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解惑大会开始的头几天,几乎每天都爆满,老百姓们准备了一堆待解决的烦恼,人们站得里三层外三层。
仅仅几天他们就赚得盆满钵满,他和手底下的弟子们忙得连水来不及喝。按这个样子,他们接下来的大半年可以不用忙了。
就在他盘算着每天赚的钱财时,他注意到一位不速之客。是疯魔教的掌门夜萤,他本来太忙碌,无暇顾及人群中的情况。
但她穿着一席大红长裙,又踩着一双发出“噔噔”响的木屐,在人群里相当惹人注目,他很难不注意到她。这里是疯魔教的地盘,只有疯魔教的人才会如此的风扬跋扈和狂妄。
夜萤若有所思地看了会儿走了。
第七十七章
次日夜萤又来了,她在解惑大会的正对面摆了一个摊位,摊位旁有一个牌子写着“算命”,有一些人出于好奇围了过去,队伍看着稀稀疏疏的。
天师不知道她要干嘛,但络绎不绝、满怀烦恼的人们让他无暇顾及对面。等埋头忙了一早上,他终于有些空闲了,他不由自主地看向对面,却惊讶地发现对面有不少人,不过数量远比不过他。
夜萤热情洋溢地跟一个又一个的百姓说说笑笑,不知道她说了什么,那些百姓离开的时候脸上都带着愉悦的笑容。
奇了怪,疯魔教的掌门还会算命,没有一个正经教派的人愿意学这种伎俩,天师感到稀奇和嫌弃。
第三天他发现他面前排队的人跟夜萤面前排队的人居然形成了一个五五开的局面,这意味着,本来该属于他的钱现在流到了疯魔教的口袋里。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天师觉得不妙,但他才不屑于看算卦那种江湖把戏,有点降低他的身份地位。对面愿意搞那种把戏,那是她们疯魔教不在意脸面,他不可能不在意,而且最关键的是他管不了百姓愿意去哪。
第四天,夜萤又大摇大摆地来了,天师发现了,她是准点在他对面摆摊。这次她还带着唐兴,两个人一左一右正对着他,摆了两个摊位。
对面的人更多了,自己这边排队的人在不断地减少,天师开始感到头疼。为什么偏偏选择在他的对面,这不就是变相的砸场子,岂有此理。
他实在忍不住跑去看对面到底在搞什么名堂,只见夜萤左手摇扇子,右手卜卦,一副轻松惬意的模样,比他轻松惬意的多,她道:“你们不用着急,好好排队,谁要是插队我就不帮他算命了。”
排队的人们不仅不抱怨,反而还一个个乖乖地掏钱给夜萤。
轮到一个蹒跚老人,他走到夜萤面前,说:“大师你帮我看一下,我的儿孙太不孝顺了,我现在要靠别人救助才能活下来,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过上好日子?”
夜萤道:“你很快就可以过上好日子。”
天师和老人都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老人的神情里更多的是惊喜,问道:“大师,你怎么知道啊?”
“因为我们疯魔教神通广大,无所不能。老人家,你儿孙都住在哪啊?”夜萤正经地问道。
“就在街的东边,开包子铺的那家人,他们吃香喝辣可舒服了。而我却天天啃馒头,一周才吃得上一次肉,这不肖子孙唉,我当初为什么要生他们呢?”老人抱怨道。
“老人家您放心,您的儿孙以后一定会孝顺您的。”夜萤收了老人的钱,仅仅一个铜板。
天师扶额,一个铜板能赚什么钱,还浪费时间,这完全是亏本买卖啊,这么看疯魔教的掌门不仅疯还傻。
等老人家千谢万谢离开了,他忍不住道:“你们这个算命纯粹是糊弄人,你说他以后能被儿孙孝顺他就能被儿孙孝顺了?我才不信。”
人们惊讶地给天师让了些地方,他走到夜萤面前,指责道:“你们就是利用江湖迷信欺骗老人。”
“哟,这不是灵韵教的天师嘛,稀客。”夜萤脸色变得冷淡下来,“我说那老人会被儿孙孝敬,他就会被儿孙孝敬,我没有欺骗他。”
“你强行辩解,身为一教之主,怎么能说话如此没有根据。”
“那你身为灵韵教的掌门胡言乱语,血口喷人,更没有掌门风范。”
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火药味十足,人们瞅瞅这个,又瞅瞅那个,谁都不敢做声。
唐兴插嘴道:“吴天师你不晓得了吧。我们掌门没有欺骗老人的事实是建立在实际行动上,在那老人走后,将会有人去街东边找老人的儿孙,尽量以理服人,让他们去孝敬老人。”
“如果他们不听理呢?”
