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学校门口,沈余舟看向林江屿。
“那,我走了。”
“嗯。”
沈余舟准备下车,又突然想起,下午时林江屿和她说过的话。不要总是背后说他的好话,当面又冷冰冰的。
“那我明天在单位楼下等你。”想了想,沈余舟又开口,“你来的时候,注意安全。”
“好。”
感觉林江屿有心事,但不知道是不是与她有关,迟疑几秒,沈余舟还是没多问。
第二天任务繁重。
她从警察局那边得到线索,目前没有任何证据证明那位受访的女生遭遇了江海城的性@骚#扰。
比较棘手的是,本来还可以等待警方继续调查和收集证据,那位受访者已经先联系了一家小媒体,尽管没有切实的证据,这件事在网络上却凭借当事人的一篇小论文愈演愈烈。
一顶帽子不管不顾地扣在江海城身上。
当天,受访者联系沈余舟,表示愿意再说一些事情。沈余舟挂了电话,便立刻从警察局赶过去。
一场采访下来,沈余舟大概知道了对方的决心。
对方坚称证据已经被销毁,最后一搏,是利用媒体扩大关注,利用舆论将江海城永远定死在耻辱柱上。
沈余舟不想对她的行为下什么定义,只是有一些劝告。
“如果没有切实的证据,利用媒体,可能最开始会赢得一些关注和同情,可是时间稍微长一些,质疑声就会出来,到时候即便你有苦衷没来得及说,大家也不愿意关注了。”
“我不管,哪怕让江海城惹上一身腥呢。”对方并不接纳她的意见。
最后,沈余舟按照采访内容和警方给出的定论,如实地写了报道。
起初时效果并不好。网络上的大多数人对女孩的遭遇表示同情和理解,加上女孩是实名举报,增强了一些可信度。网友本着朴素的助人情节,都愿意帮她发声。
肃南报的报道出来,有很多人责备记者同为女性,却不去帮忙。尽管范围不大,但搜索她的名字,还是能看到很多污言秽语。
对于这些骂声,沈余舟没去反驳什么。
只是继续跟进警察那边的线索,期待或许能发现什么新的证据。
事情的转机在她的稿件发出四个小时以后,她正收拾东西准备下班,江海城主动联系了她。
这一次,对方的语气没有之前的尖酸,倒缓和了许多。
“我知道你们做记者这行的,都有成名的渴望。本来这是个绝佳的机会,打着帮助女性的大旗,发篇声讨我的文章,能让你人设立住,以后也能借着女性力量,有不错的前程,但是你竟然没有,这大大出乎我的意料。”
听到他的话,沈余舟没有什么想法。
她做这行,确实有帮助同性的初衷,但是她并不想举什么大旗,成为什么先锋人物。能在自己的岗位上,做好几个向善有益的报道,帮助一些弱势群体,就已经很好了。
“江先生,你还有事情么?如果是与工作无关的话,我要忙了。”
“我手头有自证清白的证据,如果你那样做了,我放出录音,想必你的名声会臭掉,工作也完蛋,更没办法再和小屿继续纠缠下去了。”
……原来他铺垫那么多,是为了这个。
沈余舟:“……没事的话,我先挂了。”
对于她的不想多接触,江海城并没说什么,只是忽然和善地:“给我一个邮箱,我给你发一份录音文件。”
给林江屿发了延后的消息,沈余舟下载文件,听完了长达半小时的录音。
这件事情并没什么巨大的阴谋,只是江海城脾气差,人也傲慢,他被分成当事人的校外导师,便一直带着对方做化工类的实验。
日常是喊当事人到办公室,对对方做的不足的事情进行批评和指正。
因为是校企合作的校外导师,并不知道应该如何做好教育环节,说话做事的方式都让人很难接受。沈余舟听完整个音频,身为旁观者,都感觉十分不适。
尽管全程并没有听到一句脏话,可是却处处都是人身攻击。
这样来看,虽然那位学生检举江海城的方式错得彻底,但她的初衷倒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
面对有钱有势的一言堂式导师,她能选择的抗争方式十分有限。如果光以导师侮辱她为曝光点,很可能得不到任何关注。
就在她写完稿子时,这份录音已经被江海城另外找的媒体发出。虽然不足以说明江海城没有性#骚#扰那位学生,但也能证明受访者在微博上发出的小作文处处是谎话。
一时间,媒体转向,一通口诛笔伐扑向那位学生。
起初,沈余舟没有在真相不明时表示支持,自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利用肃南报的身份和流量,将对方推向风口浪尖。而是搜集了近两年与校外导师有关的新闻,写了另一个角度的报道。
校外导师,到底要不要遵守师德,尊重学生,到底能不能只把学生当做完成项目的工具人,是她在这件事里想要讨论的事情。
出乎她意料的是,本来以为会在热门稿件里毫无波澜的报道,因为肃南报对报道事实、不蹭热度的坚持,和不对当事人落井下石,竟然在反转之下,得到了很多人的称赞。
还被更为官方的媒体转载了。
先前骂她的人,也渐渐平息了怒气。
只是看到同事在群里的反馈,沈余舟没来得及去网络上搜索,便赶忙跑下楼。
林江屿就站在楼下,看起来已经等了她好一会儿。
“我刚才临时写个稿子。”沈余舟看了眼时间,已经五点二十,“是不是等了很久……”
“还好。”林江屿看着她身上的大衣若有所思,“怎么穿这么少?”
