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而,男人薄薄的唇角勾起,眉眼间的深凉退潮。
「这是另外一个问题了,你拿什么来换?」
又是他一贯懒散顽劣的样子,竟如此斤斤计较的欺负人。
林以柠粉润的唇微抿,两人的视线勾缠在一起。
「我……」
晏析看着她,耐心的等著下文。
林以柠却摇摇头,「我没有什么秘密了。」
「真的?」
男人声音压得很低,眸光未移动半分,似是要将她看穿。林以柠顶不住这样的目光,「真……」
就在她点头的一瞬,晏析又低声补了句:「不急,允许你先欠著。」
话落,手腕蓦地被握住,男人掌心的温度沿着腕骨一点点移向指尖。晏析捏着她的食指,翻转手腕,带着她的指腹覆上那道细细的文身,以及文身下浅浅的疤痕纹路。
这道文身,仿佛他的铭文,带了魔法。
「Hinc itur ad astra,此处可通繁星。」
男人开口,音色沉沉。
林以柠望进他深湛的眼眸,听见他说:「以后,林以柠再也不会怕黑了。」
眼角有一瞬的微酸,林以柠咽了咽嗓子。
果然,委屈这种情绪,只有在被人在意时,才会无限放大。
她怕黑,从五岁到十九岁,却意外的在这个除夕夜,在他这里,形成了一个闭环。
林以柠想,她以后,真的不会再怕黑了。
「汪——」
宁崽摇著尾巴,打破了一室的静寂。
林以柠慌乱地抽回自己的手,抓起流理台上的汤勺,低着眼,装模作样地在锅里轻轻和著。
晏析瞥了眼犹自在摇尾巴宁崽,揉了揉它的脑袋。
「嗯,知道了,抽空就给你找个伴儿。」
林以柠:「……」
这第二盘饺子出锅,卖相不知比第一盘好了多少倍,味道也不错。即便林以柠和晏析都病著,胃口一般,但还是将一盘饺子吃得干干净净。
等盘子见底,林以柠便起身端起碗筷,「你去休息吧,我来收拾。」
「你不困?」
「还好。」林以柠看了眼客厅里的落地钟,已经快要十二点了,「我想看看春晚。」
晏析:「?」
林以柠弯起眼,唇边漾著小小的梨涡,「仪式感嘛,想听零点钟声,和主持人一起倒计时。」
说完,她端著盘碗往厨房走去。
晏析看着她纤薄的背影,唇角微微勾了下。
等林以柠收拾好厨房再出来的时候,客厅里的电视开著,屏幕上正播著热闹的戏曲节目。老生洪钟般的声音被屋外喧闹的烟花和鞭炮声掩盖,依稀还能听见些咿咿呀呀。
沙发里,男人懒洋洋的靠在最边上,手撑著额头,眉头越皱越深。
宁崽卧在他脚边,也懒洋洋的耷拉着脑袋。
林以柠拿了两瓶牛奶走过来,「喝吗?」
热过的牛奶,触手温热,带著潮湿感。
晏析接过,没拧盖子,就那么拿在手里摩挲着白色的塑料瓶身。
林以柠抿了一口,看他没精打采的样子,「你要是不舒服,就上楼休息吧。」
「还行。」
他皮肤本就偏白,看不出更过分的苍白色,只唇色淡了点,眼底布著血丝。
林以柠收回视线,没再继续劝,在他旁边坐下,自顾喝着牛奶,看着电视屏幕里热闹的画面。
宁崽已经起来,亲昵地蹭到她身边,在沙发上给自己寻了个舒服的地方,脑袋就搭在林以柠的腿上。
林以柠一边喝牛奶,一边给它顺毛。
晏析瞥了眼,扯了下唇角。
小半瓶牛奶下肚,林以柠觉得脖子有点痒,她伸手抓了抓。她皮肤本就薄,这么一抓,脖颈边就留下了一片红痕。
灯光明晃晃的映着,有点暧昧。
林以柠第三次伸手去抓的时候,晏析看不下去了,「过敏了?」
「啊?」林以柠下意识又抓了一下,「痒痒的,有点疼。」
「我看看。」
男人倏然靠近,将她耳边的头发撩开,指尖不经意碰到林以柠耳后的皮肤,林以柠瑟缩了一下。
晏析皱眉,手覆在她的肩头,将人固定。
「平时对什么过敏?」
他说话的语气,像是在给病人看诊,林以柠想了想,摇头。
她好像对什么都不过敏,至少目前还没有发现。
男人依然皱著眉,视线定定落在她颈侧的皮肤上,莫名有些灼人。
「擦点药,先观察一下,抽空去医院做个过敏原的筛查。」
「哦。」
林以柠低着眼,将牛奶瓶攥紧,男人薄薄的气息落在耳后,温热沾著颈侧的皮肤上,无声蔓延。林以柠觉得耳尖有点发烫,不知道红了没有。
耳边,撩起的头发被放下,晏析起身,往楼上走去。林以柠纤浓的眼睫低垂著,颤了颤,长长舒了口气。
还好。
片刻,男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林以柠抬眼,便见晏析手里拿着一管药膏,朝她走过来。
林以柠腾地一下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还在假寐的宁崽也被吓得瞬间直起了脖子。
「我……我自己来!」
还不等晏析说什么,林以柠已经从他手里抽走了药膏,兔子一样的往洗手间跑去。
宁崽摇著尾巴从沙发上跳下来,凑到晏析身边,晏析抬手揉了揉它的脑袋,视线往洗手间的方向瞥去,轻笑了声。
