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徐惊讶道:“魏淮你怎么在这?”
魏淮咧嘴笑道:“我特地来等你的,估计你要上山挑水,所以就在山上等你,我昨天走得太匆忙了。”魏淮长时间不笑,所以笑起来有一点僵硬。
魏淮帮她把挑水的木桶拿了过来,要挑两桶水对小徐来说并不轻松,魏淮轻而易举地帮她打了两桶水,还挑到了山下。
“你害怕我吗?”魏淮冷不丁问道,他吞吞吐吐道:“我是说我的脸,还有我昨天做的事。”
“不害怕,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你是个大英雄。至于你的外貌,我觉得越看越顺眼了。”小徐道。
后来魏淮又准时来帮她挑水,小徐便请他去她家里吃饭。小徐走到家门,叫道:“爹、娘,大恩人来了。”
“那太好了,正好我们想感谢大恩人呢。”徐老和徐母高高兴兴地出来一瞧,同时愣住了,这恩人长得不能叫寒碜,那叫惨不忍睹。徐母离他近了后发现他的脸实在丑陋,甚至忍不住往后躲了躲。
魏淮有些尴尬地打招呼道:“我叫魏淮。”
好在后来,见得多了,二老也逐渐接纳了魏淮的长相。
小徐是家里的独生女,其父母很喜欢魏淮,因为魏淮话少但能干,且年轻人有股狠劲,经历了之前盗匪劫村一事,两老人心有余悸,魏淮给他们增添了不少安全感。再后来,魏淮向徐家提亲,徐家便同意了。
但徐家提出了一个要求——要魏淮准备很丰厚的彩礼。因为要给小徐哥准备结婚的钱,一家人凑不出来,他们看魏淮是个能人,想着他准可以满足这个要求。
一分钱难倒魏淮,他完全没有存过钱,也没有给别人赚过钱,都是靠和哥哥打劫盗匪赚些钱。
魏淮除了会杀人放火,身无一技之长,他既然决定要与小徐结婚过日子,肯定不能再打家劫舍。他去做了一段时间的苦力活,没赚到几个钱还把脾气搞差了。
魏淮跟丈母娘和岳父商量,能不能先结婚再谈钱,二老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你这么个大男人,怎么连钱都不会赚,那我女儿嫁给你,岂不是天天吃苦。我女儿长得如花似玉,我也不求你长得多么好看,但你得能赚钱啊。”
没法,魏淮只得跟哥哥倾诉,哥俩这些天为了钱愁得不行,就差准备重操旧业了,他们遇到了混金仁。
魏淮脾气不好,看到混金仁一副有钱了不起的样子本来不想理他。
魏舟却想弟弟娶亲缺钱,他们给混金仁干事,混金仁给的钱不仅可以满足弟弟所需的彩礼钱,还可以让弟弟在看重钱财的岳父岳母面前扬眉吐气。
兄弟两以前视金钱如粪土,因为要从别人兜里拿钱,就得看人脸色,以他兄弟二人的脾气是绝对不可能的。但如今情况不同了,只得将就一下自己了。
混金仁也爽快,当即给了魏淮和魏舟一人一百两银子。混金仁如今有了钱,总想显摆显下阔气,他豪气道:“走,咱们去买几套像样的好衣服。”
混金仁带着兄弟两往街边的布店走去。他走进店里,对老板道:“把你这最贵衣服都拿出来让我瞧瞧。”
老板见来了个金主,马上扔下本来在店里看衣服的几个人,笑嘻嘻的将店里看着最气派最奢华的衣服都抱了过来。
混金仁看了第一套衣服,摸了摸材质,道:“不行,你这衣服料子摸着不好。”
老板又递过去第二套,混金仁道:“看着有点寒酸,比第一套差远了。”老板压了压怒气,递过去第三套。
混金仁这次才略略有些满意,道:“这套还可以,不过我要再看看剩余的衣服。”
老板正想发火,混金仁身后冒出魏淮、魏舟二人。这两人个子都较高,腰上各栓了一条狼牙棒,气势压人。
老板个子矮小,不抬头看不要紧,一抬头差点叫出声,原来左边那人脸上坑坑洼洼,像是被挖去一块,又在另一处强行补上,嘴唇更是显眼,从中裂开,露出了大门牙。老板第一次见到这般长相的人,实在被吓了一跳,而右边那人脸色低沉,模样凶狠,嘴巴紧紧抿着。
好在老板做生意多年,见过不少形形色色的人,强自挂上笑容道:“两位客人想要什么样的衣服?你们长得高挑,穿什么衣服都好看。”
“我们跟他一起的。”魏舟瘪着嘴,指着混金仁道。他没再理会老板,关切道:“弟弟,你想要什么样的衣服?”