沈余舟低头看了看自己:“今天有几个采访,我穿羽绒服会显得有些笨……”
正说着,林江屿已经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先上车再说。”
“好。”
车子开了十几分钟,到了学校以后,沈余舟掏出手机,在画展厅门口扫码,和林江屿一起进去看展。
第一眼,就看见了蒋燕荇的那副《戴珍珠耳环的少女》。
沈余舟不太想多看,林江屿却站在画前面:“确实好看。”
对于蒋燕荇和她说的那些事情,沈余舟不想多提,便拉着林江屿往前走。在他们身后,不少人站在那幅画前,议论作画水平和画上的人,最后都会落到“高价买走”这件事上。
走出很远的距离,沈余舟还是没忍住:“我觉得那幅画,画得其实挺一般的。”
“哦?”林江屿饶有兴致地,“那你说说,怎么一般。”
“它……”
其实沈余舟知道那幅画在蒋燕荇拿给别人修改以后,已经是很高的水平了。
可是她听到林江屿夸奖蒋燕荇,就是觉得不太愉快。不说别的,她的水平,比蒋燕荇高出不少呢,可是林江屿并不知道。
“它怎么?还是听到我夸它,”林江屿弯下腰,与她的视线平行,不放过她脸上掠过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你吃醋了?”
“我没有,”沈余舟别过脸,“……你先说说它哪里好,我再反驳你。”
“我保证能非常有理有据地反驳你。”说完,沈余舟又补充地。
“它好在……选择的模特十分恰当,换个人画,可能没有这样的水平。”
林江屿说完,看着沈余舟:“你反驳吧,我听着。”
第30章
“要是这个的话, ”沈余舟蛮有底气的,便挺了挺胸,“我没得反驳。”
“怎么说?”
“这幅画我觉得, 最能拿得出手的地方,也就是模特了。”沈余舟说着,又有些没底气,瞧着林江屿,“你说,是不是?”
“是。”林江屿收敛起表情, “就冲着画上的人,也得把这幅画收藏好了。”
沈余舟:“……”
她已经听闻,这幅画卖了十分高昂的价格,蒋燕荇在朋友圈晒了又晒, 能提及的地方都要提提。
其实沈余舟不太明白,帮蒋燕荇改画的那位幕后为什么会突然不再计较这件事, 但看情况, 可能与霍城有关。
逛了画展,沈余舟在文创区买了几个本子,就打算请林江屿吃饭。
可是, 还没等她问林江屿要去吃什么,校报那边突然喊她过去写个征文。沈余舟推脱不了, 只能将请吃饭这件事延后。
林江屿似乎也有事情要忙, 对于她临时放他鸽子的事情, 也并未多说什么。把林江屿送到学校大门口,沈余舟便往学校新媒体办公室赶过去。
……
另一头, 颜放刚跟江小园闹了别扭, 心情不畅, 约林江屿去喝酒,又被拒绝。
颜放一边暗骂林江屿这个兄弟白交了,一边独自喝酒解闷,却突然听见有人推开包房的门。一回头,刚才还说要去跟沈余舟吃饭的某人,正站在他身后。
“怎么?被鸽了?”
林江屿没什么心情开玩笑,只是躺在沙发上,既不抽烟,也不喝酒。
“看起来情况挺严重啊,”颜放笑他,“给你搞的颓成这样。”
“给我支烟。”
“你不是戒了很久了?”颜放疑惑地递给他,“怎么又抽上了?”
颜放瞧他这个样子,心里挺着急:“难道沈余舟跟你一刀两断了?”
“不是。”林江屿在想事情,懒得多说。
见他终于开口说话,颜放立刻坐到他身边:“那,是霍城卷土重来,又把舟妹从你手里抢走了!?”
“滚蛋。”林江屿单手将烟掐灭。
颜放看着他手上的动作,有些着急:“你这个人真是一个王八蛋,你跑来一言不发就算了,老子最后一支烟给你,你不抽还点,点了还丢掉……”
颜放正说着,就看见林江屿站起身:“江小园刚才跟我说,她准备接受左立了。”
颜放猛地站起身:“什么时候说的?”
“下午。”
“那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因为你说得对,”林江屿抬脚往出走,“我确实是个王八蛋。”
颜放喝了酒,没办法开车,本来想让林江屿送他去找江小园。在这样时间紧张,情况危急的时刻,颜放没想过林江屿会拒绝他。
远远地看着车子开走,颜放没忍住骂了一句又一句脏话。
车子开到沈余舟家楼下,林江屿看着微信里顾纯喊他过来吃饭的消息,回复:“就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