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真的听他指挥,给他递起了螺丝刀。
到了7点,所有传感器都检查过,他从他带来的笔记本上拷了份程序移到工控机上,指挥工人启动生产线。
陶尔就着他的笔记本浏览了一遍程序,渐渐皱眉:“这是胡泊发你的程序吗?怎么跟前天的版本不一样啊,变动这么大?”
他往控制界面输入校准参数,面无表情道:“我给你们重写了。”
忍了一早上,陶尔耐心快要耗尽了:“不是,你了解这个项目吗,你就给我们重写?”
他低头看过来,呵出一声短促的、轻蔑的笑:“你和胡泊但凡有一个人动动脑子,也不至于快过年了还搞不好这个项目。”
陶尔瞬间被气笑了,一边疯狂浏览他的程序,企图找出漏洞和破绽,一边揶揄道:“您这么厉害,应该早点过来才对啊。怎么能现在才来呢,不怕我和胡泊两个学渣在这里丢景大的人吗?”
他面不改色:“我这么厉害的,需要求我,我才会过来。懂吗?”
“……”陶尔咬牙看完程序,没发现漏洞,又不死心地调试了一下,连个警告也没有,关掉界面,阴阳怪气地问,“所以是严教授求你来的吗?”
“教授说你在深川被欺负了,所以要求我来帮帮你,”他说着,已经把刚刚过去的3件产品的检测数据无线传到到笔记本上,“要求也是求。”
她彻底没了脾气:“OK。但我好着呢,没被欺负。”
“感冒了。”他突然说。
陶尔没有准备,被突然转过来的话题问得一懵:“啊?你吗?”
对方的目光放在她脸上,像看神经病一样:“我说你。你感冒了。”
陶尔已经懒得跟他吵了,恹恹道:“快好了。”
但对方真就是找茬,语气吊得叫人想抽他——“就你穿的这个毛衫,又薄又透风,我看今年都不定能好。”
陶尔被惹恼,仰起头瞪过去,也不想藏着掖着了,打算骂他一顿让他清醒清醒:“你管得怎么这么宽,我愿意穿什么穿什么,你管我感冒不感冒——”
话还没说完,那件原本在他身上的外套就被拉下来、扔到她身上,他脸色也变得又严肃又难看:“穿着。”
作者有话说:
字数有点不够,明天再更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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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别忘
虽然看不惯萧时光倚仗优越智商高人一等的姿态, 但陶尔不得不承认,他到来后,事情开始往好的方向发展了。
软硬件的问题都有了很大程度改善, 检测效率和准确度得到提升;硬件方面, 传感器换成了十倍价格的德国进口货,精度和稳定性都上去了,工控机内存也升级成了32G的,不再动不动就死机。
甲方这边几个负责人的脸色比以前好看很多,尤其是萧时光在的时候, 一口一个“萧教授”叫着,尊敬得没话说。
陶尔就这么听了两三天, 实在忍不住了, 晚上加班处理数据的时候, 抬头问对面那男的:“他们为什么要叫你萧教授啊?你怎么也不纠正?”
他眼皮没动, 从早上到现在一直在电脑前优化程序, 要不是手指在动, 简直就是一尊在打坐的佛:“让他们放尊重点儿不好?我为什么要纠正。”
陶尔被噎了一下:“……OK。”
“说起这个事儿,我也想问问你,”他缓抬眼睑, 目露不屑和失望, “那个崔总, 这几个月一直把你当他手底下的工人使唤?”
崔总啊……
脾气确实又急又大。自打她和胡泊到这儿,这位崔总就不断地追加要求, 态度还很不客气,觉得自己付了钱就有资格拿他们当驴使唤, 没白没黑地催着他们赶进度。
这几天因为萧时光来了, 一直拿捏着姿态, 冷漠严肃,又确实比较牛逼,对方真的拿他当景大的老师,所以态度收敛了不少。
虽然有点不喜欢崔总这人的性格,但陶尔想到对方“资本家”的立场,便也能理解他的要求,不怎么计较他的坏脾气:“崔总还行吧,他就是要求稍微有点高,说话直接点儿。”
萧时光撤回目光,面无表情地应了声:“嗯。”
然后就继续调试程序了。
此后,优化后的程序经过连续36小时在生产线上的运行,没出现什么问题,他们两个就着手做结题报告,并在腊月二十三、小年的那天跟甲方这边做了汇报。
甲方很满意,夸了两句后,说七天后系统不出问题的话,他们就签署项目验收单并寄到景大那边。
萧时光说行。
崔总对萧时光敬重有加、赞赏有余,会议结束后提出想聘请他给公司当技术顾问。
但萧时光微微一笑,拒绝了:“我有自己的公司。”
崔总尴尬地笑起来:“萧教授年轻有为啊哈哈哈,请问是什么公司,有咱们XLL规模大吗?”
