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阿阮飞快答道。
“我不相信。”温婉夫人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怀疑道。
两人对峙了一会儿,在她的审视下,阿阮不攻而破,坦白道:“好吧,就是你说的那样,我喜欢他想跟他待在一起。”
尽管这和温婉夫人的猜测一致,但她还是发出来一声哀嚎,“天呐!”
“世事难料,我最喜欢的小徒弟居然喜欢上我最讨厌人的徒弟,唉造化弄人…他对你是什么想法?”
阿阮结巴道:“我、我也不知道。”
“现在的境况居然是你单方面喜欢?!”温婉夫人不可置信道:“居然会有人拒绝我这么讨人喜欢、可爱的徒弟?”
她好不容易从跟叹叹长老吵完架的愤怒中冷静下来,又开始陷入暴躁的情绪,眼见就要气势汹汹地审问宋驰。
阿阮有点扭捏地说了一句话,浇灭了她的怒火。
“我…没有很坦率地跟他说,他在这方面相当木讷,我不知要怎么点醒他。我之前以为自己说得很直白,现在看来,我应该直接说我喜欢他。但我又想我都已经暗示了,应该他跟我说。”
阿阮真心实意地在为此烦恼,她的神态和纠结被温婉夫人看得一清二楚。
温婉夫人忽然明白了阿阮的心情,很想告诉她,没事的,你遇到的这些在我年轻时都曾遇到过。
她顿然醒悟,爱情这回事是就算她把所有的经验教训全都告诉这个小徒弟,她依然会重蹈覆辙。
对上师傅温柔的眼神,阿阮被她揽到怀里。
“乖孩子,不用纠结,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不想说也行,希望他跟你说也行,爱情在确定之前,有许多多这样的时刻,但都是日后值得调侃的聊天内容和美好回忆。”
温婉夫人低下头安慰道。
“啊,师傅你不再继续劝阻我了?”阿阮吃了一惊,师傅这时就像变了个人。
温婉夫人摇摇头,松开阿阮道:“不劝阻了,但我要多说一句,女人的不幸就是从同情和试图拯救男人开始。”
“我不是同情他。”阿阮斟酌地说着话。
温婉夫人道:“我知道,你只是喜欢他。”
阿阮害羞地小声说道:“我一开始对他的感觉是比其他人多一点,但我觉得自己没有喜欢他。直到有一天晚上,我居然会因为思考他到底喜不喜欢我而睡不着时,我才发觉喜欢上他了。”
“喜欢一个人确实是莫名其妙的,甚至都不知道是从何开始,等明白时就已经爱得无药可救了。”温婉夫人从自己的阅历中得出了结论。
“但阿阮,你有没有想过可能错付真心,他可能不喜欢你,还有可能跟你想象的不一样?”
“我跟他相处这么久,他为人没有问题。既然他不喜欢我,我…也不在意。他可能会死,我不能见死不救,至少也想多陪陪他。”
阿阮说着俨然快哭了的样子。
温婉夫人道:“啧啧…哎呀,我跟你说,女人的堕落就是从同情一个男人开始。她们总觉得自己身怀拯救他人的义务,而男人也喜欢在女人面前装的可怜兮兮,其实那些男人不需要她们的同情也能安然无恙。”
“驰哥说过不需要我的帮助,他没有在我面前装得可怜兮兮。”
“那他手段实在太过高超,这样更能吸引你同情可怜他。”
“师傅!他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阿阮有一点生气,驰哥跟叹叹长老不一样,师傅不应该拿失败的情感经历套用在驰哥身上,这是不公平的。
“跟我年轻时候一样叛逆。”温婉夫人叹了口气道:“我徒弟都开始为了别人怼我了,估计我再怎么耗费口舌也是无用。是时候该放手了,随时欢迎你回岛上。”
她落寞地转身离去,只眨眼功夫就消失在了街角。
阿阮独自一人回来,叹叹长老从跟宋驰的喋喋不休中停了下来,他问道:“诶你师傅要去哪?”
“她要回岛上。”
叹叹长老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一副黯然神伤的神情。
“你要是心里有她,就追上去找她,在这垂头丧气有什么用。”宋驰嫌弃道。
温婉夫人在的时候,老头非要跟她吵架拌嘴,她一走这老头又念念不舍,这也太拧巴了。
阿阮道:“对啊,我师傅还没走远,你要是现在追过去还来得及。不过她现在心情不太好,你要哄哄她。”
她不知道师傅心中到底放下了这段感情没,但她作为徒弟,还是希望师傅不要因为一些别扭和相爱的人错过了,那将遗憾终生。
叹叹长老陷入沉思,最终他想清楚了,说道:“可能最适合我们的结果就是分开,这样我们的心中就会惦记着对方的好,否则只要我们在一起就会叨起对方的不好。”
宋驰哈哈一笑,道:“老头你看明白了啊,我还以为你要一直拧巴下去。”
“爱情就是我追求不到的东西,它虚无缥缈,根本抓不着。”叹叹长老嘟囔着,“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个毛头小子居然敢嘲笑我,我不要收你做徒弟了。”
宋驰还以为他在说玩笑话。
“我说真的,我现在没心情收徒弟了,我要去找个听曲的地方喝喝小酒,再见了小丫头小家伙。”
叹叹长老朝他们挥挥手,朝温婉夫人的相反方向走去。他故作潇洒地离开,脸上却是几乎要哭出来的神情。
真是个怪老头啊,不过这样驰哥就不用跟他走了,阿阮感到一阵欣喜。
宋驰忽然想到,道:“阿阮你不跟你师傅一起回岛?”
