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尔——吴漾
时间:2022-06-21 07:05:32

  [浪花]【北风,假设你现在没有结婚,没有女儿,没有喜欢的人。恰好前女友来找你,你会想跟她重新在一起吗?】
  [北风]【你问的这问题……和我一兄弟今天的经历,好像特别相似。】
  陶尔并不担心,毕竟是天南海北瞎认识的人,几乎不存在北风的兄弟就是萧时光的可能。
  所以她追问得很直接:【那你兄弟跟前女友复合了吗?】
  [北风]【没有。】
  [浪花]【为什么?】
  [北风]【当初能分开就说明不够合适,所以为什么还要在一起?】
  她怔怔地望着这句话。
  夜色浓重,房间里没有开灯。电脑背景桌面上那瓶桃汁,和她的Q.Q头像一致,果色是让人愉悦的粉,瓶壁附着着细密清凉的水汽。
  眼前所见是舒爽柔缓的,四周景象是安静宁和的。但北风的兄弟拒绝和前女友复合这件事,却出乎意料地没有带给她多少窃喜,反而让她想到六年前萧时光和她的别离。
  好像是这样。分开了就是不合适,没必要在一起。曾经的恋人,往昔的朋友,不大和谐的师兄妹,都适用这个道理。
  陶尔不可抑制地难过了。
  于是仓促地发了句【还有事,回聊】,结束了那晚的对话。
  思绪拉回至今日。
  她看到北风问她国庆放假了吗,心态早就整理妥帖,于是淡漠地敲下两个字:【放了。】
  [北风]【回家了还是留在厂里休息?】
  [浪花]【回家了。】
  [北风]【国庆会出去玩吗?】
  [浪花]【不知道,没想好。】
  [北风]【要不考虑一下景行?我女儿特别想去,我觉得景行确实不错。】
  [北风]【这个季节木芙蓉和玉凤菊都开得很好,南部山区有山顶温泉,城西欢乐谷还有烟火演出。】
  [北风]【如果不喜欢这些看的玩的,去景行的大学转转,领略一下人文风光也不错。青萧九问校区,景大凤吾校区我去过,都挺好。】
  [浪花]【不了。明年打算辞掉长沛的活,去景行打工。到时候随时可以转。】
  [北风]【哦,好吧。那这个假期,多陪陪你爸妈也挺好。我最近比较有空,如果想聊聊天,谈谈摄影,或者想打打游戏随时可以找我。】
  当屏幕突然出现“爸”这个字的时候,像是触电了一般,陶尔的手指猛地瑟缩了一下。
  [北风]【对了,有时候跟你聊天,会明显地感觉到你的沉默和压抑。当然也可能是错觉,或许你只是不大想理我。但是如果你真的不开心了,可以跟我讲讲。】
  这人说,如果你真的不开心了,可以跟我讲讲。
  就这样,在这句温暖的提示中,盘踞了六年之久的情绪开始翻江倒海,冲荡碰撞,循着出口而来。
  她看着北风的头像上的湛蓝而自由的星空,迟疑又冲动地想着:应该可以跟陌生人,倾诉一下这压抑的父女关系吧;那些不能对薛宴讲的,好像确实可以跟北风讲讲吧。
  于是,颤抖着敲下——
  [浪花]【北风,如果……】
  [浪花]【如果你有把柄在坏人手上,因此长年累月地被这个人敲诈,你会怎么办?】
  那边回得超快:【你遇到这样的事了?我建议你赶紧报警。】
  她咽下喉间的哽意:【要是这个坏人,是你爸呢?亲生的那种。小时候也对你好过……而且你害怕那个把柄被他抖落出来,伤害到你最在意的人。毕竟比起钱,在意的人更重要。】
  [北风]【也就是说,现在你还没下定决心,去报警是吗?】
  [浪花]【嗯。我没留下什么证据,报警也没用。而且是父女关系,应该很难有人相信他会勒索我吧。】
  [北风]【那就从现在开始记录证据。】
  [北风]【录音,录像,聊天记录,转账明细。】
  [北风]【直到有一天,你克服种种心软和顾虑,生出把他扳倒的勇气,这些证据会最快地帮到你。】
  *
  “星河,你在家吗?”
  “在啊,啥事儿?”
  “能不能借一下你的车。”
  “??你怎么这么客气?自己来我小区取还是我给你开过去?”
  “我要借好几天。”
  “行啊。你要去哪儿。”
  “裴也。”
  “……你刚才说去哪儿?”
  “裴也。火车票和机票都没了,所以借一下你的车。”
  “……”
  15分钟后。
  姚星河把车开到景大10号男生宿舍楼下,看着靠在单杠前等待他的萧时光,匪夷所思地开口:“你真打算去裴也?”
