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叹长老闭了嘴,脸上却露出我看得比谁都清楚的表情。
温婉夫人朝山顶走去,“你这么一说我懂了。在年轻时,他就那副习性,热衷于挖苦嘲讽和看人笑话,几十年过去他还是一样。”
叹叹长老不服气道:“别光说我,你这难跟人相处的性子还不是没有变化。只要在一起,就开始数落我或这或那。你根本看不到别人的好,成天揪别人的不足,换谁都没法跟你好好相处。”
“你…”温婉夫人神情变得凌冽,眼见就要发怒,阿阮赶紧上去挽着她,小声道:“师傅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他的脾气才叫古怪,我以前觉得你有些地方不够好,结果自打我闯江湖以来,才意识到师傅的千般好万般好。”
叹叹长老耳朵极尖,“你这小徒弟真会说话,还体贴人,难怪你这么喜欢她。”
温婉夫人将阿阮揽入怀中,得意道:“那是当然,她在我眼中就是世上最可爱的宝贝。她聪颖过人,天真烂漫,满怀热情和正义,看着她快乐健康地成长,就是我生活里的一大幸福。
我自跟你分别,心如死灰,直到我捡了她,我的心随时被她的笑和哭牵动着,她用爱将我的心填满,让我摆脱了爱情的折磨。”
她满怀感激和爱意讲述着抚养阿阮的快乐。
“真好,不像我成了孤寡老人,没有福分啊。”叹叹长老有些羡慕。
“你为什么没有另外找一个老伴?”温婉夫人有些吃惊,意外的有些欣喜。
“我这一辈子最热烈炽热的感情都花在了你身上,就是仙女下凡,我也没有兴致了,所以没必要糟蹋别人的感情。”
温婉夫人眼睛亮了起来,阿阮识趣地走到了宋驰身边,跟他们拉远了距离。
第八十三章
“我还是想提醒你,你爱这个小徒弟就应该放手让她去闯荡江湖,不要把她当做笼子里的鸟。”叹叹长老由衷地建议道。
温婉夫人瞪了他一眼,向前走去,“本来就话多,老了更是啰嗦得让人受不了。”
四人走到山顶,俯视着山脚下的芸芸众生和大好风景,听着山风在耳边低语,每个人都感到惬意和身心舒畅。
这时候温婉夫人和叹叹长老将拌嘴的不愉快弃之脑后,有了酒的助兴,他们兴致变得更高了,说说笑笑,饮酒作乐。
虽然温婉夫人和叹叹长老上了年纪,但两人年轻时就相当叛逆,完全不按照传统礼数来,活得潇潇洒洒。
即使现在跟阿阮宋驰聊起来,两人想法也并不落伍。他们此时不像长辈,阿阮觉得两人可爱得就像她的同辈人。
两人平时分别将南仙岛和教派的事情做的井井有条,并没有因为上了年纪就变得优柔寡断,或者保守落后,做起事来依然干脆果断。
他们讲述着对人生的看法,就算变老也没什么,因为外表的衰老无法改变,但只要内心保持着年轻的状态,就依然活力。
说到他们之前的好友,叹叹长老动了容,“以前那些生死之交,走着走着就散了,大多数再也没见过。”
“就把他们当做是这一生中的宝贵过客吧,我以前的姐妹们大多也见不着,就算重逢也没有了当初认识时的劲头,总感到生疏和没意思。或许不重逢就挺好的,不然会摧毁留在心底的美好回忆。”
叹叹长老点点头,继续道:“我曾经相信海枯石烂,也终归被琐碎的日常击溃,谁说爱情牢不可破。
以前总感觉人生太长,好像一眼望不到头,可没想到眨眼时间,我们都已经年过半百。
时间就是世上最神奇的魔药,比任何药方都有用,任何痛苦,不安都会在它的安抚下消解。我以前以为永远没法和你分开,现在你看,我们却各自都过得挺好。谁说没了爱情人就活不下去。”
他望着漫山遍野的花束,继续道:“可见不要相信任何俗烂的道理,都是忽悠痴男怨女的假话。”
“不过,总有天真的年轻人陷在爱情里无法自拔,不是吗?”温婉夫人感慨道,她灌下一大口酒。
阿阮总感觉他们这话是说给她听得,在提醒她不要迷失,她一回头看到宋驰一动不动,只有眼睛还在眨巴,不知道在想什么。
“驰哥你在想什么?”阿阮轻轻碰了一下他,问道。
她刚碰到他的肩膀,却发现他身体滚烫得惊人,她惊慌地叫道:“驰哥你怎么了,着魔了?还是鬼附身了?!”
