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沿途的街道上都亮起了星星串灯,夜市里烟火气十足,要是平常周晚意肯定要拉着江厌逛好久, 但是今天没什么心情。
回到民宿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快十点了, 江厌去隔壁还车,周晚意等不住,便先回了民宿。
民宿环境很是清幽,大堂并没有多少人,边上就是茶室, 门开着, 偶尔传出几声欢笑。
民宿的夜班前台并不认识她,还特地过来核对了次身份才放她进去。
里面空调开得很足,明晃晃的吊灯在地砖上映出数道白光,墙角的绿植开得很好,茶室的门没关,周晚意进门的时候,刚好能够看到里面正对着门的那个人的正脸。
那一瞬间, 她全身的血液开始逆流,胸口仿佛忽然被一道无形的绳子勒住。
她僵硬地转过脖子, 正好与那人对上目光——
许之然今天戴了一副非常学院派的黑框眼镜, 还是纯天然无公害的妆面,隔着一道未完全关闭的门,要笑不笑地看着周晚意,似乎是盯了她好久。
到底盯了多久呢?
是从在公路上开始, 还是很久很久以前呢?
以许之然这种性格, 周晚意觉得什么都很有可能。
不然, 她又怎么会知道自己喜欢江厌, 然后和宋幼枕一起故意说那些误导性极强的话呢?
还有那个从十月份开始的,精心策划了很久的微博。
似乎一切忽然就变得解释得通了起来。
周晚意胃部引起强烈的不适感,这种被人视奸很久的感觉让她有点恶心。
里面和她一起坐着的除了宋幼枕,张涵,还有一个圈内知名的大导演和一个品牌方。
周晚意虽然不怎么看娱乐新闻,但也听工作室的员工提起过宋幼枕这个名字。
他们说她京剧演员出身,主演了一部京剧题材的花旦女配在圈内突然蹿红,一大把子通稿都在吹什么天香国色,仪态万千,刚出道就敢在红毯上压圈内一线顶流的风流,还买水军自立美得清冷美人的人设。
工作室员工评价,看了都尬,年轻人还是以好好演戏为主,不然很难在圈内混下去。
几个人察觉到许之然的目光,也全部都跟着看了过来。
主人不爽,狗先冲。
张涵一见到周晚意,立马出声嘲讽:“这不是三年前的抄袭狗吗?怎么也跟到这里来了?”
周晚意手心扣紧,淡淡地瞥她一眼,然后移开。
对付这种人,她通常都懒得用言语去攻击。
张涵内心自卑又敏感,大学的时候总是被周晚意罩住风头,但又要假意讨好,一有风吹草动就过度解读,不攻自灭。
眼下,很显然她就被周晚意的眼神给伤到了。
茶室的黄梨花木椅被她推得嘎吱作响,她大步流星地朝周晚意走来,似要扳回一城。
但眼下大庭广众,店内又有监控,所以周晚意也就没躲。
而且,张涵根本就没有打人的立场。
不过倒是吸引了那个品牌方和导演的目光,四只藏在镜片后的眼睛看看周晚意,又看看许之然。
三年前摄影圈那点事闹得很大,混圈的人也都略有耳闻。
许之然看似不在意地笑笑,放了茶杯也跟着出来。
目光轻飘飘地落在周晚意被风吹乱的发丝上,带了点蔑视的意味假惺惺地说:“说起来我们大学的时候也是老对手了,本来就应该惺惺相惜的才对,但实在没能想到你会做出来那种事……”
她把帽子摘得一干二净,仿佛自己是个受害者一样。然后又上下打量了周晚意一眼,“这么多年你一定很自责吧?要不然也不会得抑郁症,真是没想到当年摄影系的大才女系花会活得这么落魄。”
“没关系的,只要你上微博发一篇道歉声明,我就发文原谅你,当年的事情也就会过去了,你以后也就都不用再自责了。”
许之然用周晚意最痛的伤疤来戳她,并且试图误导她发微博间接承认当年的抄袭事件。
周晚意不傻,当场就气笑了。
“我做什么对不起你们的事儿了?”
“许之然,”周晚意仰着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呢。”
许之然显然愣了半晌,但很快便笑了起来,她凑近,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和周晚意说:“兔子急了哪能咬人呀,周大系花难道忘了当年那些帖子是怎么被删除的了吗?”
周晚意瞳孔定了定,心脏猛地收缩,血液冰凉凉机械地往外泵出,她的手指冰凉,明明是待在暖气很足的室内,却仿佛一人置身于冰封的雪岭之外。
为了拍摄参赛作品半夜跑到漠河拍雪夜极光的记忆涌进脑海里,抵抗不过资本的无力感让她的肩膀异常地沉。
酒店的大堂没多少人,他们几个人一下子涌过来,这种孤立无援的感觉让周晚意没来由地心慌。
许之然笑着大声说:“这个三年前抄袭我摄影作品拿去参赛的人要和我道歉,请各位在场的人做个见证!”
她这招显然是有备而来,直接把周晚意喊蒙了。
而张涵已经在正前方架好机位开始拍摄了。
周晚意忽然笑,带着很浓烈的嘲讽和不甘:“你真的很有意思。”
“不管我有没有意思,你都必须要道歉。”许之然小声说,“不管你道不道歉,视频我都会发在网上。”
“至于主题是死教不改,还是洗心革面,就要看你自己了。”
她笑得很是得意。
周晚意依旧高傲地扬着头,像只不屈的孔雀。
她说:“我为什么要为没有做过的事认错?”
这个世道难道已经变得这么不公了吗?
为肮脏的施、暴、者洗白成为受害者。
而真正的受害者的发声却被资本强压,强行删帖,逼到抑郁几近自杀。
世界颠倒黑白,正义难以伸张也就算了。
事到如今,还要踩着受害者的心窝子逼她再录一个子虚乌有的,可笑的,道歉视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