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这个听起来有些“玄幻”的两界之说，从他听到的那刻起，就一直很想问了。
“按照你们的理解，世间大概存在三界，上古界、混沌界、人间界，其中混沌界是衔接着上古界和人间界的地方。”白子蔷的声音不带什么情绪，缓缓道来。
季静言：“嗯……那现在的问题是……混沌界要和人间界在一起了？”
混沌之类的，听着就不是什么好征兆。
不料白子蔷却秀眉一挑，凤眼微瞥了他一眼，说到：“混沌界是保护人间界的地方，阻止上古界的生灵进入人间界。一旦混沌界破，上古界的大能出现在人间界……”说到这里，白子蔷顿了顿，说了句：“你将会明白，什么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季静言：“……”
季静言：“这个……听起来……很危险？”
季静言的语气中带着些许迟疑和不确定，因为白子蔷此时的语气神情，实在是和在说“今天晚上吃什么”没有区别。
白子蔷：“还行吧。”
“还行吧，呵……”季静言道，“你……认真的吗？”
“不然呢。”白子蔷微微侧头，轻轻拄起下巴看着季静言，语气说不出是质问还是无奈，“我又能如何？你又能如何？”
季静言也看着白子蔷，感觉她的目光仿佛真切的如一缕清风从他的脸庞拂过。
“那你们……又是什么人呢？”
季静言想起最初第一次见到白子蔷时，那淡漠如在另一个世界的样子，没想到现在……原来真的有另一个世界。
“我们……算是几个家族吧。”白子蔷继续说道，平淡的语气像是在说别人家的事，“维持混沌界和人间界的平衡，修复一下偶尔发现的漏洞。”
“那你们……是什么古老的家族传承之类的还是……”季静言看着白子蔷，还是将那句“还是本来就不是人”给咽了回去。那样的话，她会是什么呢，白……蛇？……白狐？狐妖？狐仙？看她整日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白鹤？
季静言恍惚中竟有些走神，直到被一声突兀杯子磕茶几的声音唤回来。
“咳。”季静言轻咳一声，掩饰了一下，继续问道，“那你今天，怎么肯跟我说这么多？”
平时他问十句她都未必愿意回一句，还是在他“消费”了的前提下，今天却是仿佛不介意什么都告诉他。
“既然明天你也会一起去，那起码，你应该知道，你踏入的是什么样的世界，有权利清楚你做出的是什么样的选择。”白子蔷道，“如果有个什么意外，你起码……”
白子蔷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但季静言明白，是“起码知道自己是为什么‘没’的”。然而季静言却并不惶恐，只是突然有些担忧道：“那明天，你……会有危险么？”
“不会。”白子蔷回答的很快，语气中却不是自信和笃定，而更像只是一种敷衍和安慰。然而下一刻，看到季静言投来的眼神，她却止住了接下来原本想要说的话，迟了一下，仿佛又恢复到原本的淡漠，垂下眼睑，“就算有，那也是我本来应该承担的职责。”
第46章 地脉
白子蔷将季静言送到门口，门在即将关上的一刻，却被季静言反手一下猛地阻挡。
白子蔷一愣：“……”
“如果……过了明天，等我们回来，我……请你吃饭。”季静言整个人抵在门框边，像是许诺又像是在做什么赌约，末了，却又轻轻似是提出疑问地接了句，“……好么？”
白子蔷垂眼不语。季静言迟疑一刻，终于鼓起勇气，抬起手似是要触碰她白皙的脸庞，白子蔷却在即将被碰触到的是瞬间轻轻地侧过了身子，避开了季静言伸出的手。
“那……我走了。”季静言收回手，声音低沉，“明天……见。”
“明天见。”白子蔷轻轻回道。
第二天清晨，四人是分了两拨，无为和玄罡带着装备为一组自行驱车赶往港口，季静言则是顶着没太睡好的气色饶了一圈去接白子蔷。
白子蔷神色看上去倒和往日没什么变化，只罕见的穿了一身运动装，长发扎起，背上背了个运动包。
此时的港口夜色才刚刚褪去，一缕朝阳的金光从远处水天交接的边际开始缓缓蔓延，将这个城市渐渐唤醒。
预定的是一条不大的渔船，租船的老板是个中年男子，皮肤被常年晒得黝黑，此时正很是热情的帮着往船上搬着各种大箱小包的装备，以为四人只是一群一时兴起出来赶海的年轻人。
待东西整理好，老板去了航行室启动渔船，渔船航行起来，带着几人开始离堤岸越来越远。
“一会儿大家提前换好潜水服，带好装备。”伪调解人玄罡开始组织众人，将一个个箱子和提包打开。