唐兴从兜里拿出一粒糖丸,道:“这是我研制的糖丸,他们吃了这个,会乖乖孝敬老人的,不然一定会生不如死。”他皮笑肉不笑的,语调也平平无奇。
天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甚至有点发狂。疯魔教的人太疯狂了,为了抢他的生意,不惜手段,甚至愿意亲自手把手帮百姓解决困难。哪有一个教派这么闲,而且才赚那么一点钱,简直就是神经病。
“不过我这也有一些彩色糖丸,可使人愉快。有没有人不快乐,只要一颗彩色糖丸,吃了立刻就会快乐哟。”
唐兴朝大家挥舞着一粒用白色糖纸包裹的糖果,他随即把这粒糖果放到身旁的人手里。
那人吃了糖丸后,脸上立马露出了满足的笑容。使得其他人立马纷纷举着手道:“我要快乐!”、“我要买一袋子。”他们全然忘却刚刚的事情,纷纷掏出钱放在唐兴面前。
“我们不卖一袋子哦,一人只能买到一颗,灵韵教帮你们解决不了的烦恼,只要来我们这,吃下这个立马变快乐。数量有限,先到先得。”唐兴招呼着。
天师脸色变得难看,疯魔教的家伙卖东西怎么还阴阳怪气他。
“吴天师的脸都快变绿了,要不要尝一颗彩色糖丸,快乐一下?”夜萤手里出现一块干净的白布,上面放着一颗彩色的糖丸,跟其他人吃的糖丸一模一样。
天师本来想转身就走,但不知道那天为什么他鬼使神差地问道:“我可以直接拿?”他太好奇这糖丸的效用真的有那么神奇。
“当然,我们很大方。”夜萤将糖丸给他。
天师迟疑地接过糖丸,回去后他吃下了糖丸,之后诡异的事情发生了,整整三天他都张不开嘴巴,这颗糖丸融化后黏性极强,他甚至怀疑其中含有胶水。
明明别人吃了都没事,他吃了嘴巴却被黏住,想都不用想都知道一定是夜萤动的手脚。
没法跟别人说,更不好意思去找疯魔教算账,毕竟是他自愿尝的。自此他决定永远不要跟疯魔教的人打交道。
思绪飘回来,放下教派的事情,他思虑了一会儿要怎么处理李吟的事情,他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了。很快他就想好了办法,第二天就去了上饶。
抚州的街头巷尾忽然传着一个消息:“小景接近李吟是另有企图,她想嫁入李家,谋害他性命,再取得他家财。只是这一墓地被李吟发现了,才将她逐出府。”不知道源头在何处,但等宋驰和阿阮听到,这个消息已经传开了。
宋驰揪住街头一说得有板有眼的人,质问他从哪听到的,证据在哪,那人却说不出个所以然。宋驰急了,责怪道:“你没有证据,还敢在这瞎传消息。”
那人满不在乎道:“又不是我一个人传的,我也是从别人那听说的,怎么难道你们心疼这样一女的?”他说到小景,眼神变得鄙夷。
“你又不知道这消息真假,就已经信以为真,知不知道三人成虎。”宋驰气得揍了他一拳,警告道:“未知真假的传闻,不要瞎传。”
那人不知道他们在生哪门子气,嘟囔道:“八卦是人的天性,怎么我连说话都不给了…”
“因为小景会因为你传的这些,受到更大的伤害,她是你们普通百姓中的一员啊,为什么你们连这点同理心都没有,反而再背后传这些闲言碎语,还指责她。”在阿阮的训斥下,那人灰溜溜地住了口。
阿阮和宋驰尽力去阻止这消息的传播,但光靠他们两这点微薄的力量,完全无法阻止那可怕消息,短短两天时间,抚州百姓对小景的态度变了一百八十度。
那些曾经为小景打抱不平的人群中,有一部分人直接表露出懊悔,还有一部分人保持沉默,还有甚者变为大声唾骂和指责小景,但也有一小部分人认为这传闻有待证实。所有人都希望知县能重新审判,对这些传闻进行真假判别,以避免冤案。
在民众的热烈呼吁下,知县顺水推舟地开始了第二次审判。和上次不一样的是,这次围观的人更多了,以至于知县不得不将大部分人拦在了衙门外,只允许了涉及人员进到里面。
宋驰和阿阮站在外面的最前边牢牢地盯着李吟,他踱着步子被押了出来,有些精神不振,但面色依然红润,可以看出他在牢里吃喝很好。
小景则眼睛红肿,面色极其惨白,像是哭了一整晚,看得出新的传闻让她饱受痛苦,阿阮不由握紧了拳头。
这次李吟旁边多了一个中年男子,这人瘦瘦高高,看着十分精神,宋驰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发现越看越眼熟,他大吃一惊。
宋驰忍不住拉阿阮过来,指着道:“这人是灵韵教的天师吴寂,他怎么会这里?”
阿阮没站稳被他拉得差点跌倒,“什么?灵韵教的天师?!他搅这趟浑水做什么?”
“我在灵韵教的时候见过他,一定没错,”宋驰扶住阿阮道,“我没注意,刚力气大了点。”
“大家安静,这位是灵韵教的天师,他辛苦赶来,是有话要说。”知县拍了拍桌子。
吴寂清了清嗓子,“我是为了帮李吟证明清白而来,李吟不擅长辩解,我去问了他家里一些下人,要来一些口供才知道他是遭受冤屈,你们上来吧。”
一个李府的婆子低着头走了出来,她一看到小景就为难道:“小景,不要怪我们,我也只是说实话。你知道的,人在屋檐下…”
吴寂打断了她,“小景平时在李府里有无打扮?”
