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阮朝他做了个鬼脸,“你说你丢了个手绢,手绢长何模样?”
“…我为什么要跟你们描述?”吴寂显得极其不耐烦,“我完全可以现在碾碎你们的骨头,再跟你们谈话。”
“那你将不仅拿不回你的东西,你的闺房私事也会被广而告之,正如你将小景的事情颠倒黑白之后散布到街头巷尾那样,但我们会做的更狠绝,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阿阮盯着吴寂警告道,眼神足以将他切成碎片。
宋驰神态仿佛在打量蠢猪,道:“你不会以为只有我们两个人吧。”
吴寂愣住了,不仅是因为他从没被这么小年纪的人威胁过,还因为这两个年轻人最直接□□的威胁方式,跟那些江湖老油条笑里藏刀式的威胁带来的冲击感完全不同,他缓缓道:“你们想要什么?”
“你当着百姓的面公开你是怎么颠倒黑白,扭转是非的,并说清楚李吟是怎么请你为他做这些事。”
阿阮简单道,“你们对小景造成的伤害是无法拟补的,但我总不能要求你带着李吟跪在她面前,将自己的脖子抹断吧。”
第八十章
吴寂瞪着眼,一口回绝,“在百姓面前坦白这些事情无异于自毁前程和摸黑教派形象,我身为灵韵教的掌门,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阿阮摊手道:“你不仁我们不义。”
吴寂斟酌了一会儿,服软道:“你们知道哪些内容?”
“足以让你和她都掉脑袋的事情,这手绢是你的吗?”宋驰从怀里掏出一张手绢。
“正是我的。”吴寂一看就知那正是他的手绢,“不过这手绢上没有任何有用的信息。”
“当然有,你年纪渐长,事务繁多,忙忘了,不信你看。”宋驰展开手绢,吴寂仔细一瞧差点晕过去,手绢的一角写着娟秀的三个字:阿宁赠。
阿宁是李贵妃的小名,除了皇上和李贵妃的贴身丫鬟,就只剩下他知道这个秘密。“你们无耻至极。”吴寂愤然谴责道,他的眼神里却充满着骇然。
“天呐,灵韵教的天师居然谴责别人无耻。”阿阮笑出了声,“就好像一个骗子高手指责别人骗了他。”
吴寂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们为了一个什么好处都拿不出的女孩,真的要与我作对?江湖人人都知道得罪了灵韵教没有好果子吃。”
“生死已被我们置之身外,威胁我们没用。”宋驰回怼道,“我和阿阮闯江湖早就习惯了应对种种合意或不合意的事情,倘若怕这怕那,这还能闯江湖吗。”
阿阮点点头表示赞同,确实如此,他们一路上要是畏手畏脚,那根本走不到现在,她没想到吴寂居然用这种毫无作用的烂话来威胁他们。
吴寂神情一变,迅疾朝宋驰扑过去,几个回合下来,他争抢到了手绢,得意道:“嘿嘿,对付两个小屁孩还不简单么。”
但看到宋驰和阿阮一脸并不在意的神情,他瞬间意识到不对,拿着手绢再仔细一瞧,手绢上的鸟居然缺个爪子,原来这是个赝品。
从茶馆里走出一人,冲着吴寂打招呼道:“哟,这不是灵韵教天师吗?真巧啊!”叹叹长老难得笑吟吟地走了过来,“怎么,你被两小孩耍了?”
吴寂长叹一声,“我就知道,遇到疯魔教准没好事,以前如此,现在亦如此。”
“唉,没想到我教的名声在友教的眼中竟如此差劲。”阿阮没从叹叹长老的语气里听出一丝难过,反而感受到明显的愉悦感。
看到阿阮、宋驰与叹叹长老一副已经熟悉的神态,吴寂恍然大悟:“原来你们三合伙整我。”他眼神顿时变得尖利了起来,脸上神情也变得异常阴沉。
叹叹长老并没有否认,他用略带嫌弃的语气道:“真没想到,堂堂灵韵教掌门会在街上从一个小孩的手里抢手绢,真让人感到羞耻。”
宋驰和阿阮震惊地看着叹叹长老,不知为何他今天突然良心发现,居然谴责起大人欺负小孩的事情,这难道不是他最喜欢做的事情吗。
吴寂脸皮挂不住了,主要他没想到在这会遇到疯魔教的长老,要是他把这事说出去,江湖人士可能会笑掉大牙,实在丢脸,“我们还是说回手绢吧。”
“不行,现在我要他俩陪我逛街去。“叹叹长老拒绝道,他揽住宋驰,准备走人。
“那我的手绢呢,你们留下来,咱们必须好好谈谈?!”
