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越说越离谱,竟然希望他收收姿态,脾气好一些,好的家庭都喜欢有礼貌、有教养的姑爷,而且他年龄大,遇到事情要包容对方。
他当时就被气笑了,质问许珺瑛还知道些什么。
许珺瑛搪塞过去,说没什么了解,只要儿子和那个姑娘能好好地相处就行了。
直到今日,许珺瑛说出陶尔的名字,知道陶尔的生日,让他送礼物讨好陶尔,萧时光才反应过来许珺瑛对陶尔的了解程度已经超过了他的控制。
他已经彻底拿不住烟了,任由它掉在地上,勉强抬起脚把火光碾碎。
周围还有人在看他,甚至有个女生过来问他需不需要帮助,看他脸色不太好,抖得也很厉害。
他摆摆手。
对女生点了个头表达谢意,就绕开这些纷扰,穿过马路到扶住一堵矮墙。
许珺瑛无辜得要命:“小时,你以前不这样……你现在说话怎么一直带脏字?”
萧时光被折磨得头皮发麻,方才攒着力气的咒骂发泄出来之后,整个人只剩抽筋剥骨般的疲软。
他冷笑几声,慢条斯理地警告对方:“你他妈要是再敢惦记她、她的家庭、她的钱,我这学不上了,也得把你们一家搞死,而且一定先从蔺分茗开始。你,听,明,白,了,没?”
他的嗓音又低又缓,伴随着几声笑,在夜晚中诡异得要命。
许珺瑛应该是被他吓到了,噤默好半晌后仓惶地挂了电话,只留下一串盲音在萧时光耳朵里回荡。
他顺着矮墙机械地滑下去,最后蹲在地上,苍茫地思考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为什么总有人去惦记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老沈是,萧明杰是,没想到许珺瑛也是。
他真的被这群人折磨疯了,也被折磨怕了。
脑子里画面乱得要死,一会儿是从老沈床底下捞过来的、满脸是灰的小姑娘,一会儿是在他拳打脚踢下求饶的老沈;一会儿是去而复返的萧明杰看到白色小书包里的现金时、又愣又直又疯狂的眼神,一会儿是他跟随萧明杰回家,关上门厉声警告萧明杰但萧明杰不以为然的表情。
“那小姑娘谁啊?”萧明杰捏着牙签戳着齿缝,兴奋得眉毛都要跑到天灵盖上去,“谈的小女朋友啊?看着挺漂亮挺乖巧的。”
他拖过餐桌前的塑料椅子,坐在萧明杰对面:“萧明杰,我来这里就是想告诉你,你别打她的主意。”
“哎哟哟,你看看你,”萧明杰唇角一撇,顺势瘫进沙发,把脚担在茶几上,还一直抖腿,看着就让人厌恶,“既然是你女朋友,那就是咱老萧家的人,就是我未来的儿媳妇,我问她两句话怎么了?”
这油混子的模样让萧时□□急败坏又无奈透顶。
他把额发撸到脑后,因为太了解赌狗的德性,所以不想再跟萧明杰废话了:“她跟我没任何关系,陌生人。”
萧明杰歪过脑袋,黢黑深陷的眼窝里是眯成一条缝的眼睛:“没关系?没关系还喊你名字,还能趴你床上翻书,还能说又取出来一笔钱给你用?”
精瘦的中年男人满脸得意,点上一根烟叼嘴里,歪着脑袋任由烟灰落在沙发上:“哎,你屋里那个空调也是她买的吧?我儿子我知道,你赚的钱基本都给我了,不能舍得给自己安空调。”
这些话令萧时光窒息。
也就是从这一刻开始,他觉得事情的发展已经比他想象的要糟了。
以至于后面再多的警告显得苍白,比如:
“她的钱不知道从哪儿儿来的,你最好是别惦记。”
“这姑娘是外地的,看脾气就知道她不好惹。你收敛一点儿,别让我去局子里看你。”
“萧明杰,我已经说了,你只要老老实实的,别再出去赌,那你欠的钱我就想方设法还,你别指望别人。”
这些话对于知廉耻的人来说或许有用,对于穷凶极恶的赌狗来说,全都是废话。
萧明杰从沙发上滚起来,眼中精光四射,笑出半口黄牙:“你看你这孩子,就是没心眼儿。管这钱哪儿来的呢,你先借来给我用一用?”
萧时光瞬间抬眸,嗓子干得要命:“你要干嘛?”
