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他的舟——和岁
时间:2022-06-21 07:28:21

  林江屿定睛看了几秒,才解开安全带:“等着。”
  说完,就起身下了车子。
  天有些阴沉,似乎是要下雨。沈余舟从车窗往外望去, 看见林江屿快步消失在人群中。
  过了许久,沈余舟才又看见他从人群里朝她走来,而后带着一身湿润的风,打开车门, 朝她摊开手。
  手掌上放着一个棕色的带着小熊的发绳,和她断开的那根, 一模一样。
  她想起很多时候的林江屿。
  那是从她家离开的第一个周末, 林江屿给她打电话,她没有接。没过多久,林江屿就出现在她家楼下。那个位置, 刚好是从她房间窗户可以望出去的角度。
  她自己有一米六五高,林江屿则比她高出一头还多。除了俯身背她, 她少有能俯视林江屿的时刻, 可那天, 林江屿在楼下等了五个多小时。她就在楼上,俯视着他。
  她想起林江屿出国前来找她的那次, 她明明说了那么难听的话, 林江屿却丝毫不生气。
  “你说这些, 是因为,我不想当你哥哥?”
  林江屿还在哄她:“那,我以后都当你哥哥,只当哥哥就好,你别说气话。”
  想起林江屿手缠着绷带,逆行穿过人群,问她“要不要试试我”。
  ……
  好像无论什么时候,不管她做出什么选择,林江屿都不会生气,还会一遍遍地,即便在天南海北,都朝她走来。
  “谢谢……”沈余舟伸手,想拿过发绳。
  林江屿合上手指:“就只是这样?”
  “那你……”沈余舟顿了顿,转过身,把后背留给对方,“帮我扎一下,可以么?”
  林江屿手指无意掠过她的颈间,将长发挽起,自然又生疏地帮她将头发扎起。
  然后,沈余舟想起,林江屿在她家时,每个快要迟到的早晨,都是她在刷牙,林江屿在帮她把乱糟糟的头发梳整齐。
  那个时候,她还是学校规定的齐耳短发。
  他们分别的时间是太长了,长到她的头发,都已经齐腰。
  林江屿的手机响了起来,打断了车里的暧昧气氛。
  “到了。”林江屿看了她一眼,“这就。”
  挂掉电话,林江屿拉着她的手腕,下车往餐厅的方向走。
  席间大家还是很照顾她,但又不会刻意提起她,或者有意和她说话。大部分时间,他们都是在聊最近的几个项目。
  沈余舟大概听明白一些,他们实验室药物研发的部分,有两个项目已经完成三期临床试验,还有一个项目出了些问题,要重回到实验室阶段。
  她一直读文科,对这些东西其实不太明白,只听出工程很大,进行的很困难,但问题在可解决的范围内,便专心吃饭了。
  吃过饭,有人提议去打牌。
  林江屿向她投过来询问的目光,感觉下一秒就要提出先送她回去。
  沈余舟想了想:“我可以去么?”
  “当然。”
  其实她不擅长任何牌类活动,结果到了棋牌室,却被簇拥着上了桌。
  看着眼前花花绿绿的麻将,沈余舟回头,看到林江屿双手撑着她的椅背,人高高大大地站在她身后,声音温柔地响在她的头顶:“我教你。”
  “老板,观打麻将不语真君子,这可不行教的啊。”
  “老板又不看你的牌,教也正常啦。”
  ……
  桌上的几个人语气温和地聊着。
  沈余舟抬头看了林江屿一眼:“不用教的,我慢慢学。”
  第一把,沈余舟就大概摸清了出牌和赢牌的思路,有了一些信心,抓牌都快速了许多。
  结果,她出了一统,隔壁的男人就胡了牌。她光荣成了现场的第一位点 | | 手。
  “我要给筹码么?”沈余舟仰头看向林江屿。
  “嗯。”看着她有些慌张,又故作镇定的样子,林江屿笑着指了指,“在桌底下的盒子里。”
  沈余舟有些懊恼地:“我刚才只差一点点……”
  说完,才反应过来:“我是不是之前就可以胡了?”
  “嗯。”林江屿忍着笑,“没事,再来。”
  第二局,沈余舟谨慎了许多,立志绝不再当点 | | 手,却给对面送了清一色。
  这一次,沈余舟自觉打开筹码盒,然后松了口气:“幸好还有。”
  把对应的筹码交给对面的女生,沈余舟回头看向林江屿:“我不想玩了……”
  “继续。”林江屿弯下身子,手肘撑在她的椅子上,“筹码不还有很多?”
  沈余舟侧头,看着林江屿近在咫尺的脸,顿了顿:“那我再试试?”
