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问蓝:“我是担心昨晚连名带姓辱骂他,毁了他的白月光形象。以后他再看我,就很难代入了。”
蒋真:“……我看你在想peach!八百年见一次的人,有什么值得你做梦还骂他!”
“这个嘛……”
拉长的尾音有点卖关子的嫌疑。
冯问蓝转回脑袋,难为情地看着蒋真,脸颊泛红,欲语还休:“那就是午夜场的事了,你确定要听?”
“……”
蒋真一脚飞踢过去。
正好踢通冯问蓝堵塞的思路。
她顺势倒下,开始摆烂:“算了,他爱代不代,反正难受的又不是我。”
蒋真:“可是,你好不容易做一次梦,就不想知道说了什么梦话?万一对写文有帮助呢。”
“……对哦。”
冯问蓝差点忘了自己靠梦吃饭的现实。
被这么一提醒,她腾地坐起来,冒着被无视的风险,给掌握她梦话证据的人发了条短信。
——今晚月色真美,不知道你睡了没。
蒋真在旁边看着。
一听见震动,立马凑过去。
两个字映入眼帘。
——睡了。
冯问蓝:“……”
-
入夜后的春山老戏院逐渐热闹。
今晚唱的是《贵妃醉酒》。
花旦甫一开嗓,便引得全场掌声惊呼连连。
对比起来,二楼包厢安静得可怕。
孟斯礼坐在檐角雕花灯笼的光下,腕间佛珠被映照出几分慈悲。
回完消息,他也没抬眼,但终于开口打破令人坐立难安的沉默,淡声道:“二位似乎不是很想看见我。”
今天来看戏的是新材料商业协会会长和三维科技董事长。
没等话落地,后者就接了起来:“二少爷说笑了,我俩哪儿能不想见您啊,就是不知道您今天突然来是有什么事。这堂子太小,不如咱们换个地儿聊?”
闻言,孟斯礼唇畔生出点笑意。
他缓缓掀睫,看向说话的人,语气闲淡:“马董是打算和我聊一拖再拖的项目进度,还是聊你最近和缅甸人的合作?”
话音一落,马董惊出一身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眼珠直往旁边瞟。
孟斯礼也目光一转:“张会长以为呢。”
两个问题都很棘手。
张会长只能赌一把,赔笑道:“您误会了,老马最近和吴总来往是为了您实验室丢东西的事。您也知道,他们在这种事上有些门道,兴许能帮您逮住那只耗子。”
这话说完,包厢又陷入长久的死寂。
周遭空气如同一堵墙,从四面八方不断向中心挤压。
张会长知道自己可能赌错了,滴着汗想补救的法子,那股窒息感却忽然消失。
抬头一看,对面的男人已经收回视线,似乎不打算深究了,笑了笑,说:“既然是误会,那二位继续看戏吧。”
张会长和马董一听,提着的一口气几乎同时泄下来。
下一秒,又在婉转低回的乐声里听见一声提醒。
“不过,那只耗子是我放走的,你们找的时候当心些,千万别被它反咬一口。”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吓散了好不容易找回的魂儿。
刚缓过来的俩人脸色惨白,瘫坐在椅子上,望着男人的背影,没力气再去追。
庄楚在走廊候着。
见门打开,他赶紧跟上去,余光瞥见包厢里的状况也没多问,先汇报最新消息:“老板,刚蓝总打电话来,问了问您的时间安排,说是下周一要去研究所……堵您。”
孟斯礼正在低头擦手,听见最后两个字,眉峰微抬,周身凛冽慢慢散去。
-
周一晚上。
位于西郊的材料技术与工程创新研究所大门口。
将近八点的街道上已经没什么行人。
孤零零站在路灯下的人便被衬得格外招人注意。
保安室的大叔观察大半天,也没看出点什么名堂,最后探出半个身子,问:“小姑娘,大晚上的,你杵这儿干嘛呢。”
三月的春夜还有些冷。
小姑娘好像穿少了,卫衣帽子把脑袋遮得严严实实。
听见声音,她转过身,胡乱拨开用来挡风的头发,回道:“我来接老公。”
“……接老公?”
大叔在这间保安室坐了三十几年。
不论是教授还是教授的学生,甚至是他们的家属,他都经常打照面,眼前这个小姑娘却很面生,便提醒她:“咱们这儿是材料所,你要找的老公在古生物研究所。”
冯问蓝:“?”
要不是她提前和庄楚通过气,恐怕真要以为自己走错了。
闻言,她立马往前蹦了两步,好奇道:“您怎么知道我老公是谁?”