洗手间里,林以柠撩开头发,对著镜子照了照。右侧的脖颈边已经红了一大片,红痕烙在凝白的皮肤上,看着有点触目惊心。
她旋开药膏的盖子,用棉签沾了一点,轻轻的擦拭在红了的皮肤上。触感凉凉的,压下了皮肤上的灼烧感,仔细辨别,还有股淡淡的草药味。
等林以柠擦好药膏,从洗手间里出来,便看到了窝在沙发里的晏析。
电视里还在放着热闹的节目,男人却已经阖上眼,长长的眼睫在眼底扫下一片影翳,长腿屈著,睡姿看起来并不舒服。
林以柠本想把人叫醒,让他上楼去睡,可看他熟睡的样子又有些不忍,她轻手轻脚走过来,将扶手边的一床薄毯展开,轻轻盖在晏析身上,又拿过桌上的遥控器,将电视的声音调低。
客厅里变得异常安静,只有电视里传来极低的欢笑声。
不知过了多久,座钟的指针无限逼近十二,电视里,主持人齐声倒计时:「10——9——8——」
最后一个「1」字落下。
「当——」
钟声回荡,新年到了。
林以柠转头,晏析有些疲惫的睁开眼,灰色的薄毯滑下,应该是被这撞钟的声音吵醒了。他偏过头,眼底还有些迷濛,没了平素的清寂或顽劣,却意外的温和。
林以柠弯起唇,轻声开口:「新年到了。」
「嗯。」
晏析低头,视线落在身前的薄毯上。薄薄的唇抿著,他将薄毯堆在怀里,手臂撑在膝上,按了按眉心。
「新年快乐呀。」林以柠看着他,笑盈盈地又重复了一遍。
按在眉心的指尖微顿,男人侧眸,似乎对这声新年快乐颇感陌生,眉头浅浅皱起,眼底有一瞬的困顿之色。
林以柠笑眼弯弯,窗外烟花映亮了整个别墅区,映着她莹白的脸颊。
「喂,礼尚往来懂不懂?」她难得的娇嗔。
半晌,晏析唇角终于牵起笑。
他清了清嗓子,「新年快乐。」
沉涩的四个字。
可他眼底带著笑,让这普普通通的四个字也变得轻松愉悦起来。
林以柠举起手里的牛奶瓶,「干杯~祝晏医生前程似锦,天天开心~」
女孩子笑意盈然,甜软的声线里带著笃定。
晏析顿了下,拿过桌上的牛奶拧开,轻轻和她碰下了,「干杯。」
牛奶已经不热了,但入口还是甜的,他不喜甜食,眉头浅浅皱起。
片刻,又下意识地抿了一口。
似乎也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难喝。
林以柠的手却依然停在半空中。
晏析有些不解地看向她。
「不是……你难道不应该也跟我说一句祝福的话吗?」林以柠第一次觉得,这个男人情商好低。
「林以柠,你今天话为什么这么多?」
「……?」林以柠抿唇,不想说话了。
电视里已经开始下一个节目,一个喜庆的舞蹈,许是专业相关,林以柠看得很认真,还顺手给宁崽顺了顺毛。
「林以柠。」
林以柠撑著下巴,没应。
发顶忽然被揉了下,林以柠落在宁崽脑袋上的手顿住,整个人都下意识地绷紧。
「今天过得开心吗?」
晏析已经直起身,两人的距离被拉近。
林以柠全部的注意力都在男人的掌心上。
她轻嗯了声。
开心的。
因为有你在身边。
「那祝你——」晏析顿了下,「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沉沉的音色,带著轻软的缱绻。
林以柠心尖被狠狠戳了下,她抬眼看向晏析,男人眼底蕴著薄笑,神色如她方才那般认真且笃定。
但林以柠却知道,不会的。
不会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今年的愿望许了吗?」
他冷不丁的一问,林以柠微怔。
「你不是每年这个时候,都会许一个愿?」
许了。
贪心的希望在京市的这半年,她能时常看到他,偶尔陪在他身边,就像今晚一样。
这个愿望应该不奢侈吧。
应该,可以实现。
晏析眼底凝著笑,落在林以柠发顶的手掌又轻轻揉了下,「那我再送你个祝福。」
屋外鞭炮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林以柠却好像封了五感,只能听见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她轻声开口,带著不敢碰触的小心翼翼,「什么?」
「祝你——」晏析看着她,「新年皆如意,所求皆、如、愿。」
心尖震动,林以柠怔怔望向晏析。
窗外烟花乍响,霎那间,白夜流光。
*
新年伊始,很多人都在休假,医院却依然忙碌。为了照顾在外地的同学,晏析年前和一起实习的同事换了班,七天排了五天,除了除夕,只有初一一天可以休息。
初一一早,林以柠被一声又一声的门铃声吵醒。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摸过手机看了眼,居然已经十点了,她还从来没醒的这么晚。入眼是自己熟悉的房间,林以柠缓缓眨了下眼,她不是在和晏析看春晚重播?