男人嘿嘿笑了两声,按灭烟,搓搓手:“说出来你别生气。最近城西开了个新庄子,我手感不错,已经用五十滚赢了小两千了。她书包里那个数我看得有七八万,搁我这里稍微一活动,咱欠的80万没准一晚上就赚回来了。”
萧时光起身,踹飞椅子,扭头就走。
到了门口脚步一顿,又咬了咬下唇,折回来捞起塑料椅子冲到沙发跟前,照着萧明杰的背就砸。
是真的毫不手软地砸,用了浑身的力气,灌入全部的愤恨。砸得男人从骂爹骂娘到撒泼打滚,从奋力手到蜷缩进沙发底下,不敢出来。
他踹开茶几,捏着萧明杰的脖子,把人从沙发下薅出来。
膝盖压住萧明杰的肩胛骨,一拳接一拳地揍。
想骂的话太多了,全部挤在喉咙里,撕扯着,狰狞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于是只能用拳脚打出一个突破口,来宣泄这浩荡的愤懑和灭顶的绝望。
竟然还在赌。
竟然还抱有一朝暴富的幻想。
竟然还要把本来就已经填补不上的窟窿无限扩大。
那我一天三份工,没白没黑不要命地挣钱,到底有什么作用,到底有什么意义。
“别打了别打了!小时!小时!我错了!再打我就死了!”男人的嘴角和牙齿浸满血水,眼眶也变得乌青,精瘦的身子缩起来蜷在茶几边,像是七老八十皱皱巴巴的老翁,“我不找她麻烦!我就是说说!她不给我我也不能抢啊!万事好商量!你说是吧!”
萧时光本来都停手了,可最后这几句话刺激到了他,让他不受控制想到老沈。
怎么个商量法?哄骗?威胁?还是干脆绑了她,让她不得不拿钱出来?
萧时光脑袋一热,把人揪起来怼在沙发框上,失了理智般疯狂揍脸。
最后萧明杰也被揍急了,脚勾起塑料椅子,照着萧时光的头就拍。
就这么互相伤害着,最后不知道打了多久,直到双方都精疲力竭才收手。
走出家门的时候,萧明杰躺在地上嗨哟嗨哟地叫,满嘴胡言,说他要为了女朋友杀自己亲生父亲,见萧时光不为所动就哭天抢地,让他叫救护车来救命,最后还说什么要报警,要告他,要让他去蹲局子好好改改脾气。
萧时光没有理会,关上房门走入室外。
仰头望着天,对着不太明亮的星星抹了把后脑勺,然后就摸了满手的腥热。
捞起T恤擦了擦手,就踉踉跄跄地往前走。走出院子时余光瞥见一身棉白的裙子,扭头看去,有点漂亮的小姑娘正抱着小书包站在大门前。
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也不知道在此处等了多久了。
略一犹豫便走上来,收起往日的散漫不羁,小意又谨慎地跟他求证:“你和你爸打架了吗?我听到里面动静不太正常。他如果需要钱可以用我的,我其实愿意给他。”
低头拉书包拉链的时候看到他T恤上的血迹,眼皮一跳立刻捞起他的手,看着指缝里的血惊愕:“你真的揍了你亲爸?这是谁的血?”
萧时光反应过来,烦躁地收手回来。刚要骂她两句,就听到身后的平房里有响动,一深一浅的脚步声向着门口而来。
这声音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威胁。
但对眼前的女生来说,却是极其危险的存在。
他太了解萧明杰了,这人比老沈更贪,为了钱,为了赌,他什么都干得出来。
于是什么也管不了了,抱起陶白疯狂地、近乎逃命地向前跑。从漆黑的胡同小道,到破败的老城马路,再到灯光昏黄的公交车站,他跑得心肺都要颠出来。
直到陶白提醒他后面没人,他才停下,放下陶白,钻进行道树里呕吐。
吐着吐着就怀疑人生:他萧时光的生活到底为什么这么苦。
思绪回到今时今日。
当他跨过马路,到酒吧对面呕的时候,突然就想明白了,许珺瑛当初为什么会和萧明杰结婚——真就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他们太像了。都企望着不劳而获,期待着巨额财富掉落。
只是萧明杰会更直接地表达他想要陶尔的钱,而许珺瑛会弯弯绕绕,劝他和陶尔好,然后再次从他这条线上获取来自小富婆的回报或者施舍。
真有意思啊。
这群烂人。
*
【公司有点事姚畜搞不定,我去帮忙了。你和大家解释下。】
【祝你生日快乐。】
收到这两条微信,陶尔并没有什么意外。
事实上她就站在酒吧门前,隔着一条马路,看着对面的人面色凶狠地跟人打电话,而后蹲在地上开始干呕。
八年了。
她大概也了解到萧时光的毛病:在极端紧张、极端气愤的时候,胃会难受。
就像她在这样的情况下,心率会迅速拉高一样——这是两个人生理上的应激反应。