萧时光没回答,跟陶尔一块儿收拾完电脑和数据资料,然后靠在椅背上,叠起长腿,笑望会议桌另一侧的崔总:“崔总就没什么想跟我师妹说的?”
崔总没明白,看了陶尔一眼后又回望萧时光:“啊?我要跟小陶说什么啊?”
陶尔也没懂萧时光什么意思,懵了半晌后侧目看他。
萧时光勾起唇角,后脑勺抵在会议室的玻璃墙上,下巴颏对着崔总的脸:“她在你这边干了三个多月,把系统从你们最初要求的缺陷标记和数据记录两个功能,扩充到实时监测、缺陷预警乱七八糟的十个功能,还给你们做了3个不同产品的数据训练。你仔细想想,应该跟她说点儿什么呢?”
崔总反应过来,咳了两嗓子,跟陶尔说:“这三四个月,小陶和今天没在场的小胡也都辛苦了。”
陶尔浅笑道:“应该的。也谢谢崔总支持,后续我们把合同寄过来,您这边按时付尾款就行了。”
萧时光拖腔带调地补充:“我师妹、师弟的加班费,我们回去后也会把时长统计出来。劳动法怎么要求的,崔总这边怎么付就行。”
这话说出来,崔总脸就有点绿:“当时合同里没说还要付学生工资啊。我让人力和财务这边合计一下,到时候给您和严教授走一笔劳务费,您看可以吧?”
萧时光捏起圆珠笔在指尖转了转,随后啪的一声摔向桌面,那支笔带着惯性冲到崔总眼前,把崔总吓出来个激灵。
萧时光却悠然自得地抬起手,食指点了点那沓厚厚的检测数据,晃着长腿冲崔总微笑:“这里每个检测数据都有对应的时间。崔总不付工资也没关系,我们到时候把工作时长理一理,算一算,直接拿去走劳动仲裁也行。”
崔总呵出一声笑,摸了摸谢了顶的脑壳:“萧教授是什么意思?您今天讲话有点不客气啊,咱们合作可是还没结束,尾款你们还想不想要了?后续的你们还想不想继续合作了?”
“你们爱付不付,合□□找谁找谁,但我们不伺候了,”萧时光笑着站起来,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个录音笔,敲了敲桌沿提醒对方注意言辞后,送进陶尔手里,“崔总,我想告诉你一声,威胁这一套,在我这里不管用。”
陈总赶紧出来打圆场,穿越大半个会议室过来握住萧时光的手:“萧教授,不至于到这地步哈,咱们和景大一直是友好合作,尾款和工资我们都会付,项目奖金我们也会打到小陶和小胡这边,毕竟这么些天确实辛苦,给我们解决了这么大的生产问题。”
“那现在,你们可以对我师妹道歉了,”萧时光抽出手,握住陶尔的肩把她提起来,对两位领导露出深不可测的笑,“为你们这三个多月傻逼一样的态度。”
*
10月来到深川时,这边还处在夏天,一半是毒辣的燥热,一半连绵的潮雨。
1月底离开深川时,这儿已到了深冬,只是不见北方那样的寒风暴雪,只有淅淅沥沥凉到骨头里的雨。
打车往机场去的路上,陶尔在前排坐着,望了好几眼半躺在后排补觉的萧时光,尽管被他恶劣对待了多次,但还是忍不住关心他。
这半个月,他过来帮忙结题,没日没夜地排查问题、梳理漏洞,真的有点累。
可能眼神有点关切,惹得司机师傅都笑起来:“和男朋友来深川旅游的啊?怎么不多玩几天,现在就走啊?”
陶尔微怔后,热气从耳根生出来,直接蹿到天灵盖。
她赶紧收回视线,一边正色否认,一边轻嗤嫌弃:“他可不是我男朋友。”
师傅被她的反应逗笑:“那是在追求的过程当中?”
“我俩根本不熟,”她冷淡道,“已经半年多没见过,其实都快忘了对方什么样了。”
这就让师傅有点好奇了:“不熟怎么会打一辆车呢?”
