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寇硬着头皮说道:“是我自己不小心,下一次会注意的。”
周婶又说道:“从前大少爷的母亲,也很不喜欢庄子里的门槛,拆过几个,后来他们离婚了,老爷也安回去了。但这门槛高也是有它好处,您说对吗?”
司寇低头小心的跨过每一道门槛,“门槛犹如老虎之牙,拔了无威望可言。人若进门如履平地,事事顺心,月满则亏。”
周婶颔首,难得露出一个笑脸,“大少奶奶这话说得不错。老爷和大少爷从小就没在门槛上摔跤。所以人生会不会摔倒,原是与门槛高低无关。”
忽然闻到一股泥土腥气,司寇看到一大片菜地,冬天里只有圆咕隆咚的大白菜,一排排,一行行,白绿相间,“好大的一片菜地。”
周婶和气问道:“大少奶奶也喜欢种菜吗?”
“我没有种过。”司寇摇了摇头,“不过家有余粮,遇事不急。”
“好一句家有余粮,遇事不急。”闻声望去,司寇看到前院里,丫鬟们掀起帘子,有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太太走了出来,她身穿着一套灰色绒布的旗袍,肩上裹着纯白的皮草,脚上穿着一双低跟皮鞋,耳朵缀着黄金耳饰,手腕上有一只通体翠绿的玉镯。
论品相司寇只在博物馆见过,头发一丝不苟的盘着,眉描的极有特色,浑身散发着高贵的书卷气,就像山水墨宝中,走出来的佳人。
毫不夸张的说,她就是一位名媛。
真正的名媛与年龄毫无关系,即便是年纪大了,她的一颦一笑也是美的极舒服,“昨天你送给了汪少卿一个笔筒。”
汪少卿可是她的婆婆的名字。
听着姑奶奶直呼其名,司寇的汗一下冒了出来,心想她不仅是名媛还是家中最有权威的长辈。
“姑奶奶见笑了,这个笔筒太简陋了。”
姑奶奶摇了摇头,细长的耳坠却没乱晃,“她就回了你一串珍珠项链,是你脖子上戴的那个吗?”
司寇点了点头,不太明白姑奶奶为什么会注意到这些细节,这个项链是不是有什么故事,还是太贵重不应该收。总之她没有头绪的站在那儿,心里慌的有点想哭。
“汪少卿她可没见过几样好东西,当然认不出你送她的是沉香木做的笔筒。虽然年代久了点,表面上有沉积的灰,但东西还不错,我让清理后再风干,应该能散发它自身的香气。”姑奶奶走到司寇的面前,“来,扶着我。”
司寇立刻乖巧地扶住着,“听姑奶奶的意思,我这个礼物,还成吗?”
第16章 难哄
“还不错,不俗气,有点言情书网的味道。”姑奶奶继续带着她走到前面的一处小池塘的椅子那儿坐下,“过会儿,我让周丫头拿些南洋金珠去和汪少卿换你这个笔筒,你就不要告诉她这是沉香木做的,免得她又舍不得了,闹起来吵死人了。”
司寇慢吞吞的说,“可是,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姑奶奶让她同自己一同坐下,伸手又摸了摸她扎起的卷发,“你这个发型了,倒是挺像我们那会儿,做姑娘时爱卷的卷发,一层一层的波浪束起来再用蝴蝶结固定在脑后。周丫头把我年轻时的照片拿过来。”
“好的老太太。”周婶转身就往屋内走。
司寇心想我这是又过一关吗,心头雀跃,语调都变得轻快,“姑奶奶要是喜欢我这个发型,以后我每次都这样来看你。”
“你早上起得来吗?”姑奶奶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通常午饭都吃了,你们年轻人,却是早饭都没吃完。”
司寇开心的已然是忘记了,昨晚发生了什么,才让她起不来,现在满口应下,“起得来,起得来,我下一次一定起来陪姑奶奶用早饭。”
“我通常是6点吃早饭,晚上8点就睡了。”
“那我就搬到院子里来,姑奶奶什么时起,我就什么时候起,总不会睡迟到了。”
明知这丫头在哄自己开心,可老太太喜笑颜开问道:“每一天都能坚持吗?”
司寇非常坚定地回道:“姑奶奶我是真心愿意的。”
“为什么想要来陪我这老太婆。”
如果这个世上有什么还能比情爱更能吸引司寇,那就一定是,她站起身,伸手摸了摸池塘旁的垂柳,有感而发,“最上一年春上好,绝处烟柳满皇都。我觉得这里藏着有许多动人的故事,我想把它们记下来,而不是成为时光里泛黄的落叶,随风飘散。”
“人总是要逝去,何况是故事里的人。”姑奶奶的皱纹荡漾出一片温柔的波光,“你为何执着于将他们记录。”
司寇回头看着她,“人彻底失于世上有两种,有两种第一种是肉体的死亡,第二种是没有人再记住他们。但我若能写下些,后人读到他们,能记住一些好章句,那他们便不算消失。我也就觉得不枉此生,不负所学。”
她这般的自信,仿佛自己就是盛唐年间执笔于武则天身旁的女官,颇有指点江山的气势,姑奶奶眼眸中划过一抹激赏。
司寇继续说道:“而我知道,这个家里能完整的讲这些故事给我听的人,就是姑奶奶您了。”
“你就算是愿意每天陪,可我那孙子断然是不愿意的。”姑奶奶见周婶取来了一个精致的盒子,盒子里装着的是她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