  过去的六年一直逃避去裴也的是不是你?
  男生什么行李也没带,捏着驾照打开驾驶位的门:“对。”
  姚星河没下来:“平时到裴也也得10个小时,这赶上国庆,哪哪都堵,到了可能得明天早上了。夜车不好开,长时间驾驶容易疲劳,而且违法。”
  萧时光道:“没关系,工作那两年我经常开夜车去机场、车站接领导,技术还行。累了就在服务区休息休息。”
  “那你到了裴也得啥时候?”姚星河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往副驾去,“我假期没事,陪你去。”
  萧时光愣了下,歪过脸朝空气笑了声:“前天晚上聚餐的时候,不还说国庆要陪宋杞去南部山区泡温泉,去欢乐谷看焰火表演吗。”
  “你打电话的时候小七就在旁边听,”姚星河又骄傲又嘚瑟地看着他,“我女朋友呢,心地就是这么好,她特意嘱咐让我开车陪你去,让你有时间睡觉休息,留出最佳状态去见你的裴也小美女。”
  因为彼此知根知底,了解他打定主意做什么事儿就轻易不会妥协的个性,萧时光便没再推辞,只是说了句:“那帮我谢谢宋杞。”
  车开出校门。
  姚星河才问他:“所以你小师妹在裴也遇到什么事儿了?你这么着急忙慌地赶过去。”
  男生将后脑勺抵在头枕上,舌尖轻戳了下口腔。
  一改往日懒散松弛的浪荡模样,眉头皱得极深,声音也紧绷着:“不清楚具体情况,我在摄影号上伪造了个人设和她聊天,但现在能套出来的话很少。唯一确定的是……她这些年,一直在被人渣勒索。”
  *
  下午5点多,陶尔开车驶出市中心的梧桐大道,去往薛望山和易小茜的居住地——位于北郊的,裴大北荇校区家属楼。
  当年薛望山和陶迆离婚,分走了陶迆在“梧桐里”小区置办的两套别墅中的一套。
  两年前,薛望山和易小茜资金紧张,卖掉了梧桐里的别墅,搬到了那套80平左右的北郊旧房子里。陶尔这才回来,住进陶迆在世时居住的地方。
  国庆假期裴也市车多人密,主干道拥堵,她从小路绕到裴也名人商厦,准备去买个录音笔。
  却在迈进大厦的瞬间,注意到顾客稀少的一楼腕表展示柜旁,还有一个柜子,陈列着各式各样的打火机。
  陶尔掏出手机走过去,打开备忘录给导购看那个名字:“你们卖这个牌子的打火机吗?”
  “S.T.Dupont?有的,”导购小姐姐立刻点头,引导她往店内商品墙上看,“您需要什么价位、什么款式呢?”
  “稍等,我找找。”
  搜寻了好一会儿,她才发现孟殊用的黑银配色那款。刚要让导购包起来,就听到导购介绍:“这款还有深蓝渐层款,比黑银款稍贵一些,但颜色更高级,更优雅。”
  打眼一瞧这骚气十足的蓝金配色,陶尔瞬间满意:“那就蓝色这款,比较配那人的气质。”
  导购小姐姐笑得超温柔:“是给男朋友选的吗?”
