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闻舟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身的声音被另外道脚步声打断,接着传来糖糖和甜心的叫声:“瑶瑶,找了你半天,原来在这里。”
人到叶奚瑶旁边,轻喘着气,身的说话声也断了。
没想到还人在这里,秦格和说话的男人一惊,随出来,“哎哟,妹妹们都在这儿呢。”
糖糖楞了楞:“秦格哥哥,你不是在楼下打牌吗,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秦格笑道:“我们在这儿聊天,对了,甜心,叶总在游戏厅,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
“游戏啥好玩的,”林映潼对他们挥挥手,“你们吧,我就不去了。”
秦格没坚持,“好,我们先了,别跑太远,一儿等我梁兄回来就出发去酒店了。”
三个女孩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出几步,叶奚瑶看到秦格转回头来看了眼她,不䎬是光线的问题还是她的错觉,那眼神耐人寻味。
“对了,瑶瑶,你的发夹找到了没?”甜心的问话打断了她的思绪,叶奚瑶收回视线,刚想说是梁佑齐拿的,话到嘴边心念一转,“没。”
停顿了秒,低低道:“算了,就一只发夹,不想了。”
糖糖若所思看了眼叶奚瑶,没做声,接着和甜心聊到了别的,叶奚瑶却心插入她们的对话,神思恍惚地想到了刚刚秦格他们的谈话内容。
猛然。
她想起来了唐闻舟那件事。
那真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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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看文愉快。感谢春带刀的地雷。
第1章 小公主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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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发生在十年前。
那是个极其炎热的夏天, 走在街上连一丝风也无。
放暑假那天,叶奚瑶约了庄曼露去逛商场,临回家想去对街新开的冷饮店买东西喝, 两个女孩踢踏着人字拖, 从商场大门出来, 迎面扑来一股热浪,浑身毛孔都冒起烟来。
“热死了。”叶奚瑶掏出纸巾擦额头沁出的汗,隔着薄薄的鞋底走在水泥路面上像踩在烤板上, 她和庄曼露仿佛两块行走的铁板鱿鱼。
她扯了扯好友,“要不别买了,真的太热了。”
庄曼露望着街对面犹豫不决,最后说, “还是去吧,你不是想买书吗,冷饮店旁边就有一家书店, 我也想买几本杂志看。”
想着过两天就要回乡下了,奶奶家没有网络,晚上的时间只能看书打发,叶奚瑶点了点头, “那好吧。”
买完冷饮,两人一边喝着一边走进隔壁书店, 叶奚瑶到里面挑书, 庄曼露在外面的摊位上看最新的杂志和报纸。
书架上琳琅满目的图书,叶奚瑶边走边挑, 拿了几本老师要求的书目清单和她自己感兴趣的书, 付完钱以后去找庄曼露。
庄曼露正坐在读书区的凳子上,桌上铺着几本杂志和一些报纸, 她低着头津津有味看着。
叶奚瑶随手撩开手边的报纸,翻到体育版块,因某个人她平时会比较注意这个版块的新闻,那天不知怎么回事,第六感非常强烈的下意识扫了一眼。
这一看便让她停下了动作。
报纸右上方占据了不小的版面,偌大的标题吸人眼球:【围棋天才少年坠楼身亡】。
叶奚瑶手指一僵。
遏制着砰砰砰跳动不已的心跳频率,快速将内容扫了一遍。
不是。
不是梁佑齐。
叶奚瑶缓慢垂下眸,这才敢把刚才莫名憋在心里的气呼出来。
她放缓了阅览的速度。
坠楼的少年叫唐闻舟。
这个名字对整个围棋圈来说都不陌生,对时刻关注着这个圈子的叶奚瑶,同样也不陌生。
唐闻舟和梁佑齐被誉为两颗冉冉升起的“超新星”,几乎同一时间入行,一起训练,前后脚定段。
当时十四岁的唐闻舟先一步升到八段,相比较而言,梁佑齐差一些,但也已经比过他的师兄们。
