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在大庭广众之下,陶尔总会被“你男朋友”这个称呼腻出一身鸡皮疙瘩。
但每天清晨醒来,看到微信里出现的、更加瘆人的“宝宝”,看到腻腻歪歪的“想你”,以及更不要脸的“想抱你”“想亲你”。
还是会揪过夏凉被捂住脑袋,躲在里面偷偷愉悦很久,才能调整好面部表情,在周师姐看破不说的慈爱眼神里,爬下床快速刷牙洗脸,去零点餐厅买上两份早餐,迎着晨光奔跑着往103去——
见她的男朋友。
在103也不只是学习而已。
经常加班到很晚,一抬头发现工作室只剩他们两个在。
男生小憩结束,抬头时额发碎乱蓬松,眼底铺着湿漉漉的浅红。
他转了转脑袋缓解脖颈的酸疼,坐在椅子上,迷茫又疲倦地望她好多次,怀疑人生般喃喃着:“刚才做了个梦,梦见你成了我女朋友,还被我亲到了?这他娘的是什么梦。”
左右环顾,四下无人。她滑着转椅大胆地撞过去。
男生见状,舒长的睫毛猛地颤动,虽然震惊但立刻坐起来,张开双臂把她接入怀里,防止她撞上桌板和扶手:“卧槽,你干嘛?不怕撞瘸了?”
她注视他三四秒,直到他眼神开始探寻,便得逞一笑攥住他的前襟。
凑上脸颊轻轻浅浅地啄着他的脸颊:“醒醒。我就是你女朋友啊。”
男生胸前的肌肉蓦地紧绷,都有点硌手了。良久后他才缓过来,终于想明白了今夕何夕,不由笑出声来:“我睡蒙了,我正想,你什么时候把紫头发染黑了。以为刚才这个场景,是在去年夏天。”
说着把她圈在椅子上,倾身过来,大胆又放肆地,把一个吻从耳尖蔓延到唇瓣。
“尔尔,和你在一起。”
“两个月了,还是跟做梦一样。”
恋爱或许就是用无数平淡却温暖的小事垒砌起来的房子,把暗恋时期的委屈心酸和惴惴不安挡在外面,收留两个互相喜欢的人,让他们抬头可见这些用爱意攒成的砖,给缘分以最大的成全。
但有些人却不像他们这般好运。
8月中旬,和刘森雨、姚星河、宋杞吃饭的时候,陶尔从同在景大超算中心工作的姚星河那里得知,她程寻表姐被人举报了,原因是和学生谈恋爱,并在一门课里给了这位学生高分……
还是女学生。
陶尔想到今天没到场的那位美女,瞬间明白了这个女学生是谁。
三天后,程寻辞去景大计算机学院副教授的职务,舆情并未得到平息,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景大校园贴吧里,开始出现各种各样的揣测和评判。
有人觉得程寻辞职就意味着她心虚,说明她真的犯错误和景大女神恋爱了。有人觉得她辞去教职并不够,应该把超算中心研究院的职务也辞掉。
直到有人把程寻朋友圈的截图发在了贴吧里,这场热闹才偃旗息鼓。
那条朋友圈陶尔也看到了。
文案是:【近来很多人问我那些事是不是真的。在此统一回答:学生的试卷在学院档案室封闭保管三年,欢迎大家去查阅。为什么辞去教职,因为超算研究中心的工作太累,也想把中心的工作辞掉,领导不批。其他的没什么可说,我早就被求婚了。】
配图中:程寻捧着鲜花,垂眸望着单膝跪地的男士。男士身材匀称,即便跪着也能看出高大,西装尺码贴合、剪裁讲究,但只有一个背影,看不出是谁。
陶尔去问程寻这男的是谁,并表达了自己的困惑:【表姐,你当时为了表达自己的取向,都在家族群里和姑妈吵起来了,怎么突然就变直了?】
程寻没正面回答,只嘱咐她:【这件事你别管,好好读你的研。】
至于另一位当事人,她从始至终没有对此事发表半句看法。
又过了几天,陶尔想到程寻发的那条朋友圈,觉得背影有点熟悉,翻出来看了看,仍然没想起来这男的是谁,倒是有了新发现。
是一条时隔七天才出现的评论:
【恭喜程教授,花挺好看。】
十来秒后,又出现一条:
【但是离我送的还差很远。】
陶尔慌忙截屏。
等了片刻没等到新的评论出现,就又下拉屏幕刷新,结果两条评论骤然消失。不知道是程寻删的,还是女神自己删的。
再次刷新,这条朋友圈也消失了。
*
连删两条后,程寻又看到新的评论出现。
本想继续删除的,但看到的那一刻,还是没舍得动手,于是把这条朋友圈仅对自己可见。
【我没等到那一天,在众目睽睽之下,送你满束的鲜花。光明正大叫你的名字,不必刻意加教授或老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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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最好