“还不想回。”阿阮缠着手指,要是驰哥继续追问原因,她都不知道要怎么说出口具体原因。
“好诶,你可以继续和我闯江湖喽。”
阿阮竟从他的语调中听出了很明显的高兴,她愣了一下,仔细品味着他这是希望和她多待在一起的意思吗?
“我本打算护送你一路回家,既然如此,那我们不用着急了。”宋驰放松道。
“那我们接下来去哪?”
宋驰笑道:“我以前去淮南溜达过,知道那有许多好吃的百年老店,咱们不能错过吧。”
离家已有一年多,站在闻府的前面,闻风悦恍惚间觉得对自家竟有点陌生。
宅子外边到处散落着落叶,之前家中一直有勤快的仆人打扫,家门口一直很干净,不仅地上看不到落叶,就连门口的石狮子也一尘不染。
然而现在石狮子们也变得灰头土脸,大门紧闭着,闻府门可罗雀,失去了往日的繁华。
门口站着几个带刀侍卫,百无聊赖地瞪着天空,看着无所事事。
这家衰落得比他以为得还要夸张,什么交情都是虚幻的。
闻风悦整理好心情,将马车停在家外边,扶着桃柒娘从马车里下来,把马背上的混金仁解下来,丢到地上。
“爹,我回来了!”他喊道。
然而府内无人回应,只有那几个侍卫好奇地打量着他,在议论纷纷。
“我是闻风悦,要回家看望父母。”他走上前跟侍卫说道。
侍卫用奇异的眼神看着他道:“你居然回来了。你父母亲因为你已经病倒在床,许久都未出家门…”
“皇上也是善良,我们看门这么久,竟没有派人抓捕你。”
他们七嘴八舌说着,要是换作之前,哪有人敢当着他的面这么说话。如今家道衰落,谁都可以踩上一脚。
闻风悦心中一酸,挂念着急着父母便没理会他们,他用力敲了敲大门。
“你们在说什么呢,不注意点一会儿把你们舌头全都割下来。”
桃柒娘警告这些侍卫道,她狠狠地剐了他们一眼,侍卫们很快变得噤若寒蝉。
第八十五章
过了一会儿,门终于打开,出来开门的是闻府的老仆人。他看到闻风悦后,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然后潸然泪下。
“钟叔,是我啊,我是闻风悦。”闻风悦看到对面人花白的头发有些感伤,这老仆人在自己出生前就来到了闻府,现在闻府衰落,依然不离不弃地跟着闻家,可谓忠心耿耿了。
“小主人你可算回来了,我耳朵背,依稀听到了你的声音,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钟叔,我爹娘他们现在如何?”闻风悦着急问道。
钟叔脸上的皱纹深了几分,叹道:“他们前段时日染了风寒…再加上因为担忧你,一下子急火攻心,现在卧病在床。不过公子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安排大夫每天上门照看二老和给他们煎服药,我现在就带你去见他们吧…”
他疑虑地看了看桃柒娘,又看了看她手中提着被打晕了的混金仁,道:“诶这位姑娘是…?”
“哦,她是我娘子。”闻风悦大方介绍道,他温柔地牵起桃柒娘的手,朝老仆人示意无需疑虑。
两人跟着钟叔走进厅堂,将绑得结实的混金仁丢在院子里。钟叔给他们拿了热茶和糕点,让他们先坐下来等候。
闻风悦本来挺期待见到父母,但一旦真要见到时却又坐立难安,桃柒娘比他镇定许多,几乎没有要见公婆的慌张。
她将手覆在他手上,说道:“坐在自己家中比外面流浪奔波舒服得多,不是吗?”
闻风悦点点头,还没说话,就见到爹娘互相搀扶着走了出来,边走边咳着嗽,两人像老了十岁。
闻风悦眼眶变得湿润,他走上前跪倒在地,嘴中念道:“孩儿不孝,让爹娘受苦了。”
闻母慈爱地扶起他,哽咽地说道:“你回来就好,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我们既盼着你回来,又害怕你回来,如今见你安然回到家,心中这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闻风悦见到父亲眉头多了几条皱纹,母亲眼角也衰老得多,自责道:“孩儿该早点回来,我在路上耽误了许多时间。”
“都是宝贵的历练,谈何浪费时间。”闻正堂发现儿子说话做事成熟了许多,欣慰道。
闻母看到桃柒娘伫立在一边,问道:“诶这位是…?”
