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吻——洝九微
时间:2022-06-21 06:21:56

  林以柠后知后觉,一双润了水色的眸子抬起,怔怔望着晏析。
  她慌乱无措,连耳后的皮肤都染上了浅浅霞色,一副像被欺负了的模样。
  晏析的视线凝在她身上,一瞬不瞬,也确实挺想欺负的。
  「没……」
  终于,林以柠还是软软地应了声。
  她顶不住晏析灼灼的视线,几乎像是烫在了她的皮肤上。
  「那现在想。」
  男人音色很低,口吻却不容置喙,林以柠觉得他不讲道理,软软的脾气里难得带了点刺,「你欺负人。」
  毫无威慑力的控诉。
  晏析轻笑了声,嗓音里带了顽劣,是沾在骨子里的坏。
  「这就叫欺负了?」
 
 
第027章 
  安全通道突然响起脚步声, 楼上的感应灯应声而亮,薄薄光线透到楼下,将林以柠和晏析所在的方寸之地映亮。
  林以柠身体下意识地绷紧, 声音已经压得不能再低, 「有人……」
  晏析却纹丝未动,视线压下来,林以柠莓果色的红唇被灯光映得愈发潋滟,一张一翕。
  「登登登——」
  短促的脚步声近在咫尺, 撞破不过须臾。
  手腕上的桎梏突然松开, 林以柠兔子一样从晏析身前跑开,慌乱的去拉安全通道的门。
  身后,晏析沉涩里沾了点儿笑的声音响起, 「楼下等你。」
  林以柠充耳不闻,直接没了人影, 只留米白门板「吱呀」一声合上。
  回到休息室, 林以柠心口还在扑通扑通狂跳, 桑鹊正在化妆台前收拾东西, 见她进来,上下打量了眼, 「见到啦?」
  林以柠经不住桑鹊的调侃, 低下眼, 「我去换衣服。」
  「柠柠——」桑鹊笑眯眯地喊她,「你脸红了。」
  林以柠:「……」
  晏析说在楼下等她, 但好像担心她会跑, 又特意发了两条信息。
  003:【艺术中心后门】
  003:【不许跑】
  林以柠已经换好衣服, 正准备跑路, 看到屏幕上的消息, 要跑的想法彻底放弃。
  她有种直觉,今晚她要是真的跑了,晏析很可能干出去寝室楼下堵她的事情。
  背上包包,林以柠偷偷摸摸溜到艺术中心的后门,远远就看见停在路边的黑色轿车。她左右看了眼,低下头,快步走过去。
  还好现在已经是晚上,后门的路上也基本没什么人。
  坐进车里,林以柠轻舒了口气,一转头,就触上晏析凝著笑的眼睛。
  她眨眨眼,摸了摸自己的脸。
  晏析收回视线,发动车子,「怎么,我见不得人?」
  「……」林以柠捏紧手里的双肩包,小声回答:「不是。」
  「想吃什么?」
  「都……可以。」
  车子里又陷入安静。
  半晌,林以柠犹犹豫豫开口,「我……能不能问你个事情。」
  「说。」
  「今天舞蹈系的杨教授找到我,问我愿不愿意参加校庆芭蕾舞剧的排演。」林以柠顿了下,「你觉得,我应该去吗?」
  「为什么不去?」
  晏析反问的理所当然,林以柠却有一瞬的沉默。
  她垂下眼,手指攥紧包包带,「担心自己做不好,辜负杨老师。」
  「连你都做不好,谁还能做好?」晏析把著方向盘转弯,侧眸看了眼林以柠,「林以柠,自信一点,你是我见过跳舞最好看的女孩子。」
  林以柠倏然抬眼,眸色微怔,看到晏析眼底的笃定。
  她学了很多年舞蹈,听到最多的评价来自梁琴。
  「柠柠,你还要努力一点。」
  「柠柠,这还不够好。」
  「柠柠,这次的舞台妈妈只能勉强给你及格。」
  晏析好像是第一个人,很肯定的告诉她,她跳得很好,是最好看的。
  「想通了?」晏析问,视线落在道路的前方。
  「嗯。」林以柠点点头,「我参加。」
  「这就对了。」
  嗡嗡的手机震动声响起,是一个陌生号码,林以柠接起来,就听见对方问:「请问您是林桥医生的家人吗?」
  林以柠心尖一跳,「嗯,我是他女儿。」
  「林医生在米拉维纳的一场爆炸袭击中受伤,麻烦您尽快来一趟京市一院。」
  「咚——」的一声,手机掉在车里。
  晏析转头,便见林以柠一张脸几乎白得没了血色。
  *
  米拉维纳当地时间下午四点,索通纳街区发生一起爆炸,林桥当时和另外一名同事正在给医疗队置备日常生活用品,距离爆炸的位置极近。
  医疗队从前方传来消息,林桥主要的伤在腿上,不涉及要害,只是人暂时还没有清醒。
  林以柠赶到医院的时候,院里的重要领导都在,谁也没想到,来人是个二十岁的小姑娘。
