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隐月开着窗,怀里搂着个抱枕,背靠着沙发,她已在地毯上坐了有三个小时了,裸露的双脚早已冻得麻木。
她抬眸看了眼墙上的挂钟。
差十分钟才到十一点。
她静静地盯着门口,直到眼睛发酸发胀才收回目光。
再次看向墙壁,指针停在了十一点。
门把锁毫无动静。
程隐月伸手往桌子上探了探,拿到手机后她点开和周竟凛的聊天框,框内聊天内容停在了他答应在十一点前回家的信息上。
【你怎么还没回来】
程隐月打了这几个字点了发送。
想了想,她又编辑了几个字发过去。
【你不回来怎么谈离婚的事?】
周竟凛想要和她离婚这件事已经持续了一年。
她和周竟凛结婚有三年了,程奶奶还在世时他还会天天回家,直到去年初春程奶奶突患脑梗去世后,他就开始三天回一次,一周回一次,到今天为止已有半个月没回家了。
但她邮箱里每天定时收到的一份离婚协议书没有落下一日不发。
她从一开始的愤怒,哭闹,坚决不肯离到现在看到离婚协议书时只剩下的淡然和麻木。
妥协吧,不然周竟凛有得是办法让她离,何必要闹到不欢而散的地步呢。
程奶奶曾告诫过她,强扭的瓜不可能甜。她偏不信,非要撞破南墙才肯回头。
高中时,程隐月喜欢上了被众星捧月的周竟凛,但他却心有所属。
这打不倒她,反而让她变得更发疯图强,她下定决心要考上和周竟凛同在的大学。
大学几年里,程隐月像一个偷窥者似的窥看着周竟凛和别人浓情蜜意。
直到周竟凛毕业前夕突发巨变,他创业失败,欠下大笔债款。周家父母只是普通的工薪阶层,绕是用了毕生所存的款也填补不上欠下的。
利滚利下,债款一日一日增多。
而让周竟凛打击更大的是,相恋了五年的恋人在出事后义无反顾的远赴大西洋留学。
那时候的程隐月除了上课之外的事就是跟着周竟凛身后,就算被他冷言冷语凶红眼也不曾离开过半步。
看着他从一蹶不振整天躲在出租屋里,到后来的死灰复燃,他白天开始家教,下午去打临工,晚上到酒吧当酒保。
可这赚的钱也仅是寥寥无几。
程隐月也跟着心力交瘁,人也消瘦了一大圈,她低落困闷的情绪在一次和程奶奶通话时被察觉出。
程奶奶严肃盘问。
程隐月哽咽说出。
程奶奶也认识周竟凛,那时候周家没搬走前就住在程家隔壁两户,程奶奶也知道自己孙女对周家那小子存着什么心思。
老太太年轻时是一位大学教授,平时在花销方面又十分的节约,就想着把钱全存着,等哪天她走了,可以让程隐月在以后的日子里过得能轻松点。
她问欠了多少。
程隐月含糊了几下还是说了出来。
老太太戴着老花镜拿着计算机盘坐在院子里算,这些年的存款加上以前旧房子拆迁时的款足够了。
就当是给自家的宝贝孙女的嫁妆了。
老太太隔天就拿着压在箱子低下的存折去了城里,直接找到了周家父母,推脱了一通,周家父母感激涕零下拿着钱去还清了所有欠款。
周竟凛知道这事后,连夜坐车回去给程奶奶磕了几个响头。
等到程隐月大学一毕业,她和周竟凛就领了证。
领证那天程隐月是发自内心的开心,即使她知道周竟凛心里一直有人。
周竟凛也在那年不负众望的重新创立了工作室,经过几年的磨练拼闯,今年秋末公司会在国内上市。
当年程奶奶拿出的钱周竟凛也按多倍的价格还给了她。
风吹动落地窗上的窗帘,冷风呼呼涌进客厅,程隐月被刺骨的寒拢回思绪。
她伸出手机械般地拿起沙发上的毛毯盖在身上,刚围上,门口传来输密码的声音。
程隐月脸上没有什么情绪地扭头,但手却紧紧攥紧了毯子。
门被打开,玄关处走进来一抹高大的身影,程隐月看着他把灯打开,低头换鞋,然后径直朝她走来。
周竟凛在看到程隐月被冻红的脚时,眉头紧蹙了下。
他放下手上的一叠a4纸,扫视了圈半月未踏足的家,最后视线落在程隐月发红的眼眶上,淡淡一瞥便移开。
“看看这几份协议。”周竟凛把纸推到她身前,“没什么问题就签了。”
股权转让书和财产分割协议。
还有压在最下面,封面上写着离婚协议书几个大字刺痛了程隐月的双眼,她抬起蓄满了水雾的双眸看着周竟凛毫无波澜的脸,睫毛微颤,露出了个像哭一样的笑,“真的......一定要离吗?”
周竟凛心头忽地涌上一阵陌生又尖锐的痛,他躲开与程隐月的对视,似乎在挣扎,半晌才开口道:“嗯。”
“可是你回来不是和我谈的吗?怎么直接就说要签字。”
“隐月。”周竟凛难得唤了她的名字,“你心里清楚,无论谈与不谈,最后的结果都是离。”
程隐月用力闭了闭眼,心里泛着一张阵喘不过气的痛,她摇摇欲坠地站起身,背对着周竟凛抹了把泪,“明天......明天晚上我签好字你让人过来取。”
说完她便抬脚往二楼走去。
周竟凛看着她的背影,收回视线时瞥了眼桌上的纸张,抿了一下唇,叫住了她,“程隐月。”
程隐月顿足,没有转头。
“天冷就不要赤脚了。”
泪水绝提而下,在情绪失控前程隐月跑回了房间里,她趴在被窝里放声痛哭。
卧室的门没有掩实,程隐月忽大忽小的哭声传到了还在客厅坐着的周竟凛耳里,胸口没由来的烦闷,他抽了几支烟走到阳台点燃。
这婚终于要离成了,他该高兴才会。
三根烟的时间,二楼的动静渐渐变小,直到整栋楼都安静了下来,周竟凛拿起车钥匙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程隐月躺着床上,听见外面车子启动的声音,脸上的泪痕早已干涸,眼泪也流不出来了,她就这样睁着眼,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