闻正堂立马认了出来,惊讶道:“你是那日为我儿说话作证的桃姑娘,快坐快坐。”
“见过二位前辈。”桃柒娘微微鞠躬道,整个人看着落落大方,温婉贤淑。
闻母高兴道:“我听说了你站出来为我儿说话的事情,我便想见你,当面感谢你,这下终于见到。”她感激地拉过桃柒娘,越看越觉得喜欢。
闻风悦结巴道:“爹、娘,其实…她现在是我娘子,是你们的儿媳妇。”
爹娘一直都是想给他找个门登户对的姑娘,回来的路上,他认真思考过,婚是自己结的,跟谁也应该是他自己做决定。虽然他孝顺父母,但在这件事上决不能任由父母安排,所以他决定先斩后奏。
闻风悦忽然有点不好意思,道:“我们已经自行拜过天地,结为连理。”
他紧张地注视着父母,发现他们先是面面相觑,然后变得又惊又喜。
闻正堂衰老的脸上瞬间绽放出笑容,“好啊!好啊!不过你们自己办得多仓促,既然现在回来了,我们给你们主持,办一个风光正式的。”
他一掌拍在自家儿子肩膀上,问道:“你小子有没有好好对人家姑娘,人家一路上跟着你风餐露宿,吃够了苦。”
桃柒娘见闻父闻母如此高兴接受她,放下心来,抿嘴笑道:“他对我好,不然我也不会跟着他到这。”
闻风悦更是如释重负:“你们放心,遇上她是我最大福分,我今生今世都会珍惜她。你们不知道她有多好,在我危难时刻挺身而出,她极有勇气,聪颖过人,全心全意待我。而且她不畏贼人,能将他们治得服服帖帖…总之她有千好百好,我说都说不尽。”
要不是眼下还有别的重要事要说,他能当着父母面把桃柒娘夸上三天三夜。
本来很镇定的桃柒娘,被夸得又羞又喜。
闻正堂他们倒是心满意足地听着,对这桩姻缘很是满意。患难见真情,他们到了现在的状况,终于明白这比跟什么王公贵族的联姻都好。
“我们这次回来不是空手而回,我找到了那个杀死了堂妹的家伙,他害惨了堂妹一家,还有我们。”
他简洁地把怎么抓到混金仁讲给了父母。
“我们一抓到人就马上往这赶,现在混金仁就在院子里。”桃柒娘补充道。
闻正堂百感交集,道:“太好了,我要派人告诉博简,让他知道真相。”如果不是身体虚弱,他恨不能亲自告诉闻博简。
“听说闻公子回来了,我就想赶过来探望一下。”从大门处走进来一人,他朗声说道。
“刹安兄请进。”闻正堂说道。
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唯一还常往闻府跑的只有刹安一人,他对闻府的风吹草动都一清二楚。闻正堂知道,刹安不过是皇上为了知晓闻风悦的状况的工具,才不是出于热心肠探望。
刹安走了进来,途中路过混金仁时,他停顿了一下。进来后看到桃柒娘时,他又愣了一下。
闻正堂心情复杂道:“我儿今日刚回到家,他终于将真正的罪人带了回来么就是你刚路过之人。”
“恭喜闻大人和令郎,既然找到了凶手,那么今日稍作休息,明日就去见皇上吧。虽然皇上最近有些忙,但他一直心系世家子弟的事情,望你尽早陈述冤情,还你清白。”
刹安道,语气中带着终于不用再来这探视的放松。因为闻家的解脱,也代表着他的解脱。
“在下正有此意。”闻风悦欣然同意。
“砰”的一声,朱异将一个茶杯摔在地上。
他一把抓住汇报消息的手下,喝道:“你说什么?!混金仁被闻风悦抓住了,不是有人保护他吗,他怎么会被抓到?还有他们明天要去会见皇上,这怎么可能。”
手下哆嗦道:“大人此消息千真万确,属下一直关注着闻家的动静,刚得知就立马来汇报大人了。”
“唉…这日子时不时给你搞点事,根本不让人好生歇息。混金仁什么时候出事不好,偏偏这个时候,没用的家伙,徒增事端。”
朱异长叹道,然后坐回椅子,陷入思考,闻风悦回来的时间赶得真巧,眼下他抽不出时间和精力对付闻家。
不然以他的习性和跟闻正堂的新仇旧怨,根本不会轻易放过闻风悦。
前些时日发生了些事,引得整个朝廷上上下下议论纷纷,为之动荡。原来东魏派来使者意与大梁通好,并表示若两国能和好如初,就愿意归还梁帝侄子梁渊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