都有着超高天赋,年龄相同且就读于同一所学校,难免被外界拿来比较,这么多的联系,以及和天才”“少年”沾边的话题总是夺人注目的。
开始外界不少吹捧他们的友谊,渐渐的,便有了一些不和谐的声音。
随着唐闻舟先一步获得成绩后,这些不和谐的声音越演越烈。最后开始传出来两人不和的言论,其中大多数都来自于身边的同学,更增加了可信度,大众愈发相信两人之间存在分歧。
一山不容二虎,加上天才少年的标签自带热度,不再仅仅只是圈内人士关注的话题,更成为了社会讨论的问题,拿两人比较的话题最有热度也最容易掐架,在各个论坛贴吧都盖起了高楼。
这篇报道中,记者虽然说“唐闻舟死因不明确,还待警方进一步调查”,但还是若有似无的提及到了“据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同学称,在发生意外的前一天晚上目睹到唐闻舟和梁佑齐发生口角冲突,还称两人关系并没有大家以为的那么好,自从成绩拉出距离,关系也冷淡多了”。
语言的巧妙之处就在于,看似什么都没说,其实什么都说了。用他人的猜测来暗示“梁佑齐有很大的嫌疑”。
叶奚瑶当时虽然才十一岁,也感觉得到话里有话,更别说看了报道的成年人,虽没有明确指出,误导性却极其强。
因为是学生,上网的时间并不多,但只要一上网,叶奚瑶便会搜索梁佑齐的资料,与唐闻舟不和的传闻她自然也清楚。
叶奚瑶拐弯抹角问过糖糖,得到的答案和网上的言论不一样,糖糖说,“我哥和舟舟哥哥很要好啊JSG,上周他俩还一块打球了呢。”
哪怕就算梁佑齐和唐闻舟关系不好,他也断不可能是能做出来这种事的人。
如果梁佑齐是那种人,叶奚瑶也不可能会喜欢他。她受不了自己喜欢的人被这样污蔑,买下了报纸回到家中,坐在沙发上等爸爸回来。
叶维鸣忙完应酬回来,看到宝贝女儿撅着小嘴,走过去弯腰揉揉她的头,“这么生气啊,谁惹你了啊,给爸爸说说。”
叶奚瑶把报纸递过去,指着上面的报道,“爸爸,你看看这个,这个记者乱说话,污蔑田田哥哥。”
叶维鸣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低头看了会儿,眉心拧紧,沉吟数秒,接着放缓了神色对女儿道:“瑶瑶,你做的很好,谁都没有权利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乱说话,这事儿爸爸会同梁叔叔商量。”
叶奚瑶仰着脑袋,“你们会处理好,还给田田哥哥清白吗?”
叶维鸣和蔼笑道:“爸爸答应你,一定会的。”
“爸爸你真好。”叶奚瑶抱住叶维鸣的脖子亲了一下。
叶维鸣捏捏她的小脸,“不生气了?”
“好。”小姑娘弯起一双圆眼,甜甜笑。
之后,叶奚持续关注这件事的发展,警方很快发布了相关声明,通过报道给梁佑齐做了澄清,那位记者随即公开道歉,发表声明。
即使如此,公众对梁佑齐的印象还是停留在那则误导性十足的报道上面,没有人愿意相信真相,宁可相信子虚乌有的八卦。
他的口碑一度下滑,因为舆论和痛失朋友双重打击,少年不复星光。
而那年,也正是梁佑齐中考,干脆闭关修整了一年,一门心思放在学业上,将之前落下的课业全都补了起来,没有训练,没有比赛,也没有任何消息,传言猜测种种,说他心虚的,说他退圈的,还说虽然唐闻舟的死和他没有直接关系,但肯定有间接原因,也有说他不如唐闻舟的,等等等等,铺天盖地,有心之人泼脏水,恶意揣测,乌合之众纷纷跟风。
叶奚瑶担心他熬不过去这至暗时刻。
为了保护他的自尊心,不敢向他透露她其实全都知道。她只能通过自己的方式去安慰他,让他觉得开心一点,哪怕只是一点点的光亮和温暖也好。
那年除夕夜两家人在一起吃团圆饭,终于有机会见到他,有机会对他说说话。
梁佑齐清瘦了很多,眼窝更深了,这个刚到十五岁的少年眼里心事比以前还要深沉,有如一块深幽幕布盖在他眼前,和这世界阻隔着。他是那么淡漠,那么漠然,什么都走不进他心里。
她想抱抱他,想拉拉他的手,告诉他,无论任何时候,瑶瑶都和你站在一起。
但好像,又觉得,他不需要她的安慰吧。
因为和他遭遇的这些比起来,她的安慰像大海里的一滴水,太轻微了,根本帮助不了他。
却还是想要那么做。
所以在对着烟火许愿的时候,她虔诚的祝福,田田哥哥能脱离黑暗笼罩的环境走出来,项城大概是一座会让他提起来就伤心的城市吧,毕竟那里埋葬着他最好的朋友。
如果可以,她希望高中三年他能拥有快乐,和她和哥哥还有甜心在一起,玩的时间多一点,就能冲刷掉他心里的阴霾了吧。