  林以柠穿着单薄的外套和牛仔裤,一双清凌凌的眼睛,瞳仁乌黑,眼尾红著。
  晏老太太正在和院方的领导交涉,林以柠坐在沙发里,盯着帆布鞋原白的鞋头。
  前两天林桥还打来电话,说已经和院里提交了申请,下个月就回来。
  一切顺利的话,或许他还能看到她在京大百年校庆舞台上的演出。
  视线里多出一杯热牛奶,还有骨节分明的手。
  林以柠抬起头,触上晏析沉静深湛的眸子。
  「林叔叔不会有事的。」晏析开口,沉磁的嗓音,给人莫名的安定感。
  林以柠吸吸鼻子,眼泪又涌上来,啪嗒一颗掉在牛仔裤上,砸下一个深色的小点。
  林以柠抬起手背,抹了一把眼泪。
  发顶上突然多出温热的触感,晏析的手掌轻轻的在她头上揉了下。
  「想哭就哭吧。」
  情绪本就需要宣泄的出口,晏析的这句话无异于按下了这个宣泄开关。一刹那,眼泪汹涌而出,林以柠不再憋著,不管不顾地哭了起来。
  呜呜声伤心又难过,她像只被抛弃了的幼兽,孤零零的只剩一个人。
  一旁有人看过来,晏析按著林以柠的后脑,将她的脸颊贴在自己身侧,帮她掩去狼狈。林以柠攥著晏析衬衫的下摆,将昂贵的布料攥得皱皱巴巴。
  片刻,晏老太太结束了和院方的沟通。老院长和老太太并肩往外走,安抚道:「您放心,院里会尽量协调,给老林安排最好的医疗资源。有了消息,也会第一时间通知给您。」
  晏老太太:「好,麻烦您了。」
  林以柠红着眼睛抬起头,看到面前站着一群人,都是陌生的面孔。她知道,这些人是林桥在医院的同事和领导。
  老院长看她哭得眼睛都肿了,眼中也带了悲恸之色。
  他在林以柠面前俯下身,温和开口:「相信伯伯,你爸爸不会有事的。」
  林以柠抿著唇,紧紧攥着手下的衬衫布料。
  手背被温热覆上,晏析干燥的手掌将她的手包裹,安定的力量沿着掌心的纹路蔓延。
  「嗯。」林以柠点点头,眼睫上还挂著泪珠。
  折腾了大半夜,所有人都有些疲倦。尤其晏老太太,年事已高,肉眼可见的憔悴。
  林以柠擦干眼泪。
  「奶奶,您先回去休息吧,我想在这儿等我爸爸的消息。」
  没有什么地方,比医院的消息来得更快更准确。
  晏老太太心疼林以柠,想要留下来一起,晏析却先她一步开了口:「您还是回去休息吧。」
  他看了眼身侧的林以柠,「我留在这儿陪她。」
  晏析在正事上一向有分寸,晏老太太点头,「也好,你陪着柠柠,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或者找你姑姑也行。」
  林以柠这才注意到,晏璐清也站在人群里,没了第一次见面时的明艳漂亮,女人红着眼睛,冲她点了下头。
  医院的人给他们在办公楼找了一间休息室,林以柠这会儿不哭了,手里捧著热牛奶发呆。晏析就坐在她身边,长腿屈著。
  他侧过头,看她微肿的眼睛。
  林以柠眨了下眼睛,眼皮厚厚的,绷得很不舒服。
  「消息最快也要天亮,要不要先睡会儿?」晏析问。
  林以柠摇头。
  她扭头看向晏析,心里还是担心又害怕,「真的会没事吗?」
  「傻不傻。」晏析抬手,拨开她早已经粘在额头上的刘海,「你爸爸是不是京市一院最好的外科医生?」
  林以柠有些茫然,然后点了点头。林桥当然是京市一院最好的医生之一,不然也不会参与这次援非。
  「那就对了,最好的医生,一定救过很多人,所以他更明白生死的界限。」晏析又在她的发顶上轻轻揉了下,「有你在,他不会让自己有事。」
  男人的眼睛专注又认真,茶黑的瞳仁是深海一样的沉静。
  林以柠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这样的沉静包围,一颗心像吸了水的海绵,一点点放松,一点点的沉下来。
  心中的焦虑得到缓解,林以柠双手合十,抬起眼看着休息室白炽的灯。
  「天上的神明,请你们一定要保佑我爸爸平安无事,拜托你们了。」
  轻轻软软的声线。
  晏析看着她,纤薄的骨架,乌黑的长发抓成了松松的小丸子。林以柠抬着眼,眼睫纤长浓密,清润的眼底是满满的虔诚。
  晏析从不信神佛,却在这一瞬又恍然觉得,神佛或许真的可以佑平安。
  *
  天快要亮的时候,医疗队从米拉维纳发回消息,林桥和另外一名同事已经平安度过危险期,生命体征平稳,只是人还没有醒过来。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林以柠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悠悠转醒。她发现自己正躺在休息室的床上,身上还盖著医院的薄被。
