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啊?”
裴焰面露惑色,包厢的门忽然就被人一把拉开。
来人身形颀长,穿着黑色衬衣,五官清俊英挺,手里握着一瓶红酒,信步走进了包厢。
段昭燃朝裴焰扬起眉眼,当作打招呼。
“今天是我让谢昀请你过来的。”他将红酒放到餐桌上,“这是我们酒庄新酿的酒,裴大明星可以尝尝。”
裴焰抬睫,眼神复杂。
“原来是你攒的局。”
段昭燃点点头,将酒倒进高脚杯里,发出咕噜噜的清脆声。
他举止优雅有礼,神情和善可亲。
裴焰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脑海里蓦地闪过一行字——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的心里生出点警惕,目光锁在段昭燃的脸上,问:“你今天找我们来,不会就是想请我们吃饭喝酒这么简单吧?”
裴焰和段昭燃是高中同学,两人上学时就是死对头。
整日斗来斗去,考试、篮球、声乐各种比赛争第一。
虽然他俩一见面就掐,但裴焰不得不承认,段昭燃在音乐上确实有才华。
要不是他无心进娱乐圈当歌手,如今圈子里肯定有他的一席之地。
谢昀看着他俩剑拔弩张的样子,默默吁出一口气。
这么多年他也习惯了,立刻当起和事佬。
“大家都是同学,以前还一起组乐队,千里姻缘一线牵,这多难得啊。”
谢昀见他俩都冷着脸没搭腔,他也习惯了,继续说着自己的单口相声,苦口婆心道,“阿焰,昭燃这次是真的有事找你帮忙,你看要不……”
他还没说完,段昭燃就开口:“不用了,今天就当请你们来我这儿吃饭。”
“这是你的地盘?”谢昀瞪大眼睛问。
段昭燃“嗯”了一声,点点头。
西塘会所是他的秘密产业,段昭燃瞒着他叔叔自个儿开的。
裴焰知道他们这种豪门世家的势力盘根错节,段昭燃在这其中肯定有自己的难处。
他略略思忖,抬眸注视段昭燃。
“找我有什么事,说来听听。”
虽然他和段昭燃向来不对盘,两人一见面就吵,仿佛是天生的死对头。
但这么多年来,裴焰身边除了谢昀,也就段昭燃能和他称一声朋友。
段昭燃看向裴焰,斟酌着开口:“我打算投资演艺圈的影视业,想请你帮忙牵线搭桥,介绍一些可靠的圈内人士与我结识。”
裴焰虽然出道时间不长,但跟圈子里的不少导演和制片人都有友好往来。
这对他而言,倒不是什么难事。
“行,我帮你。”裴焰允诺。
段昭燃笑了笑:“那我下次打球让你两局。”
“滚,老子不用你让。”
他俩一来一回地言语交锋,谢昀在中间当调和剂。
直到菜上齐,饭桌上的声音才渐渐消停。
裴焰握着汤勺,浅尝了一口碗里的红豆鲫鱼汤,思绪忽地飘远。
他突然就想起宋昭意,自从那天他俩在邮轮宴会上分别后,裴焰已经两个星期没见过她了。
段昭燃见裴焰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不禁转头问谢昀:“他怎么了?”
“哎,还不是因为宋昭意……”
能让冷戾骄矜的裴焰瞬间变成多愁善感的小少年,除了他家女神,谁还有这能耐?
“红豆相思入骨愁啊。”谢昀咬了口鲫鱼汤里的红豆。
别提,这滋味还不错。
裴焰睨了谢昀一眼:“吃你的饭吧,八百年都没见你找个女朋友,连个暗恋对象都没有。”
“欸,我乐意。”
谢昀是个享乐主义者,他以前和裴焰、段昭燃在学校里,整天被那群女生缠着给他俩递礼物和情书,他都被整怕了。
谈恋爱多麻烦啊。
还是单身快乐自在。
段昭燃若有所悟:“原来是感情不顺啊。”他看向裴焰,眼里掺着点促狭笑意,“用不用我帮你参谋参谋?”
“就你?”裴焰扯了下唇角。
段昭燃表示不服:“我那么多情人,还不够帮你参谋?”
“得了吧。”谢昀对这事了解,他哈哈笑道,“你那些都是假情人,你叔叔盯你那么紧,你整天在他面前做戏,哪有时间谈恋爱啊。”
段昭燃的指腹摩挲着酒杯,微微一顿。
他默了良久,才笑道:“是啊,没办法,所以得请你们帮个忙,下周来我的酒庄参加派对吧,帮我稳固下我这二世祖的形象。”
段昭燃过几天会在他的酒庄里举行一场盛大的假面派对。
明面上是为了玩乐,实则是希望通过裴焰的引荐,将圈内的导演、制片人邀请到他的酒庄,双方进行会面。
谢昀不禁惊呼:“好家伙,你这是和你叔叔打地道战啊。连开派对这种掩人耳目的主意都用上了,你还真是蛮拼的!”
