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度假村海岛风情的夜色尤为撩人。
周晚意站在阳台上吹了会儿风,就被江厌强行披上羽绒服。
他从身后温柔地将她拥住,“今晚八点半有烟花节, 要去看吗?”
这几年市里管控比较严格, 周晚意对烟花的印象还停留在八岁时,在乡下外婆家过得那次除夕夜。
当时漫天绚烂的烟花争先恐后地在漆黑的天空绽起,雪花“簌簌簌”地往下坠,四处入目皆是喜庆的红,才八岁的她站在明亮的灯笼底下, 外婆怕她被吓到, 捂着她两只耳朵就往室内抱。
那是周晚意印象里过的最温暖的一个年。
后来外婆去世,乡下的房子被拆迁,她们一家也再没有每年回乡下过年的仪式了。
男人替她撩开没在颈间的碎发,指尖的温度从脖颈处点点传来,他哑声轻笑了下,“走什么神呢?”
凛冽冬风里,周晚意的思绪被一把拉回, 她说:“突然想到我外婆了。”
“小时候我们在乡下过年的时候,除夕夜的烟花总是放不到尽头, 声音也很大。”
“当时我很小, ”周晚意说得专注,“外婆怕我被响声吓到,于是一直捂着我的耳朵,她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风撩起她额前的碎发, 泪花在眼底晕开。
周晚意深吸了一口气, “我有点想她了。”
江厌嗯了声, 将她从身后拥得更紧, “那我们明天就去看外婆。”
女人搭在他腕骨的指尖冰凉一片,江厌捉住捻了捻,却听到细小的一声啜泣。
她说:“外婆已经不在了。”
“十七年了,小老太婆也真是狠心,一次梦都没给我托。”
周晚意是跟着奶奶长大的,黎秋知和周鲁豫都是不愿意为家庭做出妥协的人,生周晚意那会儿又都处在事业上升期,根本腾不出手来照顾她。
那个年代不流行找保姆,于是才出月子的黎秋知狠了很心,把周晚意送到了洛川的外婆家。
她的外婆真的是个很温暖且和善的老太太,年轻的时候和外公一起在县里的小学教书,退休之后回到镇上免费教小孩写毛笔字,所以周晚意的童年都是在宣纸墨香味中度过的。
外婆给她启蒙,教她识字,也会在放学铃声响之前骑着老旧的二八大杠在胡同小弄穿行,去载她回家。
和镇上其他留守儿童不同的是,外婆虽然宠她,但却从不惯着她。
恩威并施,压在堂屋八仙桌前台的那把戒尺周晚意也没少挨。
后来,洛川古筒镇下午四点半的夕阳依旧美好,只是白墙灰瓦下永远没了那个提笔如拈花的慈眉善目老太太。
周晚意仰头看了看天,忽然觉得童年的时光仿若走马观花,还没来得及品尝其中滋味,就如云烟般消失在眼前,抓都抓不住。
江厌俯下身子,温热的手指慢慢地替她揭掉眼泪。
他的瞳仁黑且亮堂,温柔又认真地注视着她,“外婆肯定是知道你怕黑,怕鬼,所以才一直不出现的。”
周晚意钻进江厌的怀里,“其实,外婆刚走那段时间我把所知道的,能够见到鬼的方法全部都试了一遍。”
“刚开始会很怕,但后来慢慢地就习惯了。”
“因为不管哪一种方法,都见不到外婆。”
江厌倒吸了一口气,他虽然是唯物主义者,但这世间万物,迄今为止科学没有解释清楚的东西有很多。
周晚意这一番话,让他的心狠狠地窒了一下。
她又有什么错呢,只不过是一个很思念外婆小孩而已。
江厌大手轻柔地拍着她的肩膀,“外婆怎么会不见你呢?”
海风从人群中吹来,江厌俯在她耳侧轻声安抚:“其实,外婆一直在暗处守护你啊。”
那一瞬间,仿佛一阵电流从脊椎蹿到头皮,全身各处细胞被击中,密密麻麻地疼起来。
民间有传说,不到十岁的孩子体弱且天眼未闭,经常看见一些脏东西。
如若没有先人庇佑,又怎么能在一次次危险时全身而退呢?
她哽咽了下,泣不成声:“原来是这样啊。”
深冬风越寒,可能是烟花节的缘故,不少人外套底下不怕冷地穿了比基尼,海岛的夜晚才刚刚开场。
烟花节场地外面有卖孔明灯的,边上挂了个点了星星灯的招牌,牌面上写着:五元一盏,贩卖浪漫。
江厌买了两个给周晚意,然后让她站在原地不要走,过了十分钟又不知道从哪里变回来一根毛笔和墨水。
烟花节还未开场,不少人就着小广场的灯光用圆珠笔在孔明灯上写愿望。
周晚意被江厌拉到退了潮的海边,四周没了建筑物的遮挡,湿湿冷冷的风直往脖子里灌。
周晚意的鞋子里进了不少沙子,发现根本抖不干净之后干脆脱了鞋袜光脚踩在沙滩上。
明月高悬在海面上,天空如一片漆黑的幕布,之上点缀着几点不太起眼的寒星,雪白的浪花从海面涌来,不轻不重地拍打在脚背上。
水里的温度反而比空气中暖上许多,江厌拉住她,将刚买的小灯笼塞到她手心。
“帮我照一下,我来写愿望。”
周晚意说:“好。”
小灯笼是海螺样式的,暖白的光滢滢照下来,落在孔明灯略显斑驳的纸面上。
江厌把沙滩的沙子拂平整之后,再轻轻地把纸铺上去。
沙滩很软,并不好发挥,但江厌的字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
他一字一顿地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