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北城后,温意欢来不及去家里放下行李,直接打车去医院。
她拉着行李箱匆匆进了病房,里边站了好几位亲戚,温奶奶刚醒过来,他们正在慰问。
看到温意欢还拉着行李箱,有人好奇问她是不是出差去了,温意欢也不想解释那么多,随他们去猜。
坐到温奶奶的病床边,她握住她骨瘦如柴的手,心疼地问她还有哪里不舒服。
温奶奶勉强自己一笑,给其他人使个眼色,“我有话想跟欢欢单独说。”
温爷爷带着那些人出去,温意欢抽出纸巾给奶奶擦擦额头上的虚汗。
看到她那么脆弱的样子,仿佛随时都会离她而去,她的心里慌乱又无助,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欢欢,你还记得奶奶今年多大年龄了吗?”
“八十一。”
“是啊,奶奶我都活到八十几了,这辈子也值了。”温奶奶的脸上带着一丝满足的笑,“人的命数是上天注定好的,我在今年以前还不觉得自己老了,能唱能跳,还有力气和你爷爷吵架,但到了今年,这身体处处出问题,不服老是不行了。”
温意欢静静地听她说,其实她很喜欢听奶奶说这些琐碎的事情,就像她小时候那样,她摇着一把蒲扇,坐在竹编的躺椅上,而她则是坐在小凳子上,侧脸贴在她的腿上,感受着她为她扇风。
温奶奶说了很多很多,到最后,眼角都沁出泪滴。
温意欢忽然之间不想再听下去了,她说这些话好像在交代遗言一样。
正要问她喝不喝水以打断她的话时,温奶奶忽然抓住她的手,郑重叫她的名字。
“欢欢,其实奶奶现在离开也不会觉得害怕,唯一我心里有个遗憾,就是不能看见你穿白婚纱风风光光嫁人了,也不知道你以后生几个孩子,有哪里长得像你……”
“奶奶,您别说了。”温意欢擦下眼泪,嗔瞪她一眼,“只是个脑溢血,又不是绝症,你这个小老太太就不能乐观点?”
她转身走到桌前,拿起暖瓶为奶奶倒水。
就在这时,背后又响起她老人家意味深长的声音:“你说得是没错,但如果昨晚我不是刚好在医院,现在不是已经撒手人寰了?人永远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离开,所以这些话我想先说给你听一听。”
温意欢的手一抖,热水淋到手背上,泛起一片红。
她浑然不觉疼,背对着温奶奶,故意问:“你不是想以此来逼婚吧?”
“瞧你说的,奶奶会拿自己的生命安全开玩笑吗?”温奶奶转头看向窗外。
人在鬼门关走一圈,反而会变得更加贪生怕死,只是她不能表现出来,徒增他们的担心。
温意欢将水凉好,端到她的面前,拿勺子来喂她喝。
温奶奶的吞咽能力似乎也出了问题,喝两口就被呛到,看她眼睛都呛红了,温意欢心疼地拿纸巾给她擦了擦眼角。
在此前,她一直是坚定的不婚主义者,对婚姻没有产生过向往,而刚刚听完奶奶的那些话,她忽然开始想,如果没让奶奶看见她穿洁白婚纱的样子,会不会也是一种遗憾呢?
在病房待到天色将黑之时,温意欢接到季时予的电话,他告诉她,他刚刚从机场出来,问她还在不在医院。
温意欢没想过他会为她回来,走到阳台,小声问他:“你想来探望奶奶吗?”
季时予自然也是敏感的人,一听温意欢那样问,他就猜到她是不太愿意让他露面的,大概还不想让家里人知道他们的关系。
毕竟,他们俩现在也不是正大光明的情侣,别人问起来,真的不方便解释。
手机那头良久的沉默让温意欢感觉有些忐忑,她察觉到自己说错话,又弥补道:“你想来就来吧,刚好我还没吃饭。”
“你不用勉强,我不是非去不可。”季时予这话说得像赌气。
温意欢看着夜空,无奈喟叹了声,向他道歉。
“对不起,我今天的心情有点儿失落,下午和奶奶聊了会儿天,听她说了一些难过的话。”
“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心情不好,所以我只是想去抱一抱你。”
隔着手机屏幕,他沙哑低沉的嗓音从听筒里温柔传出,温意欢一瞬间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被酥麻了。
恰到好处的关心往往是最打动人的。
“那你来吧。”
温意欢的手指搭在护栏上,指尖无意识在上面轻划。
其实,她也很想见到他。
*
季时予在路上为温意欢打包了一份晚餐,来到医院门口,又为温奶奶买了一束鲜花和一个果篮。
他拎着外卖袋和果篮,捧着鲜花,走入大厅,吸引了许多年轻女孩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