“这有啥好谈的,给你两天时间,你想清楚了就按照我提的要求去做,我就把手绢还给你,不然——”阿阮话没说完,就被叹叹长老劫持走了。
值到彻底看不到吴寂后,叹叹长老松开了阿阮和宋驰,叹道:“唉,我来抚州只是顺路,没想到惹上这么一大摊子的事情。我教内事情如此繁多,我们掌门脾气古怪,我或许赶紧回去才是正道…”
他一副萌生后悔之意的模样,宋驰道:“你不是要收我为徒吗,这事情还没办完,你就想撤了?上了’贼船’可不能后悔,咱们现在是同一战线,你可得意志坚定啊。”
叹叹长老一下子来了劲头,“好!咱们可说好了,这事一旦办成,你得给我行师徒礼,按一整套传统礼数向我拜师。”
“你绝对是故意的,居然还讨价还价!”宋驰皱着眉头道,明知道叹叹长老为人,却还信了他的话,到底还是大意了。
“阿阮你听到了吧,宋驰你小子得说话算数。”叹叹长老期盼地望向阿阮。
“啊?你们再说什么,我在看街边的小吃。”阿阮道,很快她接收到宋驰感激的眼神,她笑着露出两个小酒窝。
“没意思,两小家伙合伙欺负我一个老头,唉…”叹叹长老捶胸顿足,可怜兮兮地开始了一连串的抱怨:“这两个孩子背着我眉来眼去,着实刺激了一个孤寡老人,想我曾经也是一个深受喜爱的英俊男子——”
不愧是疯魔教的长老,嬉笑怒骂也就一瞬间的事,阿阮觉得她若不阻止一下,街上的人可能会认为他们身边的老头是个疯子,她转移话题道:“叹叹长老,你说咱们的法子有用吗?”
“当然有用,你们没注意吴寂的脸色吗,又惊又惧,又气又恼,脸上可谓五光十色,真精彩。”叹叹长老嘿嘿一笑,露出幸灾乐祸的神情,他就喜欢看灵韵教的笑话。
疯魔教的掌门及长老们每一谈到灵韵教,都会不约而同露出不屑且厌恶的神情。
这种靠能说会道就赚到极多的钱,并且还能在老百姓嘴里收获良好声誉的教派,在疯魔教看来,这是最让人无法忍受的,所以即使疯魔教跟灵韵教来往不多,但他们对灵韵教的态度一直不好。
这次即使阿阮和宋驰没有拜托他帮忙,他其实也会不遗余力地“痛击”吴寂。然后等回到教主身边后,再将吴寂的笑话一一讲给她听,大家一起分享快乐。
叹叹长老走着冷不丁冒出一句:“你们给了他两天时间,在这期间,我们可以给他施加点压力。”
“天师,抚州的百姓都在问您丢的手绢长什么样,他们听说帮您找到手绢可以找你拿报酬,但我们根本没有透露过我们在找手绢。” 第二天吴寂正愁要怎么办,手下就慌里慌张地冲了进来。
“想从我这拿钱,想都别想!这些人无所事事,成天就想着从天上掉钱。还有那几个家伙比催生婆还能催,这不是有两天时间吗!”吴寂对着手下人咆哮了一通,他立马站了起来。
这事情没法跟李吟商量,若让他知道他女儿偷情,李吟会将他劈了。现在去通知阿宁也来不及,而且说给她只会徒增烦恼。
吴寂想了会儿,这事情其实就是选择老丈人身败名裂还是他身败名裂,显然他没必要犹豫,很快他下定了决心,无毒不丈夫,老丈人又如何。
他已经把阿宁交代的任务完成了,李吟确实从衙门里释放了出来,也洗清了声誉。那么接下来再发生什么反转的事情,他只要推个干净,就不会有他的事。
糟老头子,谁让你做了这些恶行呢,那就好好承担吧。吴寂冷静地跟手下弟子吩咐道:“你们去街口说我的手绢找到了,让人们别再到处问了。然后就像上次我吩咐你们做的,默不作声地把李吟花重金打点官府的事情传出去,越详细越好,在一天之内让抚州的每一个百姓都知道。”
“如果李吟来找我,一概不见,就说我卧病在床。”吴寂坐回椅子,看到手下弟子震惊得说不出话,都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态度来了个大转变。
“时日不同,我们被拿捏得无法动弹,你们照做就是了。”吴寂哀叹道。
对他来说,帮李吟是情人的要求,他不得不帮素未谋面的老丈人收拾烂摊子。现在被迫出卖李吟是为了保住自己和情人的脑袋,两者都是身不由己的事情。
这些恶行从不会消失,但对他来说这不让人讨厌,因为这就是灵韵教的用武之处,利用极强的口头能力帮数不胜数的像李吟这样的人解决困难。只要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他就会声名远扬,就会一次又一次地帮这个帮那个。
但一旦有可能惹火上身,他会及时撇清一切,让他们自生自灭,甚至有时为了保命,他会毫不犹豫地在背后将他们一脚踹向深渊。
抚州百姓嘴里的风向比天变脸还快,一夜之间李吟行贿知府的事情传遍抚州,人们讲起细节说得更是绘声绘色。比如小景本来完全胜券在握,全因知县收了李吟巨额的钱,从中作梗,才使得最终李吟被释放。
比如灵韵教天师是被胁迫帮助李吟,否则他将有性命之忧。当然也有人说他和李吟是一丘之貉,只不过现在闹掰了而已。
