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也不等孟斯礼回答,径直从他手里扯出被他牵着的衣袖,没打算脱下外套,免得又被某人借题发挥。
孟斯礼没说话,只轻扫了眼空荡荡的手。
空气里还飘散着小姑娘气呼呼的尾音,不同于以往或耍赖或讨好的机灵古怪,倒像每次被他欺负完,控诉他的不知轻重。
真实不加掩饰的情绪是最好的抚慰剂。
孟斯礼不见光的眼底被描上星星点点的色彩。
冯问蓝:“……???”
这人气人还真有两把刷子啊。
她生气他无动于衷也就算了,居然还一副心情愉悦的样子?
冯问蓝更气了,左右摇摆身体,用飞起来的衣袖啪啪打他手臂。
孟斯礼没躲,受着。
庄楚刚打开车门。
见状,他看了看冯问蓝,又看了看自家老板,掌握完毕情况,笑嘻嘻地打破僵局:“蓝总,坐车也可以消食,车运动了,就等于您运动了。”
平时冯问蓝还会和庄楚闲扯两句,今天打完人就走。
潇洒转身的动作带动风衣下摆在半空中划出半圈优美的弧度。
冯问蓝踏上亲王府外的林荫路,准备坐公交回家。
说起这家高级会所,全市无人不知。
但大多数人只能远远看它一眼,连从门口路过的资格都没有,也就导致周围冷清过了头。
冷清得冯问蓝可以清楚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和她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她没有回头。
一直走到林荫路的尽头,便又回到八宝街。
谈笑声混杂着车水马龙的嘈杂扑面而来,冲散了那道脚步声。
冯问蓝不自觉地放缓步调,走到公交站台,装作看进站车牌的样子,往旁边瞟了瞟。
谁知只一眼,她便在来往人潮里找到她以为已经离开的男人。
他依然离她不远也不近,线条冷峻的脸被斑斓的霓虹灯镀上一层虚幻缥缈的流光。
明明身处五欲六尘,可他就像是不属于这个烟火人间,眉眼淡然,正安静地望着她。
好像她不说话,他便也永远不会开口。
冯问蓝一噎。
她发现这人不光/气人有两把刷子,更知道如何激发人的怜悯心。
而她又一向吃软不吃硬,板着脸冷了几秒钟,最终还是在公交即将到站之前,败下阵来,走过去,问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孟斯礼没回答,只递给她一袋东西。
看清袋上的字后,冯问蓝微微怔住。
老实说,她宁愿孟斯礼像刚才那样冷冰冰,也不要这样一言不发地跟她一路,最后递给她一袋糖炒板栗。
冯问蓝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伸直手接过板栗。
不料又着了他的道。
孟斯礼没有放手,而是勾着塑料袋的另一端,将她一把她拽到了自己跟前。
冯问蓝猝不及防,差点一头撞进他怀里。
刚软下来的心又硬了起来。
她抬头瞪他:“有你这么求和的吗?”
孟斯礼一脸端稳,嗓音里的冷淡也没了踪影,声线温和,反问她:“我们吵架了么。”
“……”
敢情这位少爷真以为她是吃多了在消食?
冯问蓝也不憋着了,把问题摊开讲:“没吵架,那你刚才为什么要赶我走。”
闻言,孟斯礼神色微敛。
他伸手替她拢了拢歪掉的衣领,语气有种好心办坏事的忧戚,低声说:“我以为人多,你穿成这样不自在。”
“?”
原来是这样?
那她岂不是又误会他了?
冯问蓝本就不是记仇的人。
听他这么一说,她没有丝毫怀疑,只小小嘟囔了句:“那你也不能直接赶我走啊。要不是你,说不定现在我和你朋友聊得正开心呢。”
孟斯礼提出弥补方案:“你可以和我聊得正开心。”
“哼,想得美。”冯问蓝才不上当,“除非你和我说说,你们平时的局也像今晚这样干净吗,我还以为我开了青少年模式呢。”
孟斯礼听出了她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也没揭穿,整理完衣领的手轻划过她的耳后,满足她的愿望:“下次带你看脏的。”
冯问蓝痒得缩了缩脖子。
刚挥开他捣乱的手,她便听见这话,眼睛“叮”地亮起:“真的?”
孟斯礼“嗯”了声,学以致用:“中国人不骗中国人。”
“……”
好哇。
又内涵她。
冯问蓝皱了皱鼻子。
这副骄矜模样勾出孟斯礼眼底的笑意。
他不再说话,就这样看着她。
气氛难得和谐。
冯问蓝的视线却莫名无处安放,四处乱转。
好在这时公交车正好到站,她便催道:“我的专车来了,你也快回去继续和你朋友玩吧,衣服下次还你。”
孟斯礼没再提送她回去,看着她连蹦带跳地上了车。
冯问蓝透过车窗和他挥手,他便微微仰头,唇角轻牵,回应她的道别。
等到公交车汇入车流,孟斯礼笑意也敛尽,慢条斯理地褪下腕间佛珠,捏在手里一颗一颗地数。
到最后一颗的时候,他冷不丁开口,问:“李越那边怎么样了。”
庄楚从暗处走出来:“已经在收尾了,明晚应该就能回来。”
和他不同,李越主要负责家族的大小事宜,这段时间正在意大利处理孟家生意上的事。
说着,庄楚猜到几分老板的用意,询问:“您是准备派李越跟着蓝总?”