陶尔左思右想, 还是决定请乔唯一吃个饭,郑重道歉。
如果不是她当初自以为是,把女神介绍给程寻表姐认识, 并不负责任地说女神是姬圈大佬、撮合程寻跟女神相亲, 女神应该也不会提前认识程寻,并在开学后对程寻产生师生以外的感情——
如果没有循序渐进的青睐,就不会有绵绵不断的喜爱,也不会在今日受这么大的委屈。
看到她道歉的微信消息后,乔唯一直接回了个电话。
嗓音里倒是没有听出伤心, 只是暂时拒绝了她的请客:“我现在不在景行,在沪上朋友家里住一段时间。师妹, 你不用惦记着我和程寻教授的事, 我们走到今天这一步跟你完全没关系。”
陶尔刚想问句她什么时候回学校, 就听电话里传来柔媚的女声, 声音的主人应当是刚刚睡醒, 嗓音慵懒沙哑——
“……乔乔?别打电话了嘛, ”那人的声音渐渐清晰,应当是拉近了同乔唯一的距离,听筒里甚至传来传来暧昧的摩擦声, “乖宝, 去给姐倒杯水, 再陪我睡会儿。”
“好,”向来高冷的乔唯一竟然很自然地答应了, 然后和陶尔说了再见,“陶尔, 回景行再找你, 你忙去吧。”
陶尔回过神来, 赶紧问:“女神,你身边是?”
可惜乔唯一并没有听到,冲身边的人无奈地说:“宁檬姑奶奶,你倒是松开我我才能给你倒水啊……”
“乔宝,你最近用的男香吗?小鹤好像也用过这款,哎呀,真是好闻,想埋你胸里不出来。”
那边终于意识过来,当机立断把电话挂了。
但俏而媚的笑声还在耳畔回响,这声音特色鲜明,如妖精般勾魂,抑扬顿挫之间用闲适惬意的语调填满,即便没看到本尊,都能通过这动听的声音断定对方是绝世大美人。
陶尔瞬间趴在桌上,望着黑掉的手机屏幕痛心疾首地想:完了完了,女神和别的女神都睡在一起了,程寻这不上道的,真的没机会了。
旁边的萧时光见状,放下鼠标滑着椅子凑过来:“怎么了?难受?”
她摇摇头,压低声音苦恼道:“女神好像有了新的喜欢的人,”想到那位的名字,她便扭头问,“你和女神认识这么多年,知道她有个朋友叫‘柠檬’吗?”
“这名字……怎么觉得有点耳熟?”萧时光琢磨了半晌,歪头看向自己电脑屏幕,其上显示着君雅初代电器产品柠檬黄的外观,睫毛骤然一跳,“跟许鹤周那位姑姑同名?”
“许鹤周?”君雅项目团队里那位高高帅帅,眼睛又大又亮的青萧大学高材生?
“嗯,许鹤周特别喜欢这位,所以首发系列就用了柠檬色。”
陶尔已经顾不上侄子喜欢姑姑在伦理上的出格,她燃起了一丝希望:“那许鹤周追上了没?”
萧时光笑回:“没有,上个月他说表白被拒。人家不想跟他搞姑侄恋。”
她再次萎靡下去:“让许鹤周努努力啊……”这样我程寻表姐还能有一线生机。
身旁这男的突然握住她的手,按到自己心窝处,旁若无人地说着肉麻的话:“这种事不是靠努力就能解决的。毕竟不是谁都有我这种好运气,想跟我喜欢的姑娘表白的时候,对方恰好也喜欢我。”
身后的李琛和胡泊频率极其一致地回头。
李琛抽笑几声,拍了拍胡泊肩膀:“感谢师弟搬到103,让我被虐的时候还能有个伴。”
胡泊回拍李琛的肩:“同室为狗,就是缘分。师兄客气了。”
陶尔:“……”
艰苦奋斗两个多月,到八月底,君雅项目第一阶段的程序设计任务完成,团队给周伯雅教授作了汇报,教授很满意。
老人家还重点夸奖了陶尔,说她逻辑缜密、思路活跃、能力出众,不输公司里工作好几年的正式员工,并希望她在即将开始的研究生生涯中继续保持坚韧性和向上力,成为计算机领域卓越的工程师。
尽管明白老教授对她的赞扬有些夸大其词,但陶尔还是很振奋,很感动。
虽然家里也有一位教授,自从陶迆和他离婚后,陶尔在小学到大学毕业的漫长时光里,便再也没有听到来自那位薛教授的肯定,遑论夸奖。
但你看,没有他的夸奖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只要我做得足够好,就会得到更权威、更饱满的赞扬。
下午六点,离开君雅。
等了三波电梯,终于和萧时光挤上去,随汹涌人潮走出大厦。
徐徐晚风绕过高楼在脸颊落下温温的热度,低头可见写字楼间沉静的水泥灰和大片的玻璃蓝,抬头可见粉紫色云霞与金灿灿余晖层叠交织把西天铺满。
她心情美好得不知如何形容,拉住萧时光,把他手机上还要排22位的打车订单取消掉:“去坐地铁吧,我看前面有个站。我们今晚去吃点好的。对了,就升明粤吧,我记得你说味道不错。”
萧时光反握住她的手,不太正经地笑了笑:“让富婆坐地铁是不是不够尊重?要不我回去借姚星河的车?”
