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静言开车来到了报案的地址。这里是一片老旧小区，房子多是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很多外地来临海市务工的年轻人都会嫌弃这里的破旧和治安，宁可多花些钱去那些有物业保障的小区，所以这里多是些土生土长的老年人，或是些生活不得意图便宜搬来这里的人家。
季静言来到案发的居民楼，楼下有不少看热闹的大爷大妈。出事的那户人家，屋子已经用警戒线围上。这是一户出租房，房东已经赶来，死者的身份也已经调查明白。
“死者是叫鲁邵良，男，51岁，外地人，早些年来到临海市，做些买卖，当时生活的还可以，结过婚，有一个女儿。”片区的协警向季静言汇报着情况，“后来经济不景气，生意赔了不少钱，老婆也带着孩子离婚了，据房东说，这几年一直都是他一个人生活。”
第12章 新案
季静言：“他前妻联系上了么？”
协警：“联系上了，不过……她说她着急送孩子上学，回来还要买菜，没有时间过来，让咱们把案子结完了再联系她就可以了。”
“呵。”即使已经经历过不少这种事，但季静言仍然忍不住叹了口气。
季静言：“把他前妻、还有前妻现在的丈夫的情况都调查清楚。还有他现在在哪里工作，平时都接触些什么人。”
协警：“据说他现在没有工作，他早年辍学，没什么文化，生意赔了之后，就再没能振作起来。”
尸体此时已经被从顶棚放了下来，死者之前就吊在天花板的灯柱上。
季静言勘察完四周情况，就回来询问法医初步验尸的情况。
“死亡时间大概在昨晚6点至8点之间，看颈部的勒痕应该是上吊死亡，至于是自杀的还是被害身亡，还需带回去进一步检验。”
法医汇报完初步情况，喊协警过来帮忙把尸体装到运尸袋里。
“等一下！！！”季静言突然一声大喊，把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
季静言蹲下，看着这个因为死亡而彻底灰暗的脸：“……我昨天见过这个人。”
这就是昨天在蔷薇书苑买笔记本的那个中年男人。
季静言渐渐冷静下来，招手示意尸体可以带回去了。
季静言留下秦爽进一步在小区里询访周围邻居，并尽可能收集附近的监控视频，他自己则跟着法医一起回去等进一步尸检报告。
待到时至中午，死者的妻子终于来到了警察局。此时尸检正进行到一半，法医简单将尸身整理了一下，让家属进来辨认尸体。
“是我前夫。”文丹燕只看了一眼，验证了死者身份，便转身出了尸检室。
“你最后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季静言进行例行询问。通常丈夫死了，第一个被怀疑的都是妻子，哪怕是前妻。
“我跟他是很久没见了，不过昨天傍晚他擅自去学校见了我女儿。”说着，文丹燕从包里拿出了一个笔记本，“这个就是昨天他硬塞给女儿的，你们拿去当证物参考吧，不用还给我了。”
说完，她就准备离开了。
刘勇：“等一下，我们还有进一步的情况需要问你。”
文丹燕：“我家里还好些事情呢，我没有时间在这里耗着。”
刘勇：“……这是必须要走的例行程序，我们也还需要你配合做一下笔录。”
还有句话刘勇没有说，到目前为止，还并不能排除你犯案的嫌疑。
文丹燕被刘勇带去做笔录了，留下季静言在原地看着文丹燕刚刚塞给他的那个笔记本。
这确实就是昨天死者在蔷薇书苑购买的那个笔记本，这么精美的笔记本并不常见，只不过此时已经拆封。
事情发展到现在，季静言觉得，蔷薇书苑的嫌疑甚至可能比那个前妻都大。
季静言呼了口气，拿出手机，然后发现，自己并没有白子蔷的联系方式。
季静言翻出当初查到的蔷薇书苑的工商注册信息，照着上面的电话拨过去，一个电子女音响起，您拨的号码是空号。
下午，刘勇总结好信息，带着资料来找季静言回报案件目前的进展。
“根据文丹燕所述，鲁邵良当年生意失败欠了不少钱，两人就离婚了，房子和孩子都归了女方。那房子地点不错，文丹燕后来也很快跟一个有钱人再婚了，女儿在文华小学上学，今年念四年级。”
刘勇说着，调出了文华小学昨天傍晚放学时校门口的监控视频。