婆子道,“她平日里不怎么打扮。”
“她在老爷面前是否打扮?”
婆子道:“她私底下不喜欢打扮得花枝招展,但她在老爷面前都是精心打扮。”
知县问小景:“她说得是否属实?”小景脸色苍白地点了点头,众人哗然。
吴寂意味深长道:“常言道女为悦己者容——”
小景叫道:“我不喜欢他。”
“那你为何要两派做法?”
在众人的审视下,小景道:“是我刚去李府时,别人要求要我不得素面见李吟,说这样是不尊敬老爷,所以我才不得不打扮。”
第七十八章
吴寂挑起眉道:“是谁要求你的?我问了李府其他奴仆,她们都说没有这样的要求。”
小景愣住了,当初让她打扮的人早已经被辞走了,而她却已经将此养成了一个习惯,甚至不需要别人提醒,她就自己会梳好妆再去服侍李吟。她冷汗泠泠,“那人已经离开李府了。”
吴寂面带微笑道:“也就是现在明明无人要求你,你却仍要精心打扮去见李吟?”
“这女孩竟然这么有心机,那最近的那个传闻…”在人们的骚动声中,小景沉默着道:“是。”
阿阮直皱眉头,灵韵教天师巧舌如簧,而小景太过实诚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这下如何是好。
“其实你心中早有打算,与其待在穷苦不堪的家里,不如嫁入李府,就永远不用再受贫困之苦,若能生下一子,那更将会是飞黄腾达。于是你专门挑李吟单独一人的时候,精心打扮引诱他。”
吴寂走到小景身边,一口气说完,根本不容小景有任何插话的机会。衙门里外都变得寂静无声,人们睁大了眼睛。天师说话抑扬顿挫,轻重缓急都分的很好,让人们很愿意听他继续讲话。
小景嘴唇发白,身子颤抖,整个人像一朵凋零的花朵,依靠身边家人的搀扶,她才站稳没倒地。
吴寂提高了音调,接着道:“大家仔细想想,为什么她没有在受到伤害后立即去申冤,而是过了一些时日才去。实际上,你们都被她柔弱的外表蒙蔽了,大家千万要明辨是非。李吟他有错吗?他有错。”吴寂走到李吟身边,目光放在他身上。
李吟听到他突然这么一句,身子一哆嗦。吴寂把目光挪开,“李吟心思简单善良,他太容易信任了这个女人,所以才会被她害得如此地步。”
李吟微妙地看了一眼天师,眼神里充满了倾佩,他挺直了身子,道:“当时小景和我商量了,如果我愿意娶她为妻,她就不跟我计较。我当时十分慌张,心想自己做错了事,便直接答应了下来。
可等我冷静下来,意识到这样不行,因为我是一个有家室的人,我不能抛弃我的结发之妻。更何况她是故意勾引我,我更不能做抛妻弃子的事情,所以我拒绝了她,没想到她见没达成目的,立即翻脸不认人,转身就告了我。”
吴寂转向小景,径直问道:“你是否跟李吟商量娶妻了事?”人们都屏住了呼吸看向她。
小景喃喃道:“是,但事已至此,我虽羞愤欲绝,但想到家人——”
吴寂打断道:“她承认了,也就是两人事后确实有在谈该如何解决问题,只是两人没有谈拢利益,所以才闹崩了,小景并非如大家所想的那样,单纯得毫无所求。”
“咚”的一声,小景捂着心口昏倒在地。
阿阮听到身后有一个妇人轻轻叹息着:“唉这女孩太可惜了,她应该知道人们只会要求她完美无瑕,不犯任何一点错误,不然她就是活该受到伤害。而人们不会对李吟那样的人有所要求,大家只会觉得李吟那样的人犯错是天经地义,虽然人们从不去想两种不同的要求是否合理。”
小景爹被激怒得五官几乎错位,他对着吴寂竭斯底里道:“我女儿被那老混蛋糟蹋后为什么不能跟他讲利益,她只能忍气吞声不然就是有所企图吗?你在说什么屁话,看我不给你两巴掌。”
但他还没来得及碰到李吟,就被衙役们按住了。
李吟深吸一口气,道:“我真是后悔,早知道当初就不该相信她,更不该放任我自己做愚蠢的事情。毕竟以我的身份地位,不该找小景这样的…”
人群中响起一阵轻微的谴责声,似乎觉得李吟说这样的话,显得有些高高在上。
吴寂插嘴道:“所以这一开始明明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因为牵扯进了利益,导致撕破脸皮,才摆到了明面上供大家评判。”
人们恍然大悟,纷纷道:“我真是瞎了眼,幸好有灵韵教的天师给我们点醒了,不然我们还在这自以为主持正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