山风的低语声经悬崖峭壁扩散后,变成了重重低语声,不仅听不清还有些诡异。
宋驰猛地惊醒,“都不是,我只是忽然呼吸困难,感觉内力在体内难以平复,估计是上山时调用内力有些多导致的,我在试着把它们归位。”
他的脸色渐渐恢复正常,身体也不再散发热气。
“那就好,吓我一跳。”阿阮松了口气,随即眉头又皱了起来,担忧道:“可你现在的内力是个随时可能爆炸的危险,这可如何是好。”
“听天由命,不用担心。”宋驰不在意地宽慰道。
可他看到阿阮一副在意的样子,补充道:“之前藏木教的羽长老给过我一粒救命药丸,现在还在我这。还有一次我遇到一名无姓僧,他指点过我该如何调运内力,我内力已经安分多了。”
“诶你们在讨论什么?”
温婉夫人轻快地走了过来,她一看到宋驰的神态,立即变色道:“你要么中毒了,要么中邪了。不对…是内力的造成的。”
她一把拉过叹叹长老,“你看他是怎么回事?”
“内力太多,没有被转化,积聚在体内就容易这样,一不小心就会死掉。”叹叹长老慢斯条理道。
“你不担心他?”
“他不是还没成为我徒弟吗,着什么急。”
阿阮和温婉夫人同时感到无语,温婉夫人嫌弃道:“你哪里有一个做师傅的样子,对自己的准徒弟太冷血了。”
她走近宋驰,细细观察一番后,心里已然有数。
阿阮关切道:“师傅,你瞧他的样子,是否可以医治好?”
温婉夫人摇摇头,没说一句话。叹叹长老看向她,摊手道:“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不着急了吗?”
“确实,他随时都可能因为内力死掉。到底是谁那么恶毒,传给了你太多内力,导致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温婉夫人注视着宋驰道。
宋驰紧闭着嘴,龙沙掌门不希望他把这事透露出去,他打算恪守承诺。
“我知道,是——”阿阮还没把话说完,就被宋驰从后面捂住了嘴巴。
“不许…捂我…的嘴…我就要说…”阿阮挣扎道,宋驰稍稍松了些手。
温婉夫人看到两人亲昵的姿势,大吃一惊,“你这个臭小子,赶紧把手从阿阮身上拿开,不然我立马剁了做阉猪蹄。”
“阿阮你答应我,不要说好吗?”宋驰好声相求。
他的声音几乎是靠着耳边传来,竟然当着师傅和叹叹长老的面和宋驰贴这么近,阿阮整个人差点瘫下去,“好吧,我答应你。”
“我对你的事情没有一点兴趣,你现在,立刻,马上松开我的徒弟。”
温婉夫人眼睛几乎要冒火,脸瞬间变成了深红色。
宋驰松开了手,脸上挂着歉意,夹杂着一丝无辜。见阿阮有些站立不稳,他伸手扶了下她。
阿阮这才勉强站稳了脚,但脸上依然火辣辣的,像被辣椒涂抹过了似的,简直无法理解。
“我之前对他表达过了心意,虽然并不直接。但他根本就没不回应我,现在又是在做什么。就算不想让我说,也可以用别的方式啊,非要用这种,还是当着长辈们的面,救命啊。”
阿阮恨不能当场挖个地洞钻进去。
叹叹长老看看阿阮宋驰,又看看温婉夫人,脸上露出一抹藏不住的笑意,感慨道。
“你啊一生什么都不在意,爱情说分就分,视钱和权势如粪土,现在却独独珍惜起这个小徒弟。女人一旦拥有了母爱,就像变了个人。”
温婉夫人用手拧住他的胳膊,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就瞒着我,想看我生气。”
“我绝不会在你的这方面雷区惹你,因为我知道你很在意你的徒弟。无知者无畏,不像宋驰坦坦荡荡的地踩你雷区,哈哈哈哈哈。”
叹叹长老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他想起以前温婉夫人说过,如果她有一个女儿,绝对不要让她陷入男人的迷惑,不让她遭受爱情的任何折磨。
“这有什么好笑的?”
温婉夫人变得暴躁,没法接受自家的丫头又跟她一样掉进爱情的陷阱,将她曾经受过的折磨又受一遍。
叹叹长老憋住了笑,看着局促害羞的阿阮和一脸无辜的宋驰,他的眼神变得温和了起来。
“我明明一直有提醒她,要提防男人和爱情。”温婉夫人哀嚎道。
阿阮拽着衣角,想说话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现在怎么解释师傅肯定都不会相信,而且还容易越描越黑。
“这跟养育子女是一样的道理,你没法决定她的发展轨迹,没法决定她要爱谁,要何时结婚生子,要成为怎么的人…唉现在天有些黑了,怪阴冷的,咱们下去吧,不然一会儿就看不清路了。”
叹叹长老和温婉夫人唠叨着往山下走去,互相安慰着凡事要看开些。
下山的光线较暗,温婉夫人眼神不太好,有点走不稳,叹叹长老伸手扶着她。
“还记得你年轻时心气可傲了,喝醉了走不稳路也不让我扶你,拧着头要自己走,还是现在好,没那么倔强了。”
温婉夫人马上把手抽了回来,“你好意思说我,你以前做错事从不承认是自己的错,现在变得温顺些了,不再怪天怪地怪别人了。”
阿阮和宋驰跟在后面,她不想面对叹叹长老的窃笑,他想躲避温婉夫人咄咄逼人的眼神,两人刻意跟前面保持着距离。
宋驰饶有意思地看着前面两人时而互相怼,时而又互相安慰。“阿阮,你觉不觉得他们其实很般配?”
