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对于上朝的大臣们来说是一个特殊的日子,这三天,祁王殿下青楼杀人疑案早就在朝堂传了个遍,就连坊间也有不少传言。都在猜测人到底是不是祁王杀的,皇帝会不会包庇。
于是,还未到上朝时间,便有不少马车停在了宫门口,一个个穿着不同颜色戴着不同品阶官帽的大臣们从马车上下来,说的无一不是祁王殿下一案。
燕朝殿门口,便有人高谈阔论。
“祁王殿下是不是凶手我不知道,但我敢肯定,祁王最后肯定会没事儿。”
“你是说,皇上还会徇私?”
“哼,皇上徇私的还少么?”一道不满的哼声传来,定睛一看,来人身着紫色色官服,官拜正三品,正是六部尚书令柳清风。
谈话的这两人一看来人便闭嘴不言,道了个好后便悄悄往后挪了几步,若说朝堂之上有谁最看不惯祁王,这柳尚书便是其中之一,主要原因便是她的女儿,谁家少女不怀春,在早几年慕容祁还未干出那么多荒唐事时,鉴于慕容祁的相貌和身份,柳家姑娘柳如烟一颗芳心暗许,柳尚书也乐见其成,甚至还去求皇帝指婚了。
谁知后面慕容祁一个接一个的妾室纳入府中,更有传言说有几个是当街强抢的民女。
根本不管女子是否愿意,见得人貌美,便派人用根绳子绑了带进了府里。而后便一直禁锢府中,不让其离开。
当时柳如烟年纪尚小,本不信这些流言蜚语,直到她在路上亲眼见到慕容祁进了青楼,还从青楼里面带出一个姑娘时,那丝幻想彻底破灭。
这还不够,慕容祁一听要将柳如烟指婚给她,竟大闹御书房,要求皇上收回圣旨,说这辈子非颜瑶不娶。
之后,柳如烟在盛京贵女中的名声便一落千丈,说三皇子殿下根本看不上她,堂堂嫡女竟比不上一个庶女。
奚落、嘲讽、讥笑统统传进了柳如烟和柳清风的耳中。柳如烟得知这个消息后,哭了三天三夜,还因此大病了一场,之后便一直落下了病根。郁郁不得志,只能在家中安静修养,渐渐淡出了盛京的贵女圈。
柳清风便把这一切原因归结在了慕容祁身上,除了御史阁,朝堂之上,就属他弹劾慕容祁最多次,然而每次要么被皇帝四两拨千斤糊弄过去,要么就是不轻不重的罚几个月俸禄。
如今碰上这事儿,柳清风少不得要在朝廷上参祁王一本,谁知往日里最积极的御史阁这一次却不说话了,私下询问应阁老才知道,皇上已经安排三天后殿审了。
这一次,不论如何,也要让慕容祁为他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柳清风这样想着,昂着头踏进了燕朝殿。
不过一会儿,又有两辆马车驶来,接连停在宫门口。颜硕从车上下来,颜欢紧随其后。
一身剪裁得当鹅黄色的宫装外罩着一件金色的长袍,头上还插满了各种华丽饰品,整个人倒是脱了几分稚气,多了几分端庄和威严。
只是从她细微的小表情中还是可以发现,这身行头的主人并不是很满意自己的装扮。
若不是因为要上朝只能穿着这宫装,颜欢此刻就恨不得将这外袍脱了,发髻散了。
也没人和她说王妃的宫装如此「厚重」啊。
“哟,阁老,今儿来的挺早的啊。”颜硕的声音响起,转头看向另一辆马车,从车上下来的正是有一头花白长发的应勋。颜欢也乖乖朝应勋行了个礼,道了一声早。
见到颜硕,应勋眉毛一拧,不满的哼了一声,却也在原地等着颜硕,两人一起朝燕朝殿行去。
路上,颜硕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应阁老聊着,无非就是问证据不证据的事情,没说两句,便见前方有一人朝他们二人走来。
“阁老,颜相。”慕容易站定,优雅地朝二人鞠了个躬。
“大皇子殿下。”二人回礼。
“易哥哥!”颜欢见到慕容易,眼睛亮起,欢喜道。慕容易也难得朝颜欢笑了一下。
颜硕回头,见着两人眼色,暗叹一口气,拍了拍颜欢的肩膀,便拉着不明所以的应勋先行离开了。
见着颜欢一席隆重的宫装打扮,慕容易神色也有了几分波动,笑道:“此番打扮,倒很适合你。”
“啊?是么?易哥哥觉得我这样穿好看?”
