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知深向来不喜欢去吵闹的地方,比如酒吧,比如KTV。
那天被三五好友拉着一起去了一趟,贺知深就遇上了一个不算是熟人的人——别墨。
到现在贺知深也说不清楚,在那样昏暗的环境下,自己到底是怎么一眼认出那个见面不过三次、妆还化得很浓的别墨。
别墨在酒吧的打扮与前几次见面有很大的出入,简直像是同一张脸的另外一个人。她是一副温顺又乖巧长相,在长辈面前也懂事听话。用他妈妈的话来说,就是“这样的女孩子一看就很温婉居家”。可一旦她上了浓一点的妆,又是一脸“生人勿近”的模样。
就是这样一个有着两副面孔的她,一人在舞池里蹦得开怀大笑。那兴奋的样子看得远处的贺知深也忍不住流露出喜色,还被同行的好友撺掇着去要联系方式。还没闹几句,原本在兴头上的别墨却好像被什么打断了,匆匆离开舞池,往门口走去。
贺知深跟上前去,发现一个中年男人正站在门口和别墨说话。而刚刚还妆容精致的别墨此时却一副装作振作又惹人心疼的模样,变成了朵失恋小蘑菇。
“我没事的,小叔你回去吧,不就是分个手嘛,我好着呢,不至于想不开。”
“你……唉,一个人在酒吧不安全,和小叔回去,小叔陪你喝。”
“没事的我真的没事的……我就是……” 那头的别墨说着说着,竟越来越伤心,说到后面居然还抹起了眼泪。
“唉,你哭什么啊,为了个臭小子……不值当!要不你把电话给小叔,小叔替你去揍他一顿,给你出出气,保证打得他半个月下不了床!”男人怒气冲冲地要拿别墨的手机。
“呜呜呜……小叔……呜呜你别,别打他……”
“……”
目睹全程的贺知深顿时觉得更有意思了。
网上管这样的叫什么来着?
明明分手的时候她看着还一身轻松,刚刚蹦得也十分愉快,现在这样又是为了什么?贺知深不太搞得懂。只不过在周末朋友约他出门时,他竟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后来周末又在那个酒吧遇见了别墨一次,但那次她欢欢喜喜下舞池蹦完之后,那个她叫“小叔”的人没有再来接她回家。
贺知深不放心,眼睛一直往她那方向瞟。见她独自坐着要了打啤酒,喝了两罐就自己走了。跟出门之后,贺知深发现她叫了车,却坐在路边的花坛发愣。那小巧的脸上没有喜色,尽是落寞愁容。隔了好一会儿她才拍拍裙子上的灰扬长而去。
之后贺知深周末又忍不住独自去了两趟酒吧。第一次贺知深待到了凌晨两点也没见着她,第二次倒是看见了,不过那次不得已直接碰了面替她解围,还附赠几道玻璃划的伤。
事后回想,贺知深才发现自己这样的行为颇像蹲点,连着半个月,去一个他不喜欢的地方等一个不算熟甚至还有点隔阂的人。
“什么蹲点?你这是看上人家了。”好友如是说。
看上了……吗?
这种感觉在之后一次又一次的见面里变得愈发强烈。
别墨好像并不知道自己的演技拙劣,那点小小的心机在贺知深的眼里根本就没有办法隐匿,反而一次又一次地被他捕捉住,再在高处细细观赏品味。
这是个小妖孽、小狐媚子。
全然不知她万般心机,也不抵她不经意间望过来的一个毫无别意的眼神,不出几眼,贺知深就已沦陷。
所以贺知深阻止了她的退缩,大大方方地用行为告诉她:他是可以相信的。
可贺知深高估了别墨对她自己的信心。
她会在意自己的行为是否合格,把自己的情绪调整到她认为足够热烈的档位,只有在亲密接触时,才露出马脚。
所以今天贺知深大胆地“逼迫”了她,在两人关系还没有完全稳定的状态下。
*
笑容常在的别墨这时脸上一点笑意也没了。
她不知道贺知深看见了她多少次、看见了什么,但看他的表情,别墨觉得一定是不太好的内容。骗人没意思,她也懒得花那些心思去骗他。既然他都已经看到了,那就没必要解释了。
明明很清楚自己这样的性子很难恋爱,可是每次抽身离开时别墨都还是觉得很难过。
算了,就这样吧。
别墨如释重负地长呼了一口气,再抬起头,又是明媚如骄阳般的笑容,小小的梨涡在她嘴边盛满刺目的暖意。
“对。”
别墨给了贺知深一个很模糊的答案。这个“对”回答的究竟是她根本就没想过和他长久还是酒吧里的人的确是她,就留给贺知深自己猜吧。
没有等贺知深回答。她一如以往般只给身后人留下了难以捉摸的背影,脚步轻快地上了楼。
贺知深神色阴郁地在原地站了很久,终究是在被烟蒂烫伤了指尖后离开了。
高高低低的楼宇里只剩几盏孤灯亮着,偶尔传来几声猫叫蝉鸣划破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