段昭燃哂笑。
谢昀兴致勃勃地看向裴焰,搓了搓手。
“阿焰,到时我们一起去吧!反正是假面派对,面具一戴,谁也认不出来你,我都好久没参加派对了!”
裴焰语塞:“你上个月不是刚参加了两场派对吗?”
“你都说是上个月的事了!”
裴焰:“……”
他在谢昀的软磨硬泡下,最后只能举白旗:“行,我去。”
“够哥儿们!”谢昀笑道。
段昭燃也朝裴焰微弯唇角,眸里含着真挚:“谢了,兄弟。”
他们共同举起酒杯,酣畅痛饮。
夜幕沉沉降下,窗外的月色清冷,而包厢里的暖黄色灯光倾泻在他们三人身上,一派温和融洽的氛围。
—
这些天,宋昭意在《日照红莲》剧组轮轴拍戏。
临近杀青,她拍了好几场大夜戏,这才回到家休息。
她刚洗了个热水澡,敷好面膜,准备美滋滋地来听一首轻音乐放松放松。
“叮咚——”
家里的门铃声突然响起。
宋昭意好奇地起身上前,心想这个时间谁会来她家。
门被打开的那一刻,她就看见沈倾恬那张恹恹不乐的小脸。
“意意姐!”她伸出双臂将宋昭意一把抱住。
“怎么了,恬恬?”宋昭意见沈倾恬撅着小嘴,满脸委屈,赶紧将她带进屋子里,“谁欺负你了?”
“还能有谁,只有我哥!”沈倾恬义愤填膺地说。
她原本打算这周末和朋友去市郊的一家酒庄参加派对活动。
谁知沈墨归却勒令她不能出门,不给她派车,让她乖乖在家呆着,省得出去外面闯祸。
“我最近已经很乖了。上学不逃课,放学不打机,我哥对我到底还有哪里不满意,他这样是在限制我的人身自由!”
沈倾恬坐到沙发上,气得鼓起腮帮子。
宋昭意想了想,道:“恬恬,你现在已经上高三了,还是要收收心,好好学习。”
“就这一次嘛。”沈倾恬伸手揽上宋昭意的胳膊哀求道,“意意姐,这个派对听说特别好玩。我们班里几个富家子弟都去过这家酒庄玩,就我没去过。你就和爷爷说一声,带我去吧。”
沈沛山对沈墨归离婚这事很不满意,但在对沈倾恬的教育上,老人家倒没和沈墨归唱反调。
沈倾恬知道,只有宋昭意才能说服爷爷,让她出去愉快玩耍。
眼见宋昭意面露犹豫,沈倾恬一鼓作气道:“意意姐,我最近真的很认真地在读书。这次期中考我还考了全班第二十名,老师都夸我有进步!”
“真的?”
沈倾恬伸出三根手指发誓:“比真金还真!”
宋昭意默默思忖,最后松了口:“行吧,我就帮你这一次,下不为例。”
“耶斯!”沈倾恬欢呼一声。
待到酒庄举行派对这一天。
宋昭意和沈沛山通完电话后,就径自出了门。
她来到地下车库,找到自己的那辆车,准备出发去接沈倾恬。
这辆法拉利是她很久以前买的。
以前宋昭意在沈家一直有司机接送,出门又坐保姆车,根本没有这辆车的用武之地,如今总算派上用场。
宋昭意坐上驾驶座,极其谨慎地挂挡、踩油门,一路龟速地驶向茵山公馆。
她许久没开车,紧张中带着点小兴奋。
但一到茵山公馆的门口,宋昭意就心如止水,整个人愣住了。
她突然有些后悔答应沈倾恬,送她去参加派对。
只见不远处的沈倾恬蹦蹦跳跳地踏出公馆大门,她扎着两条挑染的马尾辫,脸上化着精致浓妆。
她的上身穿着露腰的黑色紧身衫,下搭一条百褶裙,露出修长细腿,格外吸睛。
宋昭意还没反应过来,沈倾恬就轻巧地钻进她这辆酒红色的法拉利。
她坐到副驾驶座上,朝宋昭意眨眨眼睛,贴满钻的假睫毛飘飞。
“意意姐,我好看吗?”
