给人家记者,没准是为了证明你的清白嘛!那你自己监管不严,那视频里有见不得人的事情,怎么能赖我们纪治!”
纪青云这没理也要辩上三分的劲头,让韦凡忍不住嫌弃地皱眉。
卫秋歌轻轻摇了摇头,在她纪青云嘴里,就算纪治是杀了人,也能让她把受害者说成是死有余辜。
纪修:“我自己监管不严?你这话算是说到点儿上了。”
纪修用手指对着韦凡的方向敲了敲桌子。
韦凡的嫌弃总算有了出口。
“Vanity酒店的法律业务一直是由我们律所负责的。这些呢,是我们对这次Vanity丑闻事件进行调查后的证据,”韦凡从包里拿出了一沓文件,“Vanity内部确实存在着害群之马,利用自己职务的便利为一个卖|淫集团提供有偿|性|服务的场地,从而从中抽取好处费用。我要是没记错,客房部的主管是纪治吧?”
纪治愣了一下:“我没有啊,你们有什么证据?他们订房都是通过正规渠道定的,这酒店系统也是有记录的,跟我没关系啊!”
韦凡轻笑道:“你这点确实挺聪明,他们在网络通过第三方平台预定,然后拿着第三方平台的预约码入住,就没有和你直接接触的机会了。可是每次入住的时候登记的入住人都是一位,怎么回回都给出去两张房卡呢?”
纪治:“顾客要求要两张卡,我们自然就给两张卡了。”
韦凡:“那监控上,顾客入住的时候拿走的可都是一张卡,我去查过了,十三层那几个房间,前台总是只留着一张房卡,另外一张房卡说是放在客房部?”
纪治开始胡乱找摆:“那几间房子住的都是常客,自然卡放的可能会乱一些。”
“网络第三方平台上的房源,怎么会每次都是常客呢?那么巧?”韦凡追问道。
纪治答不上来。
“因为你在中间做了手脚。如果是这几个名字,就安排到十三层,如果是其他散客,那就按照程序正常安排。对吗?”
纪治没想到这细节会被人发现。
“十三层这几个房间,开房的姑娘们拿走一张卡,另外一张卡在你那里,来开房的显贵们看起来是正常在Vanity入住,但是交房卡时就会被你偷偷加进去十三层的那张,手段倒是有些高明,两个房间两份钱,□□都能照常开,账务上一点也不出错。前台的工作人员都证实过,你每天都会找时间下来亲自处理一些入住手续。”韦凡解释道。
纪治:“办理入住也是我工作职责的一部分!你有什么证据说是我?也可能是前台员工做的啊!他们说是我就是我?是他们栽赃诬陷我!”
韦凡笑了笑:“那以你每个月的工资,是怎么负担起你那辆车子和你手上这块表的?”
“车子是我哥们给我的二手的,没多少钱,这表?这表也是高仿货。”
“那你给你那些女朋友们买的包,给主播们打赏的礼物,也都是假的了?”
“那些……才多少钱。”
“一个铂金包顶你半年的工资,你给主播打赏的钱差不多也能顶你半年的工资,难道你这一年不吃不喝就攒着钱做这些了?”韦凡将他的消费内容一一细数。
“你去查我的账户好了!我反正没收过钱!”纪治抵赖道。
“你这点还算聪明,不走自己的账户。”韦凡说道。
“那你去查我妈的账户,我爸的账户,随便查,你看看我有没有收过别人的钱!”纪治理直气壮地喊道。
纪修突然鼓了鼓掌,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聪明?”
纪治不敢用对韦凡的态度对纪修:“哥,我真的没有,你相信我!这就是别人想陷害我,我和你是兄弟,我怎么可能害你!”
“你也没有聪明到能害我的地步,别高看你自己了。”纪修撇了撇嘴。
纪治的脸上虽然不太好看,但是仍然看到了一丝转机:“那你相信我了哥?真的不是我!”
纪修:“你不过是做了些跑腿的活。”
纪修给他按的这个头衔,本来就没有多大的实权,他卖卖视频赚点外快还有可能,可是暗中帮助提供□□服务场所,他不一定有这个胆子,但肯定没这个脑子。
“是陈芳吧?”纪修一语道破。
她才是客房部的实际主管,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么她必然脱不了干系。她有脑子,也有手段,想做这样的事情,不是不可能。
可是纪修一直弄不明白,为什么陈芳要这么做。
她是跟着自己起家的老员工,在他最难的时候,陈芳也没有选择背叛他,为何会等到现在一切步入正轨后再去做这样的事情。
情理上,他理解不了,但是证据确实都指向她。
这是一步杀鸡取卵的棋,陈芳没必要做这种事情。
最后这扣不上的一环,是卫秋歌帮他解开的。
她拿着在抽屉里找到的纪修的老照片,有一张是年轻的纪修母亲,抱着还在襁褓中的他。
“我真的,和你以前认识的人都不一样?”
“真的。”
卫秋歌看着照片上的那个女人,确实和自己没有一丝相像的地方。
“我和你妈妈……不像?”卫秋歌质疑地看着那张照片,也许不是样貌,是性格?
纪修的声音在那头轻轻地说道:“当然不像了。我妈是个硬茬,你记不记得我告诉过你,她做了折耳根,被倒掉后就再也不肯去我爷爷家过年了?她报复心很重,脾气也不好,所以她和我爸的婚姻总是充满了争执,她犯起脾气来,连我爸都敢揍。”
卫秋歌突然明白过来纪修的性格是随了谁。
“你和她当然不像了,没一点儿像的地方。”他说得理所当然。
卫秋歌想起了折磨自己多年的心病:她以为自己只是借了纪修母亲的光。
事实是,她没有沾任何人的光,纪修当年爱她也不是因为什么缺失母爱的投射,从始至终,他爱她的原因致简致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