季静言是知道这次行动的目的是来寻找玄罡家的地脉，这个地脉很可能在水里，并且极其危险。所以他早料到会有潜水服、氧气瓶、防水手电、冷光棒等。可当他看到居然还有定点爆雷和细长的精钢铲时，终于忍不住问出：“我们……不是去挖坟炸墓的吧？”
“嗯？”无为难得抬头看了他一眼，“之前不是已经说过了么？”
季静言：“不是说是你……呃，的地脉么。”
“哦。”无为指指玄罡：“他们家的人特殊，人埋在哪里，哪里就是地脉。”
季静言：“……”
季静言脑内开始响起一个声音：“《刑法》第三百二十八条规定，盗掘具有历史、艺术、科学价值的古文化遗址、古墓葬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情节较轻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并处罚金；有下列情形之一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并处罚金或者没收财产……”
“这个水下信号枪你带好，普通子弹可能反而没有用……”
季静言的思绪被塞来装备的玄罡唤回，看着玄罡又去安排其他东西的身影，季静言恍惚想到，既然都说了是他们家的地脉，挖自家的*坟……应该是不违法的……吧？
季静言又低头看看手里的信号枪，甚至连这些装备，都还是他们局里给准备的呢……
第47章 礁滩
船在海面上航行了将近四个小时，船老板终于开始减速并落锚。
“你们确定是要在这里留宿吗？”船老板问。
这里是一片暗礁区，随着潮水渐渐的褪去，开始露出成片黑褐色坑坑洼洼不知深浅的礁石，放眼望去，就只见是大写的贫瘠。
船老板虽然也载过不少出来赶海和露营的年轻人，但是却极少有人会选择来这种地方。看这些礁石的质地和周围的环境，也不像是有哪个坑里会滞留什么肥美海货的样子。
众人陆续踩着踏板下船，船老板再次开始帮忙卸各种装备，东西虽然多，但好在也还有三位年富力强的男士。
“我会在明天清晨再来接你们，如果你们清晨不在，我就傍晚再来一回，对吧？”船老板再次跟玄罡几人确认之前的行程约定。看到几人装备中还有帐篷支架之类的，他猜测几人大概会在这里露营过夜。这里由于已属于较深的海域，网络信号也几乎搜索不到了，所以他们才会有定时来接的约定。
其实在船老板看来，最稳妥的方案是他一直停留在这里等他们，反正船上水和食物准备充足的话维持个三五天完全不是问题，以这几人付给的价格也值得。不过不知道什么原因，那个高个子的年轻人坚持让他不要停留在这里，只早晚各来接一次即可。
“是的，没问题。”玄罡点头，“如果三天还没见到我们，就联系我之前留下的联系方式就可以了。”
其实这些装备和船家都是局里给安排的，如果到时候他们几人真的失联，即便船老板不去联系，局里也会有专人主动去找他的。没一上来就跟老板直说，也不过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而已。
几人在岸边挥别船老板，开始整装准备再次出发。玄罡和季静言背上背着、手里拎着，看起来极其超负荷的携带起了大量装备，无为则只背上背着一个背包，手里拿着一个深褐色连花纹被磨模糊了的旧木盒，白子蔷则还是自己来时的那身行头。
几人开始往礁滩深处继续走，而随着日头渐胜，几人体力也渐渐开始显出差别。这里礁石不止湿滑且凹凸不平，且时不时就会有各种大大小小的水坑，毕竟原本就不应该是给人走的路，所以同样的路程走起来也要比在普通的路上更耗费体力。季静言原本以为他会是四人里状态最好的，只是没想到直到连他都开始流汗、气息不匀，那个叫玄罡的人却还是拎着不少于他的装备，步伐稳健，头发丝在烈日下都不见有乱。白子蔷算是四人里最轻装简行的人，但是即使没有什么负重，在这样的礁滩上走了这么久还这么气定神闲，不仅连滴汗都没肯流，甚至还有心情四处环顾一下没什么差别的风景，让季静言忍不住又多看了她几眼。
而最让季静言意外的，则是那个叫无为的男子了。这个有着能力者性格的调解人，算是一路上四人中“最忙”的那个人了。其他三人只需要闷头走路，而他却时不时需要将他手中的那个盒子打开“操作”一下。
第48章 夜临