他们一起喝了牛奶,一起许了新年愿望,然后一起继续看春晚的回放。怎么一觉醒来,她就回到了自己的床上呢?
「叮咚——叮咚——」
门铃声再度从楼下传来,一声接着一声,足以显示出门外人的不耐。
林以柠踩着拖鞋,慢吞吞地下了楼。
她身上还穿着昨晚的居家服,头发睡得有点乱,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
「李……」
「校草/析哥,新年快乐!」
门被从外面推开的一瞬间,林以柠看着站在门外三张大大的笑脸——桑鹊、孙非遥和梳着莫西干头的男人。
三个人欢快的一句问候落下,笑容僵在脸上,看着站在门内的林以柠。
女孩子穿着宽松的圆领居家服,乌亮的眸子蒙着未睡醒的水色,几缕头发调皮地垂在肩侧。
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了林以柠的左侧脖颈上。
凝白皮肤上,一片极暧昧的红痕,仿佛草莓印记,从脖颈缠绵至锁骨,被衣服遮了蔓延的痕迹。
桑鹊:?
孙非遥:??
莫西干:???
「谁?」
晏析沉涩的声音响起,林以柠转头,看他皱著眉,极不情愿的从楼梯上走下来。身上还是昨晚那身灰色的居家服,头发乱糟糟的,同样一副熬了大夜没睡醒的样子。
门外三人的视线从林以柠的身上一点点挪到晏析身上,又重新挪回来。
「卧槽……」桑鹊第一个低呼出声,满眼的不可思议。
桑鹊身后,孙非遥轻嗤了声,补了两个字:「禽.兽。」
缓缓走过来的晏析:「……?」
面对门外几人的惊叹,林以柠缓缓眨了下眼,显然没听懂他们的话中的意思。
晏析已经走到门口,见林以柠还穿着睡衣,越过她,将她小小一只完全挡在身后。他皱著眉,看着门外的三个人,一脸的不耐,「干嘛?」
莫西干挠了挠头,「来给你拜年啊。」
「……」晏析这才看到了几人手里拎着的大包小包,还有一个新年款蛋糕。
「不过——」桑鹊插话进来,眼神止不住的往晏析身后瞟,「我们……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晏析转身,依然将林以柠遮得严严实实,他这才看到她脖颈边的红痕。
比昨晚好了一点,但还是一小片一小片的。
「还疼吗?」他问。
林以柠后知后觉,顺著晏析的视线往自己肩头看了眼,「哦,不疼了。昨晚擦过药,就好多了。」
「嗯,等会再擦一次药。」
被晏析挡在门外的三人,你看我我看你,尤其是桑鹊,一双眼中燃起了八卦的小火苗,「这特么也太猛了吧。」
作者有话说:
析哥:是的,很猛,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我老婆,林以柠。
林以柠:……?
九九:呵
第015章
桑鹊惊叹的话一字不落的入了晏析的耳中, 他看着林以柠从脖颈延绵至锁骨的红痕,眉头皱起。
「彭——」
别墅的大门被甩上,震得门外的三人齐齐往后退了半步。
门内, 晏析抿著唇, 眉眼间有明显的不悦。
林以柠的皮肤很白,一小片一小片的红痕烙在上面,暧昧的让人浮想联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