“不过有一点，”刘勇指着屏幕，“这个笔记本并不是被死者硬塞给女儿的，看起来，应该是作为一个礼物送给她的。”
视频里，鲁佳佳见到父亲，明显很开心，扑过去抱着鲁邵良，在鲁邵良拿出笔记本时，她也明显是很高兴的收下了。
季静言：“这个文华小学……是不是就在那个梧桐大道附近啊？”
刘勇：“咋的，静言你又要过去啊？”
刘勇虚长季静言两岁，平时在说正经事的时候会称呼季静言为“季副队”，私下聊天时则直接叫“小季”或“静言”。而季静言最近有事没事就往那个蔷薇书苑跑，组里人渐渐都注意到了。
季静言白了刘勇一眼，扬了扬手里的笔记本：“我怀疑可能跟这次案件有关。”
“那你直接一个电话把她叫来！拿出气势！”刘勇的语气还是正经中带着调侃。
季静言：“……”我能被你知道我没有她的联系方式吗？
待季静言再次来到蔷薇书苑，这里还是一副没什么人气的样子。
“这个笔记本，”季静言对白子蔷开门见山，“昨天买它的人今天被发现已经死了，你有什么信息可以提供么？”
理论上这里季静言应该直接给白子蔷看鲁邵良尸体的照片，然后问她昨天最后一次见到死者时都说了什么。但这里他不知为何并不想把遗照这种东西给白子蔷看，至于昨天白子蔷跟死者都说了什么……这还有什么可问的，自己当时不也在场呢么！
白子蔷今天穿的是一件白色雪纺绣花边的衬衫，看起来一副随时要羽化登仙的模样。
“死了？”白子蔷的声音很平静，在听到一个人的死讯后也并没有什么波动，只不过语气里确实透着惊讶。
季静言：“我猜测，他昨天很可能在这里买了这个笔记本，去旁边的文华小学送给了放学的女儿，然后……死了。”
关于鲁邵良死亡的具体情况，季静言原则上并不能透露更多给白子蔷。
“季警官是怎么想的呢？”白子蔷挑眉看着他。
其实以季静言的想法，应该是鲁邵良当时就已经有了死志，他双亲早已去世，妻子和女儿也都离开了他，生活和事业都没有了希望，所以才用最后的一点钱买了一个“珍贵”的礼物送给女儿，然后回到自己独居的地方了解了生命。
季静言：“你当时就看出来了？”
第13章 心愿
季静言其实确实曾怀疑这里的书是不是都有些门门道道，只不过目前看来并没有什么危害他人的迹象而已。而他今天来这里，主要也是想要得到更多关于这里的信息，以及……
“对了，还有，你留一个联系方式，方便以后我们联系你。”
季静言努力很自然地拿出手机，全身都尽量做出公事公办的样子。
白子蔷静静地看着他。
“快点儿。”季静言示意她赶紧配合警方工作。
“季警官你该回去了。”白子蔷无情地拒绝了季静言，“现在是工作时间，你们的工资可都是我们纳税人的钱。”
季静言憋着气，被怼回了局里。而法医对鲁邵良尸体的进一步检验，也说是没有异常、没有外伤、没有中毒迹象，基本可以确定是自杀。
“只是啊，”年过四旬的女法医一边整理的操作台，一边对季静言说，“一般人都会在自杀前尽量满足自己最后的愿望，比如大吃一顿，这一点通常胃残留都会体现出来。但是这个人却没有，他只是在死亡的几个小时前吃了一碗普通的面。”
这个细节如果真的强制追究的话，甚至可以作为一个非自杀可能性的疑点。
然而季静言却知道原因，这个父亲用自己最后的一点点钱给女儿买了一个美丽的礼物，而这就是他人生最后的心愿。
季静言回到办公室，鲁邵良的案子查到这里，基本已经可以判定为自杀了。就在这时，他收到了一条消息，之前由于案子还没定性，所以组里派了个小协警去鲁佳佳的学校门前蹲守，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人物跟死者女儿接触。这时，这个小协警跟他汇报，有人在校门口接触了鲁佳佳，并拍了一张照片给他发了过来。
此时已是傍晚放学时间，学生们都陆续欢快地离开校园，照片里，一个窈窕的女子正把什么东西交给鲁佳佳，看起来像是本书，又像是个彩色的笔记本。
季静言看着照片默默无语，然后嘱咐协警继续盯着鲁佳佳，如果这两人分开，以跟着鲁佳佳为主。
待季静言再次来到蔷薇书苑时，天色已经近乎彻底暗了下来。白子蔷此时居然还没回来，书苑大门并未落闸，只是挂了一个“临时外出”的牌子示意今日店家尚未打烊。