这个看起来很是古朴的盒子，季静言之前也曾猜测过里面会是什么，直到无为打开它，他甚至想过会不会是什么特殊的“司南”之类的。然后当盒盖开启，却只见盒中徐徐升起一缕黑色的“烟雾”，细看这“烟雾”其实却是由无数不知什么材质的黑色颗粒组成，看起来像是某种矿石的粉尘，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着暗紫色的光芒。
只见这“烟雾”颗粒悬浮在盒上，时不时的或聚或散，变幻莫测，而无为则似乎可以每次从这变幻中都看出什么，然后时不时在这茫茫礁滩中指引一下众人的方向。而要说他最为不同之处的，则是他算是几人中体力最不好的一个，或者说其实是最可以被称为“正常人”的一个。在走了大约一个小时左右后，无为已经开始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到了后来连他后面仅有的背着的那个背包都被玄罡主动接了过去，然而即使这样也没能缓解他体力的消耗，直到后来小队不得不专门为了他停下来休息，补充水分和恢复体力消耗。
“看样子日落之前能不能找到？”玄罡举着瓶子喝了口水，装备虽然已经卸到地上，但他仍然还绕有余力的站着。
无为则是坐在很是有余热的礁石上，喝了口离子水，连话都不想说了。
季静言挑了块较高的礁石靠着，环顾四周。在刚抵达这片礁滩边时，他绝对没想到这片礁滩面积居然有这么大，此时他向前望去是一片无尽的礁石蔓延到水天交接的一线，往回望去则也已经是同样的茫茫礁滩和海天一线，根本就早已看不到最初的来路，如果不是有无为一直在看起来很心有成算的指引，他都要怀疑他们几人其实早已经在这无尽相同的风景中走失了。
几人一直又继续走到日落黄昏，眼看着夜幕降临，夕阳只留着最后一丝余光在海平线上弥漫，无为终于在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水坑”边停了下来。
“应该就是这里了。”
此时无为手上木盒中的“黑雾”依然变换，季静言在一旁根本就没看出与之前的区别，而无为却已经很笃定的说道。
“先原地休息，大家吃点儿东西，尽快恢复体力，这里夜里说不定就会涨潮了。”
玄罡一路以来一直算是半个队长的身份，安排和布置这次行动，当然这次行动的主要目的也是给他家的事忙活。
无为和白子蔷坐下休息不再说话，玄罡则没多久就开始叮叮咣咣的固定各种支架、捆绑装备等，以防夜里真的来了潮水将东西冲走，同时也给自己留下定位的标记，季静言则也很快加入了他的行动。
终于，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落尽，夜幕真正降临。夜空中星光稀疏，不见弦月，远离了城市的灯火和喧嚣，此时这个大海茫茫中的礁滩上迎来的是自然环境中最原始的黑暗。没有人声、没有植物、甚至没有虫鸣，只有潮水缓缓涌来又褪去，轻轻拍打着礁岩，柔和的像是海妖的歌声。
第49章 水潭
装备固定的差不多，季静言走过去观察那个怎么看怎么都很普通的“水坑”，或者也许勉强可以说算是个小水潭。水潭并不深，里面积着的似乎是上次退潮所残留下来的海水，即使水质略有些浑浊却也能依稀看到水底的小碎石。
就这个小水潭，季静言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名堂，难道是需要继续往下挖吗，带来的铲子和各种工具终于要派上用场了？或者是其实这下面有藏着个什么洞，需要炸坑了吗？
此时玄罡已经重新坐回去休息，接了块无为递过去的压缩饼干吃了起来，白子蔷则是慢条斯理的喝着水。
直到众人体力恢复的差不多，玄罡开始往身上穿着装备准备行动：“我和小季先下去吧，无为和白族长现在这里看看情况。”
季静言对此安排也没有什么异议，他跟着玄罡一起穿好潜水衣、脚蹼，戴好头灯、防水眼镜、呼吸器，腰间系着水下信号枪和冷光棒，另外还有玄罡交给他的两把特制短匕，在水下的话，有时候枪械其实还不如这种近战武器好用。而这两把短匕并不是金属质地，掂在手里很轻，匕刃却似乎更加坚硬和锐利，让季静言忍不住感慨，特殊部门果然是有“好东西”。
装备好一身，玄罡咬住呼吸器，率先跳入水潭，给季静言做了个示范。季静言于是便像是看了场现场“大变活人”一样，眼看着玄罡纵身一跳，被这个几乎可以一眼见底的水潭“吞没”。
水下的情况是未知，季静言见玄罡已经下去，也不待再多想，一口咬住呼吸器也跟着一起跳下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