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不晚——祝寻
时间:2022-06-21 07:27:12

  外婆,这么多年您辛苦了,以后周晚意就换我来守护。
  ——江厌
  他落笔有力,笔锋如银钩,看得周晚意刚哭过的眼眶里又开始冒起泪花。
  “江厌,”她叫住他,“为什么要在孔明灯上写这个?”
  “因为孔明灯会飞到离天堂最近的地方,能把我想要说的话传递给外婆。”
  “那如果,孔明灯半路遇风灭掉,或者坠落到海里了呢?”
  江厌眨眨眼睛,“那我便和外婆一起守护你。”
  他知道孔明灯飞不到天上去,但他会编造美丽的童话给周晚意。
  即使童话被戳破,他的回答也依旧暖心。
  周晚意动容极了,双手前伸拥住江厌劲瘦的腰,“你怎么能这么好?”
  脸贴着他的胸膛,肋骨之下是沉稳跳动着的心脏,一声接着一声,就连从海面吹来的冷风都瞬间变得温柔了许多。
  江厌也回抱她,下巴轻轻抵在瘦削的肩窝上,“这还远远不够。”
  他的嗓音低哑缠倦,字字句句里都透着认真,像是在许诺。
  “不管我们以后是否能永远在一起,但是周晚意,我永远都会保护你。”
  “且,绝对不是说说而已。”
  海风真的很大,吹起江厌垂下的衣角,像黑夜里展翅高飞的海鸥,从内里给人一股安心的感觉。
  浪花不停地往上涌,打湿了周晚意的裤腿。
  她弯腰去挽的时候,江厌则是背过身去,在孔明灯的另外一面,用毛笔字写下一行大字。
  愿所爱之人,无灾无难,一生顺遂平安。
  大学的时候,陆星白和他路过一个寺庙,陆星白进去很虔诚地拜了拜,出来的时候发现江厌一直站在寺庙门口的树荫底下等他,半步都未踏入佛堂。
  陆星白觉得奇怪,于是后来回到宿舍之后问他为什么当时不进去?
  江厌只是摇了摇头,说自己不信神佛。
  可如今,最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比任何人都要期望愿望能够成真。
  等周晚意挽好裤腿转身的时候,江厌已经把孔明灯装好了。
  “啪嗒——”
  蓝色的火焰从打火机里喷出,点燃了灯芯。
  里面的气体逐渐充盈,江厌扶着周晚意的手,也跟着慢慢地松开。
  昏黄的孔明灯离开手心,一点点向漆黑的夜空中向上升腾。
  周晚意于灯火通明处回头,问江厌:“你刚才写了什么?”
  江厌笑着扯谎:“写了希望我们能够早日结婚。”
  远处广场上的灯光忽地全部熄灭,整个世界一片昏暗,就连耳边的风声也跟着削弱。
  “砰——”
  一束透亮闪着白星子的烟花冲上黑幕,像闪电一样,在空中划过一道短暂的光。
  这道烟花像是打头阵一般,才刚落下没几秒,别的烟花便争先恐后地跟着向上升腾,绽放。
  他们以天空为幕布,用易逝的烟花当画笔,一朵又一朵地勾画出一整个绚丽的牡丹园。
  周晚意的耳朵忽然被捂住,烟花砰砰砰的声响彻底消失不见。
  眼前的男人眼底装满了绚烂无比的烟火,同时也漾着水粼粼的波光,他与她对视。
  忽地轻笑,两片漂亮的唇瓣一张一合地说话。
  周晚意的耳朵被捂住,听不见一点声音,但男人说的很慢,依稀能辨出口型。
  他在说:你、愿、意、嫁、给、我、吗?
  那一瞬间,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下沉。
  周晚意的心脏瓣膜猛地收缩,眼眶暖热又酸涩。
  她动了动嘴唇,通过身体骨骼的传播,她听到自己郑重地回了江厌一个:“好。”
  他笑意更甚,眼底的光亮的烫人。
  海边的夜风无情,头顶的烟花浪漫,可这些周晚意都看不到。
  她只看得到江厌。
  江厌也垂眸,很温柔很温柔地给她回应。
  -
  将近年关,江厌攒了近两年的年假终于一次性放清。
  苏月华和江京淮也开始休假了,最近回了洛川老家准备过年,周晚意怕江厌一个人呆在临川孤单,就总是把他喊来家里吃饭。
  偶尔也有留宿,只是迫于父母都在家俩人都是老老实实地睡觉。
  这天江厌正和周鲁豫下象棋,士卒当锋,侥幸过了楚河汉界,江厌的相正要上跃吃掉那枚小兵时,周鲁豫却是轻轻拂开了他的手。
  “今天没戴眼镜,老花了看不清,你就让我悔一颗怎么样?”
  江厌了然笑笑,“伯父,这已经是您今天第五次用这样的说辞了。”
  被人当众拆穿,周鲁豫挺尴尬地咳了两声。
  正巧周晚意端着菜从厨房里出来,见状笑他,“爸你也不能老是悔棋啊,下棋之前不是你说的落子不悔吗?”
  见自家女儿也拆台,周鲁豫摇摇头无奈地叹了口气,“长江后浪拍前浪,爸爸年纪大喽,下不过你们这些小年轻了。”
  周晚意:“妈说你要是输了棋,就赶紧去厨房帮忙。”