“在某种程度上,他们相当契合,简直就是天作之合。”阿阮道。
温婉夫人和叹叹长老比较和平地相处了两天,正当阿阮猜测两人是否会破镜重圆时,两人因为一点口角却又闹了起来。
任阿阮和宋驰怎么劝解,无论是说区区决定要去哪吃饭,没必要吵,还是说你们二人已经上了岁数,吵架会气坏身体,可两人依然闹得不可开交。
有时阿阮和宋驰说多了,反而会被温婉夫人和谈谈长老联合起来怼:“跟你们没关系,一边去。”
宋驰拉着阿阮径直朝集市走去,“他们会自己解决好,我们去好吃好喝就是了。”
阿阮回头看了一眼争得面红耳赤的师傅和叹叹长老,他们的吵架话题又转移到了对方的衣服。
“我们确实不宜待在这,走吧。”她任由宋驰拉着自己,心里掀起惊涛骇浪:“驰哥居然主动牵着我,这是怎么回事?他到底把我当妹妹照顾,还是对我有好感?”
阿阮心里翻来覆去想了百八十遍,也还没想明白。
这时,宋驰的声音闯入她的耳朵:“阿阮,你喜欢这个吗?”
他们站在一个首饰摊前,宋驰手里拿着一串手链,链子条纹清晰,串着五个饱满圆润的珠子,颜色整体比较低调,但凑近又会发现很有质感。
阿阮道:“驰哥你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给我挑起了首饰,该不会是在山上的时候真着了魔?”
宋驰笑了笑,脸上露出一抹不好意思,道:“没,就是看到这个,觉得有点好看。”
他看到阿阮挺满意这手串,便买下了这条手串,老板要价并不高,因为这条手串并不属于夺目耀眼,一眼就喜欢的首饰。
阿阮欣然接过手串,摸到手串上的圆珠时,她脸色忽然一变。
宋驰一脸紧张地看向她,以为她不喜欢这手串了。
阿阮随即又镇定下来,将手串攥在手里,说道:“咱们走吧。”
第八十四章
等走开了首饰摊,宋驰道:“阿阮,你刚刚发现了这手串有蹊跷吧。”
“这手串其实不是首饰,而是暗器。”阿阮道。她提着手串链子,端详上面的一颗颗圆珠,靠近看它们表面有点粗砺。
“它怎么会被当成首饰卖?”
“应该是被主人遗失了,辗转到首饰摊贩手中,就被当成首饰卖了。南部有一带地区专门喜欢把暗器做成女式项链、手镯、手串的样式,这样不易引起敌人的注意。”
阿阮对武学功夫没有多大兴趣,温婉夫人看她不怎么愿意学,便教她学习暗器。
她一学暗器便产生了兴趣,在岛上专门华丽心思钻研暗器的书籍,对各类暗器的知识都有所了解。
“难道是在这么小的珠子上装的暗器?”
“没错,这上面五颗珠子有不同的妙用。比如最右边的这颗,只要被碾碎就会释放出剧毒的气体,人一旦吸入会立马呛死。
最左边这颗装的是毒液,你晃一晃还可以听到声音。中间这三颗形状略略有些方正,装着极细小的毒针,只要按住珠子钝的那一端,就会从另一端发射出毒针。”
阿阮满意地将手串戴上,“我就喜欢这种稀奇古怪的玩意。”
宋驰脸色煞白,着急道:“要是不小心触碰到或者压碎了珠子,暗器释放出来,岂不是会伤害到自己?阿阮要不你还是别戴了。”
“比这危险的暗器多了去,这没什么。”阿阮道。
“不不,性命相关,得慎重啊。”宋驰依然忧虑道。
阿阮忍不住道:“你自己有性命之忧,也没见你担忧啊,反而成天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宋驰有些语塞,“好吧,你戴着挺好看的,很适合。”
两人之间气氛变得有些低沉时,温婉夫人突然气冲冲地出现在二人的视野里,她身旁是气得吹胡子瞪眼的叹叹长老。
甚至从他们的衣着判断,他们刚起码打了一架。在走近时两人依然在吵吵嚷嚷,丝毫不顾集市上人们异样的眼光。
“我受不了他了,我现在就要走,你跟我回岛吧。”温婉夫人俨然一副已经受够了的神情。
阿阮艰难道:“师傅,我现在还不想回去。因为回岛也没什么事情,我还没有逛够,想再多待一阵。”
温婉夫人撇了一眼宋驰,将阿阮拎至一边,问道:“你是不是只是想多跟他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