“在这边工作,不小心碰上了。然后他这人比较抠,”陶尔实话实说,“他不想花钱,就硬要蹭我打的车去机场。”
到了机场,后排那男的也醒了。
下车后不但没有帮她推行李,反而连自己的箱子也不管,悠悠荡荡地朝机场大厅走。
陶尔劝了自己多次忍住忍住,看在他帮自己解决了难题的份上,推着两个行李跟在他后面。
安检后,两人一块儿到了候机室。
这男的像是十天十夜没合眼了,扯过冲锋衣的帽子盖住大半个脑袋,靠在椅子上就睡。睡着睡着身子就往右歪,脑袋就往下沉,最后整个上半身竟然歪到陶尔那里——
似是觉得不舒服,还皱着眉头转了转脖颈,整张脸都埋进她的怀里。
陶尔有点生气了,想把他推开。
可手刚放在他肩上,就听对方迷糊着开口了,嗓音混沌,又哑又沉:“尔尔。多看看我。别忘了我。”
作者有话说:
补全周末的万字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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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朝思
多看看我。
别忘了我。
怎么会有人, 在主动提出分手的同时,又恬不知耻地要求对方记着他呢。
陶尔不懂萧时光的想法,也不想懂了。出差的这段时间里, 她其实已经想得挺明白, 既然执着没有什么好下场,那不如就接受并放下。
就像当初花了很多年接受陶迆死亡,并放下对她的不切实际的幻想。
而且,从初三到研二,从13岁到21岁, 她已经付出了大半个青春,最终得证他不是合适的人。
去琼海市的航班发出登机提醒, 她把萧时光扶正后叫醒, 不管他迷糊不迷糊的, 先感谢了他这些天的帮助, 然后起身, 拿过自己的行李说再见。
“再见?”他捋了把凌乱的额发, 皱着眼去瞧大屏幕,愣了下后问,“你不回景行?”
“对, 我和教授请假了, 过完年后再回。”
他看着不太开心:“还有结题汇报呢?你不回去, 你难道指望我——”
“汇报我昨晚全部做好了,已经发给了胡泊, 不需要萧师兄再帮忙了。”
对方脖颈处的筋猛地一跳。
而后靠着椅背仰头看她,呵出一声极轻的笑:“真好啊, 现在不需要我了。对我就是, 用完了就扔。”
这话说得又酸又刁钻, 陶尔本想辩解几句,但又想到萧时光在这个项目上付出了实打实的努力,比她和胡泊做得都好,所以确实应该由他来收尾、做汇报、让教授看到他的成绩和工作量。
于是她道:“对不起,我没考虑周全。那我落地后发你一份,你来给教授汇报,有些地方要是没有体现出你的能力,你自己再加上去吧。”
“……”萧时光被噎了一下后冷笑,“你这理解能力,是怎么进景大读研的?”
陶尔觉得再继续吵下去没有意义,于是偃旗息鼓,跟他挥了挥手,在乘务人员的催促中上了飞机。
就这样步入了寒假,迎来了新年。
他们一个在琼海市,白天沐浴日光、听着海浪到自然醒,午后和薛宴去海底潜水、和鱼群珊瑚邂逅,上岸后提着塑料小桶,趁着退潮在沙滩上捡贝壳、抠小螃蟹。
在黄昏后,租借敞篷车载着薛宴沿着广阔蜿蜒的海岸线奔跑,凉爽干燥的东北季风吹开脸颊的毛孔,轻盈舒适得像是踏着云朵环行。
抬头可见太阳自椰树林后降落,金色光芒藏入蓝天大海,融化成温柔的蓝粉色。
一个在景行市,先是帮助胡泊汇报完工作,得到了教授的肯定,得以回到君雅进行产品的优化设计。
年会上他和姚星河代表团队接受公司里最高级别的表彰,人生第一次拿到六位数的年终奖。回到办公室盯着银行卡的余额看了好半晌,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去花这笔钱。
就这样破坏气氛但却不可抑制地想到,这笔钱如果早几年拿到,萧明杰是不是不会死得那么仓促,那么潦草。
大年初四,无事可做,主动去君雅加班。深夜十二点从荣诚大厦出来,恰遇新一轮西伯利亚寒流,他毫无防备地打了好几个哆嗦。
当夜便不幸中招,躺在宿舍发烧,被也没回家的刘森雨奚落嘲讽,以及不情不愿却也及时有效地伺候。
退烧后已是次日傍晚,他瘫在床上等刘森雨给他带饭,无聊地刷着春节期间丰富多彩的朋友圈。
然后就看到她发的照片。擎天的椰树和海鲜大排档,编织草帽和草绿色裙角,掌心的流沙和指甲盖大小的螃蟹,被形状夸张的墨镜遮住了的大半张脸,以及被蔚蓝的海水和明黄色鱼群萦绕的修长双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