  这一局,她十分小心,坚持了很久,结果就在还差最后一个牌就可以赢的时候,出牌给右面的同事送了个豪华七小对,这一局正好轮到她坐庄,筹码翻倍。
  桌上的人都忍不住对沈余舟连连赞叹:“这才叫雨露均沾,端水大师。”
  那一晚上,沈余舟输光了桌子里的所有筹码。走出棋牌室时,才看到有人把门口牌子上,林江屿的名字拿下来。
  “那是什么意思?”沈余舟忍不住拉着服务人员问。
  “筹码排名第一的,今天大概喝大了吧,输这么惨。”服务人员吐槽地。
  沈余舟:“……喝多么大?”
  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嘴瓢了,赶忙改口:“输多么惨?”
  “输光了,还不惨。”
  沈余舟:“……”
  等林江屿把同事都送走,回来接她的时候,沈余舟才指着门口的牌子:“你的名字刚才被拿掉了。”
  林江屿拉起她的手腕:“怎么,心疼?”
  “你之前是第一的,”沈余舟点点头,“现在没有名次了。”
  “确实,我得努力一阵子,以保你下次来有的可输。”林江屿的语气十分轻松。
  轻松到沈余舟以为他是今晚赢的最大的那个。
  “……是不是攒了很久?”
  沈余舟想起来,林江屿才刚从国外回来不到两个月,和她一起的时候,林江屿也很少来,能攒那么多,应该要玩都非常厉害才可以。
  “一年多吧。”
  沈余舟:“……是什么时候?”
  “高中。”林江屿看着她。
  高中啊……沈余舟没办法想象,他在保持那样厉害的学习成绩的同时,还有闲暇来打牌。
  正说着,沈国勇突然给她打来电话。沈余舟拿着手机屏幕,确认了几次,才看向林江屿:“我去外面接个电话。”
  “嗯。”帮她把羽绒服的拉链拉好,林江屿看着她走出去。
  确定走出足够远的距离,沈余舟滑开接通键。上一次和沈国勇联系,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还是半年前。
  “怎么不回来吃饭?”沈国勇倒是单刀直入,并未多做寒暄。
  “不想回去。”
  “又和你妈吵架了?”
  “是继母。”
  “你妈快退休了,打算下周一起吃个饭,你记得回来。”
  说完,还没等她拒绝,沈国勇又开口:“今天我难得在家,三请四请你都不来,平时爸爸管你太少,你妈妈天天照顾你,这个面子你不给,就太不懂事了。”
  沈余舟语气平静:“顾纯是继母,我不想每次都重复这件事。”
  沈国勇则压着火气:“你妈照顾你几年?顾纯非亲非故的,又照顾你几年?为了家庭和睦,喊句‘妈’能要了你的命?”
  “她照顾我么?”沈余舟本不想在这个时候和沈国勇吵架,“是照顾我,还是照顾给你们看,你自己心里真的没数么?”
  “你是不是有病?”沈国勇似乎忍无可忍,“沈余舟,你是不是有病!”
  ……又来了。
  顾纯第一次骂她,她告诉沈国勇,沈国勇批评她,认为一定是她犯了错,才会被顾纯骂。
  顾纯第一次打她,打坏了一根登山杖,她哭着闹着,告诉沈国勇顾纯表现出来的好是装的,结果只换来对方的沉默。
  直到顾纯拿烟头烫伤她的腿,还打了她一巴掌。
  那一次,沈余舟跟自己说,这是她给眼前这个父亲最后一个机会。本来以为情况那么严重,对方至少应该责备一下顾纯。
  没想到沈国勇知道以后,直接破口大骂,说她是变||态,说她有病。
  说她自己烫伤自己,就为了陷害顾纯。
  从那开始,哪怕她和顾纯之间发生一点争执,沈国勇都会立刻大骂她有病。
  后来,她只当这个父亲死了,情绪再不掀起任何波澜。沈国勇却又开始怨她冷漠,不爱交流。
  本来,她也曾经把对方当做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
  那毕竟是爸爸,是会在关键时刻,能捞她一把的人,可是这根稻草啊,却想勒死她。
  见她不说话,沈国勇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冲,便缓和地。
  “我当初会和顾纯结婚,还不是为了能有个人在我出差的时候照顾你?再说,顾纯好歹考上过大学,是有素质的人,她犯得着为你这么一个小孩演戏?”
  “我不会去的。”沈余舟深呼吸一口气,表情平常,语气冷静地,“沈国勇,你之前给我打钱的那个银行卡还在用么?”
  “你突然提起这个做什么?你是不是有病?”
  “是嫌我最近少给你钱了?”沈国勇的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不是你自己说的够用?”
  “我不用你再给我钱了,”沈余舟,“为了我们彼此都省事,你可以拉一个转账清单,留着后面核对用。”
  说完,就挂掉了电话,然后从通讯录里,把沈国勇和顾纯的号码拉黑。
  等她收拾好自己,重新推开门回去,只看到林江屿若有所思地问她。
  “回家,还是回学校。”
  “回学校。”
  “好。”
  一路无话,车子开到校门口,林江屿停在停车位上,才开口:“还有什么想和我说的么?”
  “暂时……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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