孟斯礼目视着公交车远去的方向,平静的眼底如同结冰的湖泊,封存着未知的危险。
片刻,他道:“别吓到她。”
第13章
在冯问蓝翘首期盼饭局的日子里,她那则石沉大海的好友申请也终于有了回应。
原来前几天费柴柴一直在山上写生,手机没信号,下山以后第一时间通过了她的验证,同时给她带来了“上次那套漫画是全球最后一套”的惊天大噩耗。
冯问蓝痛定思痛,决定不惜一切代价,誓要从孟斯礼手上夺回漫画。
第一步——请小表妹吃顿饭。
俩人约好了周五晚上六点在中央广场见。
一出地铁站,冯问蓝就在广场的铜像前看见了费柴柴的身影。
她正仰着头看大屏幕。
上面正在播放许荟最新拍摄的维密广告。
作为新生代的顶流女星,许荟天生身材火辣,一出道便被冠以“性感女神”的美誉,广告里更是风情万种。
一套红色蕾丝内衣穿在她身上,俗是俗了点,却丝毫不影响画面的吸睛效果,路过的行人没一个不抬头瞧上两眼。
冯问蓝也跟着看了一会儿,由衷羡慕道:“好大好软。”
“……?”
费柴柴被这冷不防的一句吓得一抖,回头见是冯问蓝,绽放笑容:“表嫂嫂!”
冯问蓝挥手回应,问她:“你喜欢许荟?”
费柴柴摇摇头:“不喜欢,就是今天突然觉得她长得有点眼熟……”
话没说完,她突然停下,视线在冯问蓝和广告牌之间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乌溜溜的葡萄眼瞪得更大了,惊呼道:“她长得好像你啊,表嫂嫂!”
费柴柴不是第一个这样说的人。
至于到底是不是真的像,又有多像,冯问蓝没有对比过。
反正她每次都把这当成是一种夸奖,坦然收下,并表示:“正常正常,好看的皮囊总是千篇一律嘛。”
哪知费柴柴比她更不谦虚,用非常笃定的语气踩一捧一:“她确实是千篇一律,但表嫂嫂你是好看得百里挑一!”
冯问蓝不要脸地笑出声。
她就喜欢费柴柴对她的这份盲目的爱,一把揽过对方的肩,阔气道:“走吧,今天我得好好犒劳犒劳你这张甜得百里挑一的嘴。”
费柴柴“嘿嘿”笑了笑,也没客气,在冯问蓝香香的怀里蹭了蹭。
两个人黏黏糊糊,朝不远处的第一高楼走去。
中央广场地处银河市最繁华的商圈,全球顶奢大牌全已入驻。
路过其中一家时,费柴柴突然用手遮住冯问蓝的眼睛。
殊不知她在这之前已经看见了落地橱窗里的巨幅广告,代言人是国际超模况蔚。
冯问蓝猜费柴柴又发现了什么众所周知的秘密,也没拉下她的手,好笑道:“怎么了,我和况蔚的长相应该八竿子打不着吧。”
“诶?”费柴柴没想到自己挡了个寂寞,放下手,指着身后的广告说,“你不知道吗,况蔚姐姐追过表哥哥。”
“哦?”
冯问蓝没想到居然还能从费柴柴这儿听到孟斯礼的陈年往事。
一时间,她又想起自己这三年到处搜集白月光的消息,结果连白月光是男是女都没打听到的失败经历,果断趁机打听:“那她追到了吗?”
“当然没有!”费柴柴斩钉截铁,表情坚定,“我表哥哥只喜欢你!”
“……”
这话也没毛病。
孟斯礼确实只喜欢她。
的脸。
冯问蓝摸着下巴,感慨道:“也是,以你表哥哥那外冷内更冷的性子,确实没人能缠得上他。”
费柴柴却立马摇着食指,否定了她的话:“NONONO。以前表哥哥还在德国做研究那会儿,有一年回国照顾孙奶奶,就在医院被一个小姑娘缠上了。”
“哦?!”
这一声比刚才高了八个度。
冯问蓝精神了,得到了两个重要信息。
其一——原来孟斯礼的奶奶姓孙。
那天出现在她梦里的俞奶奶果然是她大脑胡编乱造的产物。
其二——“那你表哥哥后来和那小姑娘还有联系吗?”冯问蓝追问道。
可惜这道题对费柴柴来说也超纲了。
她也不太清楚:“应该没有吧。除了孙奶奶还有大表哥,没人见过她,我也是听姑妈妈和孙奶奶聊天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人。”
“哦……”
听起来医院这小姑娘对孟斯礼来说不太一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