  老院长特意给她带来这个消息,听说她也是学医的,不住的点头,「好孩子,好好学习,以后接你爸爸的班。」
  晏析推门进来,手里拎着两份早餐和一个纸袋子。
  「蒋伯伯。」
  老院长点点头,又多安抚了林以柠两句,才离开。
  得到林桥平安无事的消息,林以柠一颗悬著的心终于安稳下来,只是林桥人还没醒,她没办法和他通电话,总是觉得不安。
  看到晏析,林以柠揉揉眼睛,「我什么时候睡着的?」
  「三点多吧。」晏析将纸袋放在桌上,又从打包袋里拿出两盒清粥。
  林以柠看到了纸袋子里的洗漱用品。
  晏析这人平素里看着散漫,细心起来,却是滴水不漏。
  晏析抬眼看她,眼底布著血丝。林以柠扣在床单上的手指动了动,这会儿注意力从林桥的事上转移开,她才意识到,晏析在这里陪了她整整一个晚上。
  视线落在他衬衫的下摆,已经皱成一团。
  林以柠没忘,这是她的杰作。
  「谢谢。」林以柠小声开口。
  晏析偏头看去,看她羽睫低垂,不在意的笑了下。
  「那就赶紧起来吃点东西,我可不想今晚继续待在医院陪床。」
  林以柠被他这么一调侃,有点不好意思。她利落下了床,拎起桌上的纸袋,快步进了洗漱间。
  折腾了这么久,林以柠早就饿了,清香软糯的米粥入口,极大得安抚了躁动的肠胃。她端起碗,又喝了一大口。
  抬眼间,却见对面的晏析吃得慢条斯理,修长的手指捏著一次性的塑料勺子,明明是一碗再普通不过的白米粥,却生生被他吃出了法式大餐的既视感。
  林以柠僵着手臂放下碗,拿起了被她弃用的勺子。
  她学医这两年,生活宛如高三狗,早就习惯了迅速解决一顿早饭。
  余光里,晏析好像微微勾了下唇,林以柠有些尴尬,「我……」
  晏析拿起手边的餐巾纸递给她,唇角弧度愈深。
  「嘴角。」
  林以柠:「?」
  「米粒。」
  林以柠:「……」
  吃完早饭已经快要七点,林以柠打算收拾东西回学校,她今天上午还有一节专业课。
  晏析却止住她整理包包的动作,「别去了,给你请假。」
  林以柠微顿。
  「还是说,你想体验一下逃课?也可以,那我们就不请假。」
  「……」
  「不是。」林以柠摇头,「上午有一节免疫学,很重要的专业课,不能翘。」
  「为什么不能翘?」
  林以柠抿唇不说话。
  上学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翘过课。而且,她还很担心林桥,上课可以最大的分散她的注意力。
  「知道了,你是好学生,那我们请假不翘课。至于落下的课——」晏析顿了下,「我给你补。」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晏析抓着林以柠的手腕,「带你去个地方。」
  *
  从医院出来,晏析让林以柠等在门口。
  片刻,伴随著嘟嘟的引擎声,一辆通身漆黑的摩托停在林以柠面前,晏析长腿撑地,拿下挂在车把上的头盔,「戴上。」
  怀里一沉,林以柠接住头盔。和她之前在放映室里试戴的那顶一模一样,张扬的红黑撞色,侧面印了车队的logo,只是尺寸似乎小了点。
  林以柠抬起眼,发现晏析也戴着同款。
  「不是喜欢?给你定做了同款,戴上试试。」
  林以柠没想到晏析会专门给她定做一个头盔。异样的情绪扫过心尖,她有些笨重地抽开头盔的安全扣,厚重将观感包裹,林以柠有些不适的晃了晃头。
  后脑倏地被固定,晏析的手掌贴着她的头盔,轻轻往前推了下。
  「还行,尺寸合适。」话落,他抬手帮林以柠把透明的面罩扣下,「上车。」
  这还是林以柠第一次坐摩托车。
  她踩上左边的脚踏,除了面前的人,双手几乎没有可以支撑的点。
  无措间,晏析已经侧过身扶住了她的手臂,林以柠微微用力,跨上后座。
  晏析却没有松开她的手臂,反手抓着她的手腕,贴在自己腰侧。
  「坐稳。」
  沉磁的嗓音从头盔里传出来,像隔了一层薄雾,低沉沾染上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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