虽然不知道源头从哪传出来,但人们谈论得津津有味,三人成虎,很快大家都确信了这些传言。认为自己被李吟和知县耍了一通的人们愤怒不已,他们冲进李吟府上,将他揪出来痛打了一顿。
人们不敢对知县动手,但他被钱收买和李吟欺压民女的事情被人们传得沸沸扬扬,不等到处罚绝不罢休。
消息直至建康城,在事情被梁帝知晓之前,李贵妃吓得用尽人脉和重金才将抚州百姓安抚下来。
知县很快被罢了职,看在李贵妃的情面上,李吟受了十大板子和在家囚禁以做惩治,小景这才讨回来了公道。
阿阮和宋驰对吴寂没有受到多少影响的结果啧啧称奇,叹叹长老却不以为然,说吴寂这个老狐狸要是受到影响就奇怪了,他总可以安然脱身。三人正谈论着,小景找上门来,对他们感激万分。
宋驰欣慰道:“这下我可以放心了。我之前很担心你熬不过这段艰难的时候,阿阮专门到你家附近转悠,确保没有人伤害你们,也顺便确认你没有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还好你是个很坚强的姑娘。”
阿阮面色一窘,驰哥怎么把她悄悄做的事给说了出来。
第八十一章
小景感激地拉住阿阮的手,道:“如果不是你们的帮助,我可能早已心如死灰,谢谢你们,让我感受到这世上有人在关怀我、帮助我。”
她看着神态坚强了许多,不再是他们第一次看到的面色苍白,一心赴死的女子。
叹叹长老微微点头,难得温情道:“其实只要一点帮助,对处于困境的人来说,就是巨大的支撑。现在这结果虽然对恶人的惩治不够但已经是比较好的结果了,唉…姑娘你会继续在这生活吗?”
小景面露难色,“其实我过来是想告诉你们,我们一家将要离开抚州,去到一处无人知晓我们的地方继续生活。”
“为什么要你们离开,要离开也该是作恶的人,他们应感到无地自容,羞愧得钻到地底下去生活。”阿阮愤然道。
善良的人太容易被欺负了,宋驰紧握住剑的同时也感觉到一阵无力,如果恶意是来自一、两个人都好对付,但当恶意来自周围所有人,他们没法帮她反击回去。
小景神情暗淡道:“因为我们受不了街坊邻居的闲言碎语和异样的眼光,大家虽然知道公道在我这边,但一个女人一旦被玷污,他们就会觉得我不洁。那种可怜又歧视的眼光,让我觉得万分不适。还有些人认为是因为我把事情闹大,说我自作自受…”
“女人在世上要艰难许多。”叹叹长老哀叹道,“当她们受到伤害,人们会第一时间去责怪她,为什么没有保护好自己,任由坏人接近。人们不会去责怪为什么坏人要作恶,更不会去谴责他们为什么要伤害无辜的女人。
这相当可笑,一只小猫在地上散步,被人踩了一脚,当它抱怨的时候,人们问它你为什么要在街上走路呢,你不应该躲在笼子里吗,这样你就可以不受伤害了。
小猫说,先不说我一直待在笼子将会饿死,就说我在笼子里躲着,也面临被人抱出来伤害的情形。很多时候,这些伤害防不胜防,根本不应该去责问女人,唉。”
他的脸皱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又舒展开来,愤怒慢慢从他身上褪去,他又变成了一个唉声叹气的老人。
他关怀地询问道:“既然小景你们一家要搬到别处,现在有足够的钱吗?”叹叹长老很快感受到阿阮、宋驰惊奇的目光。
我们面前的这个充满慈爱的人真的是叹叹长老?阿阮和宋驰快速地交换着眼神,对充满着关怀气息的叹叹长老感到不可置信。
“谢谢你们,我不需要钱。有个陌生人担心我继续向上告发,给了我们家一大笔钱作为封口费,足够我们安度余生了。”小景简要道。
事实上,给她钱的那人衣着不凡,看起来派头十足,跟人说话时的态度居高临下,小景猜测这人来自皇宫里。他给小景钱时候的语气是威胁,也是要求,小景一家人“只得”接受了这一大笔钱财。
她没有把细节告诉阿阮他们,因为他们一定会对此不依不挠。既然她已经选择搬走,这些事情就没必要再追究了。
小景前脚刚走,吴寂就来讨要手绢了。
阿阮这些天考虑过不把手绢还给吴寂,她想让他身败名裂,但叹叹长老提醒她这样只会使你们受到灵韵教和李贵妃两方面的追杀,他们就算挖地三尺也一定要拿回手绢。
她现在能跑到天涯海角,但最终肯定要回南仙岛,她并不想将追杀带至岛上,阿阮只好放弃了这个想法。
吴寂顺利拿回了他的手绢,准备离开。
宋驰叫住了他,忧虑道:“你还会做官员的伥鬼吗?这种颠倒黑白,违背良心的事情,你居然能做得安心。”
“当然,只要有人求我,我就会做。你应该去阻止源头的发生,而不是要求我别做他们的帮手。因为就算我不做,他们也会请别人来收拾这些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