宋昭意纳罕:“沈倾恬,你最好祈祷别让爷爷看见你这副打扮,不然你的腿会被打折。”
“放心,老爷子刚刚出门和朋友去灯心湖畔钓鱼,我今晚回家时,他大概已经回房休息了,绝对不会看见我!”
沈倾恬肆意爽朗地笑了笑。
宋昭意说:“那我们现在出发,晚上十点我会去酒庄接你回家,到时一刻都别耽误,知道吗?”
宋昭意今天没拍戏,只参加了一场商务活动,下午全程休息。
她估摸着时间,晚上可以去找叶芝一起吃饭,然后到点去酒庄接沈倾恬。
“知道啦。”沈倾恬撇撇嘴。
宋昭意嘱咐她戴好安全带后,重新启动车子,一路跟着导航,前往市郊的玫瑰酒庄。
她全程以20码的车速,均匀缓慢地前进。
沈倾恬不禁面露茫然,望向宋昭意:“姐,我们这样开下去,酒庄会不会打烊了?”
“安全第一,我肯定把你送到,你别和我说话啊。”
宋昭意聚精会神地目视前方,攥紧手里的方向盘。
好在她们今天提前了不少时间,宋昭意乘车一路向前,宽敞的道路两侧大厦林立,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风景就变成葳蕤山林。
她们一路驶到市郊,不多时,就见不远处有一座西洋式的别墅建筑伫立在荆棘树丛间,巍峨高耸,格外华丽。
这就是今晚举行派对的地方——玫瑰酒庄。
“快到了。”宋昭意转动方向盘,缓缓驶入酒庄的镂花铁门,将沈倾恬送到门口。
这里人潮如织,有成群结伴的人陆陆续续地往酒庄里走。
彼时谢昀站在酒庄的高楼上,眺望而下,突然看到什么,乐了。
他伸出手肘碰了下身边的裴焰:“你快看,那辆车开得好慢啊。”
裴焰不经意地往那辆红色法拉利瞟了一眼,车里的人影落进他的眼里时,裴焰的眸光一凝。
谢昀没注意到裴焰的神色,他刷了下手机里的微信,朝他提醒:“昭燃让我们下楼,说几位制片人快到了。”
“等一下。”裴焰的目光一眨不眨地锁在那辆车上。
谢昀面露疑惑:“怎么了?”
“我看到昭意了。”
“宋昭意?!”谢昀的眼睛瞪圆,不由得抬手在眉骨处搭了个棚,四处眺望,“哪儿呢?”
“就那辆车。”
谢昀顺着裴焰的手指方向望去,隐约可以看见车子的驾驶座上坐着一个女生。
她身穿一件休闲的风衣外套,戴着全黑眼镜,乌黑的长卷发慵懒地披在肩上。
虽然看不清面容,但气质看起来不错。
谢昀扯了扯额角:“你这眼睛是装了八倍镜吧,这都能认得出来?!”
裴焰轻笑,他暗恋了那么多年的人,怎么可能戴副眼镜就认不出来。
谢昀的眼珠子转了转,打了个响指。
“兄弟,这是天助你也。要不,你趁着今晚一举把你的女神拿下!”
裴焰的舌尖扫过下牙膛,虚踹了下他:“走不走?”
语毕,裴焰径自迈开长腿离开。
谢昀望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摇头笑了。
某人还说不想待在酒庄,要在楼上透透风。
这不赶着下楼了吗?
人类的本质,果然是双标。
—
另一边,宋昭意将车子停在一旁,耳畔倏地传来一声惊呼。
沈倾恬捧着手机,蔫巴巴地说:“意意姐,我朋友临时有事来不了了,要不你陪我一起进去吧。”
宋昭意敛了敛眉。
她不太喜欢这种声色场,觥筹交错间,满是浮华与酬酢。
沈倾恬再接再厉:“你看我一个人来参加派对,多孤单啊。你陪着我,这样我就不会遇到坏人也不会再喝醉酒了,是吧?”
宋昭意对上沈倾恬期待的目光,心想将她一个女孩子留在这儿,她也确实不放心。
“行,那我们十点就走。”宋昭意说。
“遵命!”
一刻钟后,沈倾恬把假面派对上准备好的小面具递给宋昭意,两人双双进场。
酒红色的灯光洒耀四周,屋内的装饰富丽堂皇。
挂毯、油画、雕塑各种西洋物件映入眼帘,四壁还摆设着高大的琉璃酒柜,里面装满各种昂贵稀有的酒品。
这里空间极大,人潮涌动,浮雕壁炉里窜着明亮的火焰,与鼎沸的人声一起肆意燃烧。
宋昭意戴着半脸蕾丝的蝴蝶面具,和沈倾恬一起穿过人群,从饮酒的卡座区一路来到舞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