魏淮瞧到混金仁手里拿着一件华贵耀眼的衣服,脸上露出嫌弃的神情。魏舟眼睛往混金仁手中扫了一眼,心领神会道:“老板给我们拿几件朴素合身的衣服。”
店里挑衣服的一人回头看到兄弟两,没忍住,惊叫道:“妈呀,怎么有人长得这么难看?”
魏舟听到那人的话,狠狠瞪了他一眼,并稍稍将狼牙棒举起。魏淮阻止道:“哥,不用,选好衣服我们就走。”
挑衣服的那人见这三人非善类,知自己说错了话,赶紧收回目光,闭了嘴。
三人很快就选好了衣服走了出去,混金仁骂道:“怎么有人这么嘴贱,别人相貌如何管他屁事!我理解你们兄弟两的心情了,这些家伙真是欠收拾。”
魏舟盯着他,道:“这是我的日常,你不必大惊小怪。”
第六十一章
上饶城内欢天喜地,家家户户张灯结彩,人们脸上喜气洋洋,到处洋溢着过节的气氛。
城内在举办三年一度的“问天节”,由孤我教和城内的寺庙合力举办,前前后后差不多要一个月。
为了庆祝节日,不仅有令人夸赞的表演,还有专门供做交易的黑市,黑市里会出现寻常市面上见不到的奇珍异宝,故“问天节”往往会引得周边的乡民们赶来参与。
闻风悦和桃柒娘也来了上饶,这日清晨,二人不约而同被街头上的喧闹声吵醒。客栈外的街头挤满了兴奋不已的人们和商贩。
在街头的一端,忽然鼓声齐鸣,扬起了一面黄旗,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孤”。
打头的是一黑脸大汉,他身高八尺,腰粗如树,生的人高马大,三十岁年纪,在人群中很是引人注目。
更引人注目的是他时亮时暗的脸色,倘若周围人靠他近,他的脸色就立即变得不自然,倘若他身边没有人,他便能恢复正常脸色。
周边的孤我教弟子,脸上也大多不带笑容,和四周欢乐的气氛对比起来显得格格不入。
闻风悦思索了一阵,明白了:是因为孤我教弟子性格孤僻,不喜凑热闹,尤其不喜欢在人多的地方久待。
每逢盛节,全城百姓最开心热闹的时候,却是孤我教弟子最头疼的时候,但掌门安排的任务,硬着头也要完成,所以不见他们笑脸盈盈,反而都是一张张神情不悦的脸。
孤我教的弟子们身着盛装列队而行,中间四人拥着一个约莫两人高的大佛像,敲着木鱼念经的和尚们和兴高彩烈的地方豪绅站在队列后面。
闻风悦和桃柒娘跟着观看他们要干什么。
佛像先是被簇拥着抬到这户豪绅家门前,一会儿又转到另一户豪绅家,这叫“照佛光”,顾名思义把佛像往人的家门前一抬,就能使这户人家以后的好几年内蓬荜生光,好运连连。
普通百姓们虽然花不起钱将佛像请去自己家,但他们一直跟着佛像,以此蹭蹭好运。
闻风悦不知不觉中走到离佛像很近的位置,他好奇大佛像是什么材质,孤我教的弟子居然轻轻松松就抬起。
他正打量着佛像,忽然被后面的人挤向前方,撞到前面人的肩膀。
前方的人猛地转过身来朝闻风悦吼道:“挤什么挤?”这人是队首的黑脸大汉,他那双乌黑眼珠子怒瞪着闻风悦。
闻风悦满怀歉意道:“不好意思,我是被后面人挤过来的,无意顶撞你。”
那黑脸大汉冷哼一声,把头转了回去。桃柒娘不悦道:“我朋友好心跟你道歉,你怎么还一副黑臭脸?”