打算进酒吧给他点杯水的时候,他扶着墙站起来,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在小路口停了下来,掏出手机。
给她发了这两条微信。
她向着男生的背影走了几步,顺便问他:【我陪你去公司加班可以吗?我有车,可以带你过去,很方便。】
【不用。你女神还在里面等你,你走不合适。】他这样回。
陶尔脚步没停,回头看了眼酒吧,心里纠结得不行,觉得确实不该晾下女神跟过去。但她又不忍心让萧时光一个人走,于是不放弃地追问:
【那我这边结束后去找你?】
【你想吃点什么,我打包带过去。】
【也不只是给你,也给星河师兄带点过去。】
但对方再次回:【不用。】
她就这样停在原地,望着男生清瘦高挑又分外萧条的背影发呆,直至一身漆黑西装的他被夜色冲淡,又被车流淹没。
过了会儿回到酒吧,陶尔把自己的小失落掩藏起来,帮萧时光解释了几句。
刘森雨听愣了:“不是,公司不还有姚畜身先士卒顶着呢吗?姚畜主动留下,就是为了让老条过来给你过生日,”说着站起来,“他到那儿了?我去公司,让他回来陪你。”
陶尔挤出一个笑:“已经走挺远了。”
乔唯一看出些什么,把刘森雨拽回卡座:“既然这样那就让萧时光去忙吧。”
服务员已经把酒端过来,看到桌上的蛋糕,机灵地推销了一波:“要不要让咱们久氧乐队给你唱生日歌?有学生证的话能打八折,只要八百就行。”
乔唯一挑眉:“当然点啊,挂我账上就行。”
“好嘞,美女。”
乔女神给陶尔点了杯酒吧最近上的新品,名叫“桃逃”的桃汁预调酒:“我前几天来喝过,这款还不错。而且叫TaoTao,跟你名字一样。”
陶尔尝了一口。
桃汁的味道香甜馥郁,酒的味道烈而不呛,入口很顺,确实不错。
*
回到公司,萧时光窝在办公室沙发上睡了一觉。中间好像胃痛得受不了,翻身的事实从沙发上掉下来,被姚畜叫醒吃了点热粥,吃了几片药,但很快又睡过去。
再醒来已经是11点。姚畜还在办公室加班,看他醒过来就过来问他好点没,要不要去医院。
他茫然半晌,摇了摇头:“没事了。”
姚星河坐到对面的单人沙发上:“今天不是陶尔生日?你遇到什么事儿了不去陪她,却到办公室来睡觉?”
萧时光仰躺在沙发上,看着头顶的射灯,犹豫着要不要和兄弟说自己遇到的这些糟心事。最后还是决定不说——因为这种破事儿,别人根本帮不上什么忙,还得绞尽脑汁想措辞、安慰你。
“你会煮面条吗?”他决定说点儿姚星河能做到的,“给我弄一碗吧,又有点饿了。”
姚星河理解他的纠结,没再逼问,就去外面给他煮面去了。
他掏出手机,给陶尔发了条微信,问她回去了吗。
结果刚发出去两秒,对方就直接拨过电话来:“薛宴,你来接我回家,”顿了顿,打了个小酒嗝,声音变得绵绵软软的,还带着点小委屈,“萧时光走了,他不要我了,但你必须来。”
旁边车声和风声都有点大,她旁边好像有人,那人的声音还很熟悉:“陶尔,我可以送你回去。”
“说了多少遍了,不要你,就是不要你,”女生的语气渐渐不耐烦了,“我有哥哥来接我,我为什么要让你送我呢?你一明星,你你……你跟着我合适吗?”
萧时光立刻明白她身边的是谁,从沙发上翻起身来,理了理衣领:“你在哪儿?我现在过去。”
“就是青萧这边的SCI酒吧啊,我刚才不是把地址发你了吗,”女生嘟囔着,声音越来越含糊,像在怀疑自己,“薛宴你、你声音怎么和那个姓萧的狗男人这么像?是你在学他,还是我、我打错了?你等等我看看——”
“哇哦,”她好像看清楚了,“对不起,我真打错——”
话没说完呢,她就仓促地挂了电话。
她刚才叫我什么?
姓萧的,狗男人?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今天写了8千多,先更7千,后面的要修改一下,明天再更3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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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乖点
打车去酒吧的路上, 萧时光给乔唯一打了个电话问她什么情况,为什么把陶迆一个人留在那种地方。
乔唯一也喝得有点多,语速明显迟缓, 但头脑还算清醒:“不是一个人啊, 李琛跟着她呢。对了,有位明星,说认识陶尔,也一直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