烟火照亮了少女的眼睛,她转过头来,对身旁的少年说:“我希望哥哥的高中离我们近一点,这样就可以在一起玩了。”
这是她能为他做的,很微小的事情,就算是一丁点的烛火,也能带去温暖吧。
×
本来说好等梁佑齐回来再走,但因为怕时间来不及,就不等他了,直接出发去郡悦酒店。
一行人到的时候已经快五点了,叶奚沉一进去就被好几个借机攀谈的人围拢了,甜心连忙拉着糖糖和瑶瑶往另一边走。
三个女孩坐在放着香槟玫瑰,铺着白色桌巾的长桌旁边吃边聊。
甜心切着牛排,慢吞吞说道,“叶奚沉那只铁公鸡竟然随了两百万的礼金。”
糖糖吃惊抬起头来,“哇,奚沉哥哥出手这么大方真是难得,他是受了什么刺激吗?阿时哥哥都要感动哭了吧。”
叶奚沉的抠门,是圈子里大家都公认的事实。
甜心一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模样,平静无波道:“叶奚沉说等到他结婚,让阿时哥哥回五百万礼金。”
糖糖沉默了一下,“我收回刚刚的话。”
甜心接着道:“他还说,按照通货膨胀率来算,等到他结婚,现在两百万的价值相当于那时候的两千万了,经过精密的计算,加上友情价在内,五百万是最少了。”
说完以后,空气一阵安静,另外两位姑娘不知该怎么接话,默了不多时,叶奚瑶淡淡道:“那他确实挺有自知之明的,以我哥那条狗的德行来说,可能等到八十岁也不一定找得到对象。”
甜心点了点头,表示认同,“不愧是小狗仔,一针见血。”
话音刚落。
“林映潼。”身后传来一道低醇的嗓音。
三人屏住呼吸,谁都没敢说话,尤其是林甜心,垂着脑袋低着头吃着牛排,心里叨叨默念着,叶奚沉什么也没听到,他听不到听不到听不……
白色桌布落下一道阴影。
林映潼缓慢抬起头,对上男人的视线,假装困惑地眨了眨眼,“你叫爸爸干什么?”
叶奚沉神色冷淡看着她。
林映潼头皮发麻。
头顶的声音带着几分不爽,“在这儿说我什么坏话呢?”
林映潼向来心理素质强大,迎着他的目光,眼神湛亮,笑眯眯的,“没啊。”
叶奚沉不想和她在这个问题上计较下去,平静着一张脸,轻微朝她点了点下巴,“过来。”
可能是出于心虚,林映潼非常见好就收地站起来,乖巧走过去,被叶奚沉提溜着带走了,大概是跟她算账去了。
他俩走后,糖糖突然幽幽说了句:“你哥和甜心可真好玩。”
叶奚瑶想着心事,过了几秒才想起来接茬:“如果你从小看到大就不会这么觉得了,其实甜心挺可怜的,碰到我哥这种人没办法。”
“啊?”糖糖还真没看出来,“我怎么觉得甜心挺乐在其中的。”
叶奚瑶用叉子挑了半颗小番茄,“寄人篱下很不容易。”
她没多说,糖糖也懂。
别看甜心大大咧咧的,有时候还很无厘头,但实际上相处久了也多少能觉察到是个心思敏感的姑娘。
叶奚瑶吃了点水果,又挖了一勺冰激凌塞进嘴里,“我哥挺担心她的病,甜心怕老是麻烦我们,她自己的事,她是不大爱说的,之前我哥说要把她那辆小破车换了,她也没让,其实她是个心里非常有分寸的人。”
糖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她毕竟不像叶奚瑶,从小就和甜心生活在一起,对这些没有太多了解,但听了这番话十分的感触,沉默了一下,她问:“瑶瑶,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叶奚瑶慢慢舔着奶油,闻言,侧头困惑看向她。
糖糖解释:“就感觉你今天情绪不太高。”
叶奚瑶摇了摇头,“没有心情不好呀。”
“没有就好。”糖糖没放心上,两人继续聊起了别的话题。
又坐了一会儿,叶奚瑶要上洗手间暂时离开了。婚礼现场衣香鬓影,小姐绅士,西装礼服,歌舞环伺,豪华热闹,叶奚瑶从花海人群和香槟塔经过,在门口顿了顿脚步。
她也不知道究竟在等什么,糖糖说得对,她情绪确实不高,像是被乌云遮挡住了光亮。
为梁佑齐遭遇的过去感到心疼和难过,为自己什么也不能为他做感到失落,更为即便她走了九十九步也无法进入他的世界感到深深的无力。
从洗手间出来,叶奚瑶不打算马上回去。
婚礼举办的场所在室外,听说新娘喜欢玫瑰,现场五百多万朵玫瑰都是从保加利亚空运过来的。
叶奚瑶漫步在铺满玫瑰花瓣的地毯上,穿过一道一道玫瑰拱门,望着延伸到尽头的红地毯,忽然产生一种憧憬,很快的,这丝憧憬被心里划过去莫名的伤感和惆怅打消了。
像是为了躲避突然蔓延而至的忧郁,叶奚瑶无声吐出一口气,掉转头往另一个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