黑脸大汉头也不回道:“我生来脸就长得这么黑,更挤不出笑。”
“你!”桃柒娘气结。
闻风悦知桃姑娘是在为他出头,心想:“若在这日子坏人家孤我教的兴头,必会跟他们结下梁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指着前面道:“桃姑娘你看前面,他们开始表演了。”
他们到了最后一位大户人家——马永福的家门口,上饶城的豪绅里数马永福最阔。
马永福笑吟吟地站在院子门口亲自等候着,他圆肚圆腰,脑袋侧挂着一副又大又厚的耳朵垂儿。
孤我教跟马永福这些豪绅一向交好,每逢“问天节”豪绅们都会给孤我教捐一大笔钱,以作犒劳孤我教的辛苦费。
孤我教也会给这些舍得掏钱的豪绅们足够的排面,以作礼尚往来。人们对此见怪不怪,他们识相的撤到一旁,给表演留足了地方。
孤我教的人将佛像摆放到了门口正中间,僧人们便开始念经做法。在僧人一板一眼的念完经后,该孤我教弟子表演了。
先前被闻风悦撞到的黑脸大汉来到佛像前面,他站在原地提气吸气,横走几步,身子猛地往左侧倒去,离地面一寸处,他的身子竟然硬生生的挺住了,脚尖再一使劲,身子又迅速恢复到了中间。再见那大汉,脸不红气不喘,面色自若。
众人皆纷纷喝彩欢呼起来,随后黑脸汉打了一套干净利落的拳法,表演完走到一旁背手而立。
另一名孤我教弟子挥舞着一柄长剑,绕着场子舞了个来回,剑法俊逸,姿态洒脱,惹得众人一片喝彩,连桃柒娘也忍不住给他的剑法叫了好。
其他的孤我教弟子陆续为众人献上了才艺后,马永福高兴弟往孤我教弟子们每个人怀里塞了一把钱,孤我教弟子先是客气一番,然后不客气地把钱收入囊中,豪绅们给的辛苦钱,不收白不收。
桃柒娘看到后心中一乐:“真没想到,孤我教生财有道啊,不用出什么力气,便可以趁节日从有钱人那白拿一大笔钱。”
孤我教作为江湖四大教之一,但平日里孤我教的弟子却鲜少出现在人群里,更别说露面献才,每逢“问天节”,大家才得以一饱眼福。
因为孤我教的弟子们少言寡语,所以走流程的场面话都是豪绅们去说。马永福清了下嗓子,想例行说几句客套话就收场结束。
这时马永福眼尖地发现一个调皮小孩趁人不注意,偷偷跑到佛像的身后,他伸出小手想摸一下。马永福还没出声喝止,黑脸大汉就一手把小孩提到眼前,小孩看到一张满脸横肉的黑脸,吓得一哆嗦,张口就要哭出来。
空中突然飞来一颗糖豆,径直落入了小孩的口中,糖果酸酸甜甜,小孩的哭脸立马转成了笑脸,嘴中嚷道:“好好吃,我还想吃。”
黑脸汉把小孩放回地上,长舒了一口气,心想:“要是让小孩这时候哭了,坏了好气氛,那就糟了。”
“糖吃多了坏牙哟。”一男子悠悠从人群里走出来,他个头不高,体型微胖,约莫四十五岁,面色红润,看着神采奕奕。
他穿得衣冠楚楚,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彩色布袋,走过之处,人们闻到甜滋滋的水果味道,香气转瞬即散,淡淡的甚是好闻。
黑脸汉闻到糖果的清甜味,心情居然也变得愉悦起来,道:“感谢这位朋友,敢问尊姓大名?在下是孤我教弟子钟子峰。”
“不用谢,这点小事不足挂齿,我姓唐,名兴。”男子道。