陶尔轻怔,这才发现自从在一起后,萧时光从没有带她坐过公共交通。
从凤吾到君雅,一个小时的车程,打车费都要150往上,但他还是会打车。
忍不住问他:“你真把我当娇气的公主了?”
他还是不正经:“你本来不就是?等我会儿,我去找姚畜拿钥匙。”
她扯住他腰间的衬衣把他拽住:“没车就不能出行吗?当年在长沛,不还经常坐你电动车后座?走吧,地铁更快。”
男生垂眸看她,细长的眸子里有光在动。
“走啦——”她笑着催促。
手被他握在掌心里。微风吹过,拂去额头的涔涔汗湿。
他好像在笑,又像是在叹息,声音比风还要轻,不仔细听甚至会错过那句——“陶尔,很想把最好的给你,但总觉得自己差点意思。”
人流擦着肩膀涌向不同的建筑、不同的道路,她在这大片的熙攘中不再隐藏那些早就揣摩多遍的情意,踮脚亲了亲他的侧脸。
尽管知道肉麻,但还是放下一切顾虑,把那句话说光明正大地给他听:“你已经把最好的你都给了我。我只要萧时光就够了。”
*
去年从升明粤给萧时光订外卖,陶尔办了会员,往里面充了8万块。
后来薛宴公司附近开了一家新店,陶尔只是随口安利了一句,结果薛宴就又往她的账户里充了一笔巨额,说不只是给她吃饭用,以后宴请客户也去那里。
进店后,陶尔先让服务生登录她的会员账户查看了余额。然后一边默默感喟薛宴这家伙真他娘的有钱,一边放心大胆地把今晚的主厨推荐菜点了个遍。
服务生估计也被账户余额震惊到了,点完菜后就没再出现,换了店长过来,亲自给他们服务。
只是不知道萧时光那边出了什么情况,说去洗手间一趟,可前菜都上了,他还没回来。
店长眼观鼻鼻观心,赶紧替她去洗手间找了一趟,回来后斟酌着措辞说:“那位先生好像遇到了一位朋友,两个人在屏风后的咖啡区聊天。陶小姐,您看是否要跟主厨讲,这边先暂停出餐?”
“那等他回来再上吧,麻烦您了,”陶尔往远处的屏风望去,“他在跟谁讲话?男士还是女士?”
店长笑回:“是位年轻女士。”
这句话落入耳中,像一根扯紧的棉线,揪起回弹,绷到了她的耳尖。不算疼,但耳朵和意识一下子苏醒了。
她又等了半晌,最后还是朝屏风走去。
透过屏间宽阔的缝隙,果然看到萧时光和一位女生在聊天。
那位女生脖颈修长、眉目秀雅,束腰的丝绒长裙修身又精致,脚上是经典的红色玛丽珍鞋,鞋头缝制着蝴蝶结、其上满布黑钻,恰好映衬她雪白细瘦、骨节分明的脚腕。
是舞蹈生?
正思索着她到底是谁,就听萧时光道:“你博士想回景大读是你的事,只要你能考回来。不要说什么我是你的精神支柱,这就有点可笑了。我这根柱子可撑不住你。”
女生脸上丝毫看不出尴尬,反而笑吟吟的:“好歹是你前女友,你就不能鼓励我鼓励呀?”
陶尔瞬时僵住:前女友……这位就是姜岩?
萧时光不耐烦地转了转脖颈,神色也变得倦冷:“不聊了。我女朋友等我吃饭。”
女生不为所动,迈着优雅的步子跟上来:“那正好啊,一块见见你女朋友。之前听乔唯一说有个富婆在追你,我正好看看是多大岁数的富婆,眼光这么老辣、目标这么精准,看上我细皮嫩肉白脸长腿的前男友。”
男生停住脚步,冷眼瞥她:“她一小孩儿,从没见过你,也不知道我们的事。你没必要这么阴阳怪气。”
女生敛起神色,乖巧认错:“好的,对不起。但你也没必要一直躲着我吧,我在凤吾校区这里忙活了一个暑假,跟你说过多少次想约你吃个饭了,但你一次也没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