  “唉——”
  周鲁豫站起来,有点认命地往厨房走去。
  倒是周晚意,放了菜盘之后坐到她爹的位置上,笑嘻嘻地桉回了江厌那方的相,一双勾人的丹凤眼直勾勾地盯着他瞧。
  “江厌,我悔棋,可以吗?”
  江厌笑,“这是一个残局,本来应该完整保留着的。”
  他顿了顿,一本正经地纵容:“不过伯父下的不关你事,悔棋便悔棋吧。”
  这人,宠周晚意宠到连棋者的底线都丢了。
  周晚意满意地笑起来,用楚河汉界开外的大炮一把将了江厌的军。
  “江厌,你输了。”
  “嗯。”
  这本来就是个你死我亡损伤严重的残局,周鲁豫走之前,将大炮和马都逼到了江厌那边的家门口,只要江厌的相不出来吃那枚小卒不出来,他就会被周鲁豫将军。
  如今周晚意一来,直接一个炮从河界外吃掉了他只剩下一个的相,与河界外的另外一个炮重在一起将他的军。
  左边是马将退不得,最右边是车也动不了,所以从江厌让周晚意悔了那一步棋开始,无论如何,等待他的都是一个死局。
  所以江厌并不意外。
  周晚意挺得意的,“既然我赢了,你就要愿赌服输答应我一个条件。”
  江厌点头,觉得可行。
  毕竟在一起也这么久了,周晚意还从来没有开口和他提出来要什么东西,江厌又直男,每次挑了送的东西又总是差了点意思,反而这次她主动开口,他还挺开心的。
  周晚意勾勾手指,江厌便很听话地把耳朵凑过去。
  浓郁的玫瑰香混杂着辣椒籽的味道从耳后扫来,像辛辣且特立独行的美人。
  周晚意刻意压低了声音,“今晚,我们出去住吧?”
  话音落地,江厌后背不太自然地崩了下。
  “为什么?”
  “上次舒筱买的那一盒计生用品她说送给我们了,别浪费。”
  她睫毛眨的很快,心也跳的快,生怕一个没注意漏了陷。
  那几秒的空气仿佛静止了一样,残局被男人的裤腿扫乱,傍晚的路灯亮起,昏昏沉沉地透过玻璃窗照进来。
  江厌似乎是思考了很久,等到准备张口回答的时候,黎秋知已经拿着碗筷从厨房出来了。
  “晚意,小江,快去洗手吃饭!”
  对话戛然而止,周晚意很自然地起身,与江厌擦肩而过。
  一楼的洗手间建的很大,洗手液是周晚意前段时间从网上凑单买来的,一挤那个喷头就会流出深蓝色的流动性液体,液体之间还冒着星光,像是挤了一小段银河一般。
  玻璃门被人从外面拉开,男人侧身挤了进来,然后又从里面将门反锁上。
  周晚意家室内开足了暖气,所以这个时候江厌身上只穿了件很单薄的黑衬衫,如今往灯下一站,衬得皮肤更为冷白,他轻轻一笑,镜中清隽的眉眼便染上了跌丽之色。
  看着被擦得明亮的玻璃镜,周晚意忽然就想起了在秋水镇俩人于心形玻璃下那张合影。
  于是她便问他:“还记得在秋水镇废墟医院那次吗?”
  “嗯,”江厌抬眼,一边搓开手心的泡一边说:“照片我一直保存着的,和情书一起。”
  “要是当时我能知道你的心思,可能我们会更早在一起。”
  周晚意手指紧了紧,顺带着想起来上次他说过第一次见面就喜欢自己的话,眼睫极为不自然地颤了好几下。
  “你那个时候在试探我?”
  “是。”
  江厌冲干净手上的泡沫,又将她的手也带到水龙头下冲干净。
  他从身后拥住她,于镜子中对上目光。
  他说:“我怕你的喜欢只是一时兴起,也怕自己玩不起。”
  所以才会一直躲避,试探,然后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地深陷。
  爱了就是爱了,哪有那么多玩不玩得起的道理?
  周晚意侧头,在他唇瓣上轻轻落下一个吻,然后狭促地笑开。
  “幸亏我不是渣女,不然江医生可就失身又失心了。”
  江厌也笑,“就算是渣女,我也认了。”
  他长指穿入周晚意的发丝,带了未干的水渍,一点点刺激着周晚意的头皮。
  他扣住周晚意,加深了这个吻。
  浴室虽然大,但洗手池边狭小,周晚意被拥着抵到台面上,就在腰要磕到洗手池坚硬的外缘时,江厌抬手帮她挡了一下。
  腰椎稳稳地落在男人干燥的手心,炙热的温度沿着腰椎内的神经迅速向上传递。
  江厌眸色渐深,有些动情地说:“我答应你了。”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砸得周晚意有点懵。
  她下意识反问:“答应我什么了?”
  江厌坏心眼地在她唇上碾了一下,说——
  “答应你,今晚夜不归宿了。”

 

 

87章 同淋雪

  一月底的临江格外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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