“你们这些小姑娘疯追李屿远教授的事都传开了,我能不知道?不过追到我们所里的,你还是头一个,下次可别再犯迷糊了。”
一听这描述,冯问蓝更感兴趣了,想再多问问,可远处传来动静。
她一瞧,停下了打听,言归正传:“您误会啦,我老公真是材料所的人,不信您回头看看。”
大叔确实不信,回头一探究竟。
只见宽阔平直的林荫道上一前一后驶来两辆车。
一辆是黑色轿车。
一辆是电动滑板车。
大叔反应过来,打开大门,感叹道:“嗐,原来你老公是小高啊,难怪没见过你。这小子,前两天还到处嚷嚷着想谈恋爱,没想到这么快就背着大家把婚结了!”
冯问蓝:“?是小孟。”
“……”
整个研究所里姓孟的就一人。
但基本没人叫他“小孟”。
刚建立起来的信任再次崩塌。
大叔重新瞅了眼口无遮拦的人,见她正冲着黑色轿车笑,笑得像在校门口堵漂亮小姑娘的混小子,心想闹半天,敢情是孟斯礼教授的狂热粉丝。
那可比追古生物所那位难多了。
大叔生怕她拦车,想把她拉到一旁,车却已经稳稳停在门口。
紧接着,他听见小姑娘和他道别,而后打开车门,钻进后座,扬长而去。
徒留他和迟一步赶到的小高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
密闭的车厢隔绝冷空气,冯问蓝的身体一点点回温。
她拉下卫衣帽子,顶着一头乱得像刚和人拼过命的头发,和司机大哥打完招呼,又扭头看正在闭目养神的睡美人。
夜色被街灯调和成流动的光影,纱一样拂过他的脸。
明的那一面眉骨漂亮,鼻梁高挺,皮肤是通透的玉色,嘴唇周正饱满,像永远无法采撷的玫瑰。
冯问蓝同样只能看不能摸。
因为睡美人有洁癖,也因为他不喜欢和她有任何直接的肌肤接触。
履行夫妻义务的时候例外。
平时冯问蓝也很注意和他保持距离。
有求于他的时候例外。
冯问蓝没浪费时间,把左手伸到睡美人的眼皮子底下,先用行动拉近肉/体距离。
接着又用语言拉近心灵距离,热情打招呼:“晚上好啊。”
也不知道他今天心情怎么样。
万一又用一颗润喉糖羞辱她怎么办?
冯问蓝陷入沉思。
睡美人就在这时候醒来。
稍一低头,他便对上一双走神的褐瞳。
早春的寒气被车里的暖风一吹,化成一团湿气,漫在她的眼底,沁得眼眸水润而明亮。
再一吹,冯问蓝就回了神。
见睡美人已经睁开眼,她更加灿烂地笑道:“三天不见,甚是想念啊。”
这话讨好意味十足。
光线明灭间,孟斯礼唇角掠起一点若有似无的弧。
他轻笑着,垂下眼睫,替她转正刻意露给他看的戒指,嗓音轻缓道:“我以为你需要休息。”
“?”
得。
这次不赏糖,改赏黑锅了。
到底是谁需要休息,冯问蓝就不拆穿了。
她也睁眼说瞎话:“和你聊聊天就是最好的休息啊。不过我突然来找你,没吓到你吧?”
孟斯礼没看她。
转完戒指,他又拉下她的手,拢进掌心,声线里难得透出点倦懒,回道:“吓到了。”
“……”
那也用不着借她的手压惊吧。
冯问蓝维持假笑,试着抽出左手。
孟斯礼却捏着不放,反复摩挲她的每一根骨节,像盘弄上好的蜜蜡,平息心里的瘾。
强攻不行,冯问蓝只好智取。
她顺着他的鬼话往下说:“哦……原来你是易受惊体质啊。在中医里,这是脾肾虚弱的表现,得忌辛辣忌女色,意思就是少碰辣妹。辣妹你知道吗,Be like me。”
“嗯?”
也不知哪个词引起了孟斯礼的注意。
他轻掀眼睫,转向一本正经科普歪理的小姑娘看了会儿,懒懒的笑意在眼底亮了又暗,不带半分嘲讽地问:“辣鸡的辣么。”
“……”
美女也要骂???
第06章
一听自己疑似又被羞辱,冯问蓝不满地瞪回去。
又碍于还有要务在身,她不能直接反驳,只好口是心非道:“问得好,下次别再问了哦。”
她用赞许的语气为咬牙切齿打掩护,殊不知真实情绪早就被紧攥的左手出卖。
它忘了自己还在别人手里,握拳不成,反倒变成死死捏住他的手指。
血流不畅的窒息感一点点从指尖涌起。
和指骨间挤压的疼痛融合成一种奇妙的快感,刺激着神经。
孟斯礼唇角弧度依旧,似乎没受什么影响,目光在那张心口不一的脸上停留了几秒才缓缓落下。
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制造动乱的源头,像在等待一场实验结果。
冯问蓝理所当然把这份沉默解读成认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