  在这样的语境中想到那个人,心情还是有点愉悦的。她心血来潮地导购开玩笑:“不是男朋友。最近包了一小白脸,想买来哄他开心。”
  估计已经从别的顾客身上领略过这花花世界的多彩奇妙,导购小姐姐的心理已经被锤炼得格外强大。
  所以听到这句不但没有震惊,反而面带微笑地给她包装好,末了还甜甜地祝福她:“这贵重的礼物,那位先生一定会喜欢。也希望您和那位先生,度过一个愉快的假期。”
  “会的,”陶尔压住抽搐的唇角,“他要敢说不喜欢,我就送给别的小白脸。”
  作者有话说:
  下一更是后天晚上10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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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在线
  乘扶梯去三楼数码专区, 买了360°环绕收音、64G大容量、超长续航8小时的录音笔。
  结完账,她在柜台前就把包装盒拆开扔掉。等店员把笔充满了电后,提前打开开关, 别在宽松的运动衣内侧口袋里。
  店员见她藏得这样隐蔽, 略迟疑地问她要去干什么。
  她想了会儿该怎么回答。最后挑眉,淡定道:“男朋友跟小情人开房去了,我要去捉个奸。”
  店员面色一卡:“……祝您成功。”
  回到车里就没那么淡定了。
  过去19年,她对了骄傲,错了就认, 讨厌谁就坦荡地讲,报复起人来直接干脆, 从不在背地里搞阴人的手段。今天却要用这种不太体面的方式, 赴薛望山和易小茜约, 尽管知道自己迫不得已, 但多少有点心虚。
  好在是, 北风在Q.Q上反问她:【敲诈你的那个人都这么心安理得, 你只是如实记录他的所作所为,为什么要感到心虚?】
  她舒出长长的一口气。
  拿出手机,又给北风发了一条消息:【谢谢你陪我聊了一整个下午。现在, 我要出发了。】
  [北风]【别害怕。随时找我, 我今天一直在线。】
  *
  和过往每一次, 没什么不同。
  易小茜温柔客气地给她开门,桌上摆着按了她的喜好做的六菜一汤。
  吃饭前易小茜照例给薛速速打了个视频电话, 薛速速在录音棚排队录歌,歌词都没练熟呢, 却还有闲心跟她摇头晃脑地打招呼, 不止如此, 还把嘴耸得老高,隔着屏幕管她要亲亲。
  临挂前重复了一次又一次,她下个月有两天假期,让陶尔到时候一定一定要回家吃团圆饭,她在沪上没有很想念爸爸妈妈,最想的是自己的漂亮小妹。
  餐桌氛围也如以前那般和谐融洽,薛望山面色慈祥地跟她交流,问她暑期在景大表现怎么样,问她裴大大四的课业难不难,现在和景大的导师是不是还保持着联络,这一年有什么学习之余的计划和打算。
  易小茜会及时地往她的杯中添果汁,做饭桌上的捧场王,用星星眼望着她,夸着尔尔好棒啊,读书好厉害,几个月不见又漂亮了,新的发色蛮好看的。
  然后把手搭在薛望山手背上,总结:“老公,有个这样的女儿,我们也太幸福了。”
  可不是幸福吗。
  陶尔在心中冷笑:除了我,这世界上还有谁能这么听话地给你们送钱。
  吃完饭就按照惯例,被薛望山叫去书房继续聊。
  这些年,每次来到薛望山的家、吃完易小茜的饭,随薛望山步入黑暗,听到书房门关上时响起的“咔哒”声,陶尔总有一种自己被人推进牢笼、并在笼外上了锁的感觉。
  当同一个空间内只有他两人时,薛望山便会一扫饭桌上的稳重端庄,摘掉眼镜,靠在真皮座椅上,翘起二郎腿,点上烟,把下巴扬得很高——
  冷眼睨着她。
  目光嫌恶与不屑并存,像是在看爬进他书房的蟑螂。
  “这次带了多少钱。”他开门见山。
  陶尔掏出银行卡,推过去。
  最近两年,她琢磨出来了和薛望山的新的相处之道,就是进了书房,尽量听薛望山讲,鲜少开口表达意见。
  本来今天也是不想说话的,但她想到北风给她的建议:
  【兄弟,录音时一定要把要点表达完整,你没办法控制他说什么,但你这边一定要留下关键信息。】
  【比如:你因为什么来跟我要钱,我顾忌着什么才会把这些钱给你;】
  【比如:这次你要求我给你多少钱,我实际给你多少;上次你要求我给你多少,我已经给了你多少。】
  【敲诈的理由和数额,是重点。】
  于是,她叹了口气后,开口:“爸,这次你跟我要20万,但7月份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给你转了20万了。所以今天我跟哥哥拿了10万,加上我卡里本来还有的4万,一共14。”
  薛望山腮肉一提,哼道:“薛宴才给你打10万块?”
  陶尔:“哥哥的钱也是辛苦赚来的。”
  薛望山已瞧不出半点教授的修养,开口骂她:“贱不贱!那他妈是你的钱!你倒是一点儿都不介意他跟陶迆的龌龊事,还把陶迆的遗产全部交到他手里。”
  这六年,听过近百遍,陶尔已经不像以前那般失控,能很快地稀释那句话带给她的冲击。
  所以她现在可以注视薛望山,平静地回答:“你说贱,那就贱吧。我永远不可能背叛哥哥。”
  “那就背叛你亲爹我?”他扯着唇角,露出被烟熏得微黄的牙齿,笑得恶心又油腻,“果然跟你亲妈一个货色,你是不是还要跟你亲妈一样,无视伦理,爬上你这位好哥哥的床啊?”
  以往到这里,陶尔会打住令她不适的话题,随便说些关于薛速速的事,让他明白骂她不是最要紧的,要紧的是把钱尽快转到薛速速那里——
  给小偶像打榜,让她在几十人的团体中提升排名、早日拿到第一顺利毕业,可是很费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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