孤我教弟子们皆瞪大眼睛,开始窃窃私语:“唐兴不是疯魔教下糖窟的长老吗,以制各种效用的糖而闻名,居然亲自来上饶城参加问天节,还看了我们的表演。”
他们顿时觉得很有面子,脸上变得神气十足。
两个教派平日里并无梁子,可能是没什么来往的原因,疯魔教的掌门和长老都是性格张扬,一些传闻甚至是飞扬跋扈的人,其他教派多半不愿忍受跟疯魔教的人相处来往。
而孤我教全教都性格孤僻,掌门和弟子都不喜跟人来往,没有来往就没有纷争,孤我教跟各教面上的关系倒都过得去。
“不就是一个做糖果的,有什么了不起的?架子好大。”有一人嚷道。
马永福狠狠的剐了那人一眼,“你低估了他,他是个奇人。疯魔教里一个糖窟,一个胭脂坊,每年能给疯魔教赚非常多的钱,唐兴是一手把糖窟做大的人,他善于研制糖也善于经营糖窟,我认识的生意人全都敬佩他。
传闻唐兴武功高超,脾气古怪,对于不喜欢人,他会让他们吃下黑糖,吃了后会让人一生都活在惊恐中,看谁都想害自己,最后在恐惧中孤独死去。还听说…”
“还有什么传闻,继续说。”
唐兴道,他眼神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似乎对这些事情引以为傲。
“还有人说,你曾经罚偷糖或者不听话的弟子跪在铁链前,铁链上贴满了糖纸,舔到嘴里会让人痛不欲生,如同蚂蚁在吸食骨髓。这糖不会让人死,却比死还难受。可人一旦开始舔铁链,嘴就停不下来,越难受越想舔,一直到惩罚结束,他们才能脱离铁链的折磨。所以但凡经历过铁链的人,都如获大赦,绝不在敢犯事。”
马永福说着仿佛感同身受,语调竟然都变得恐惧了。人们听了骇人的传闻,竟感觉寒气直从脚底往上窜,本来热闹的场地逐渐变得安静。
“但我也听说你还有让人吃了能忘记不快乐的糖,短时间里让人快乐似神仙,疯魔教里又不少弟子为了得到一块这样的糖,甘愿为疯魔教做牛做马,这种糖叫什么…”
唐兴道:“叫忘忧糖,你说的传闻确实不假。不过我只是在帮助那些犯了错的弟子,帮他们脱胎换骨。他们经受着□□和精神的双重折磨,在凌虐中重获新生。”
人们低声惊呼:“这些事居然是真的,这人太疯了。”
大家看唐兴的眼神由最初的好奇变成了害怕。
“不过有一些被添油加醋了,但有一些可是有过之而不及。”唐兴笑吟吟道,他对人们的反应很满意。
疯魔教不疯魔不成活,别人越是觉得他们疯,他们越是得意,规规矩矩性格低调的人在疯魔教几乎没有出头的可能。能做到长老级别的,都是疯子中的疯子。
马永福眼巴巴地说道:“唐长老,我能从您那买一些忘忧糖吗,我空有一身钱财却从来没尝过这种好东西,多少钱我都愿意买。”
“忘忧糖需要耗费上百种精贵材料,花整整一年才能炼制出一点,这样的宝贝并不会在市面上售卖,黑市上也不会有。”
马永福为首的一众豪绅中发出一阵叹气,“有些东西,用钱也买不到啊。”
唐兴又道:“但不需要效力强的忘忧糖,只要一颗甜甜的水果糖就能让人迅速快乐起来,还能强身健体,延年益寿呢。”他语调中充满了自信和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