过了一会儿，白子蔷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季静言的视野中，不疾不徐地缓缓走来。待看到季静言，白子蔷漂亮的丹凤眼瞥了他一眼，很直白地带着不悦。
季静言也没在意她的态度，跟着进入了蔷薇书苑，熟练地坐在吧台的“固定”座位上，把协警拍到的照片出示给她：“你给鲁佳佳的是什么？”
白子蔷：“一个笔记本。”
季静言没打算让她这么揭过：“什么样的笔记本？”
“一个普通的、全新的笔记本。”白子蔷看着季静言一字一句地说，然后又轻轻一笑，补充了一句：“季警官难道还以为是昨天的那个笔记本吗？”
第14章 开端
季静言沉默了。他当然知道不会是昨天的那一个。鲁邵良的前妻明确表示不接收他的任何遗物，她早已另组家庭，而且也不希望女儿受到鲁邵良的任何影响。那个笔记本又由于是他死前买的，更被她认为是很“不吉利”的东西，决不允许再跟自己女儿有更多接触。那个设计精美的、每页都有着不同风景的、写着各种或抒情或唯美诗句的笔记本，就那样带着一个父亲对女儿最后的祝福，永远的躺在了临海市警局的地下证物间里，再不会有人来认领。
“白小姐，”季静言沉默了半晌，突然开口，“能给我你的联系方式吗？”
白子蔷缓了一缓，目光才离开手中的事情，抬头看着季静言。
季静言作为刑警，以往看人的目光都明***人、如可以看穿内心般直视着对方，而此时他虽然是对白子蔷说话，眼皮却垂了下来，好像在很认真地观摩着眼前的吧台究竟是什么材质。
“哦，好啊。”
白子蔷突然开口。
“那你请我吃饭啊？”
“……啊？”季静言愣了愣，然后迅速反应过来，“哦，好啊……你，什么时候下班？”
这种私人经营的店铺不受朝九晚五的限制，为了生计和盈利通常都会营业到很晚。
不过这里面显然不包括蔷薇书苑。
“嗯，现在下班。”白子蔷回答得轻描淡写。
然后季静言就看到白子蔷简单的整理了下东西，检查好水电，关灯，锁门，闭店。
“吃什么？”白子蔷跟季静言上了车，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他。
季静言：“都行，你想吃什么？”
白子蔷：“嗯……肉吧。”
季静言：“……”
季静言突然想到了自己之前花了60多块钱喝的那杯冷水，以及她店里100多块钱一小杯的咖啡……她不会其实是想到一个昂贵的饭店，通过吃穷他来报复他吧？
季静言回过神来，发现白子蔷正无语地默默看着他，好像可以猜到他心中所想。
“嗯，咳，”季静言掩饰了一下，说道，“那我们组里常去的一家店吧，烤肉可以吗？”
季静言驱车带着来到了距离市局不远的一家烤肉店，这个店有个很有趣的名字，叫做“串通一气”，装修简洁大气，干净卫生，环境也不错，而且餐品价格也很实惠，人气一直不错，他们四组在结了案子后的聚餐就常常在这里。
两人下车来到店里，此时正是饭点儿，餐厅几乎爆满，不过热心的服务员小哥还是给两人找到了一张桌位。
“我要50串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白子蔷指着菜谱上的各种板筋、糖筋、外脊、护心肉等点得很是流畅。
“确定是50串，不是50块钱的么？”服务员小哥再次确认，并且还很贴心的提示，“我们家的串儿量挺大的”
这家店的串品都肉多实惠，普遍5块钱一串，所以如果是点的50块钱的话还比较合理。
“对。”白子蔷爽快的确认，“然后再要纯牛羊肉各50串，啊不，100串吧。”
第15章 惊爆
说完，白子蔷把菜谱递给季静言：“季警官你点吧。”
季静言：“……”合着刚才那些居然还没包括我的份儿？
季静言：“你……确定能吃完吗？”他可以花这个钱，但浪费是不对的。
白子蔷用实际行动证明，她抬头看看服务员：“一会儿如果不够，我们再继续点。”
“好嘞。”服务员小哥开心地露出两颗小虎牙，爽快地收走菜单去报菜了，留下的那个笑容怎么看怎么像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负责上炭的服务员端着炭火来了，这里的串品都是由店家烤至七、八成熟，调好味，然后再由顾客自己最后烤熟，边烤边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