“好看,比平时的你更好看。”
这是颜欢第一次听到慕容易的夸赞,不知为何,本应是高兴的情绪却生出了几分复杂。想来,是这宫装好看归好看,于她而言,却只是累赘的关系吧。
“你如今盛装进殿,可是为了三皇弟吧。上次我提醒你三皇弟并非良配,原以为你能思量一番,不曾想,不过短短几日,你反倒为他做到如此地步。看来,你对他是用情至深了,既如此……”
“不是!”
颜欢焦急反驳,眼看着慕容易胡乱猜测她的感情,心中莫名泛起一丝委屈,丝丝酸意涌上心头。
“他是清白的。”颜欢皱着眉头,“我只是不想胡乱冤枉好人罢了,至于其他的,易哥哥想多了。”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慕容易,只觉眼前人说的话让她觉得分外的陌生,但又不知问题出在哪里。
“爹爹还在等我,我先走了。”颜欢收回视线,自顾自往前走。
没走几步,脚步又停下,回头又看了眼慕容易,说道:“易哥哥上次在相府与我说的,想必也是个误会。与我说了便罢了,只是莫要再与他人说了,传言几分真几分假,不是每个人都会去细细评判的。”
盯着颜欢离去的背影,慕容易脸上一贯的优雅笑容出现了一些破裂,双手握在背后,微微握紧了拳头。
……
燕朝殿,大燕皇宫议事重地,占地颇广,可容纳上千人。禁卫军分列两排,守在殿外。
殿内,颜硕与颜欢站在左边,身后官员按官职品阶大小一应排开。
右边,以应阁老为首的一应官员也站的笔挺。颜欢扫了一眼,发现慕容易也站到了对面。
大燕皇太子未立,东宫之主空悬,皇子参政各显其能,皇帝喜闻乐见。
然而这凡事也有个例外,慕容祁就是那个意外。大燕唯一个至弱冠之年不参政却被封了亲王的皇子。
“皇上驾到!”
李公公独特的尖细嗓音响起,百官跪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慕容玄德拂袖:“起身吧。”
“谢陛下。”
“三天前,颜相与阁老就祁王谋杀案连夜进宫将此事禀告于朕,由于当时并未有确凿证据,所以一直未开堂审理。
如今,三天已过,朕既答应了颜相与阁老在殿前堂审,便不会徇私枉法,此案如何去审,便由众位爱卿与朕一同决策,如何?”
“陛下英明。”百官答
“好,那便将嫌犯祁王与证人林氏王氏带上来吧。”慕容玄德话音落地,李公公便高声喊道:“宣祁王、林氏、王氏上殿!”
声音甫一传出,不过多时,便见三道身影进了大殿,最抢风头的莫过于走在最前方的慕容祁,不论是样貌还是身高亦或是气质,慕容祁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名「嫌犯」,反倒是他身旁的林妈妈和王贵身子抖个不停,王贵还好些,林妈妈就差直接跪倒在殿门口了。
三人朝慕容玄德行完大礼以后,便跪在了殿下,慕容祁面色淡然,视线一转,落在了一旁的颜欢身上,眼珠子猛然瞪大,脱口而出:“颜欢,你怎么穿成这样?不累么?”
累,当然累!累的她快站不住了。这头上的发饰差不多要把她脖子压垮了,但是要他附和慕容祁,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管好你自己,我穿什么关你什么事!”颜欢小声回答,瞅了眼慕容祁,唇红齿白的,倒是一点不像刚从天牢出来,看来病是完全好了,颜欢心下稍松了口气。
“嘿……刁妇……我这关心你,你懂不懂啊……”慕容祁小声嘟囔,却不知这大殿之上,皇帝不说话,本就安静非常,即使两人声音再小,或多或少还是被旁人听了几句进去。
慕容玄德咳嗽两声,忙道:“大理寺卿何在?将此案细节重新再说一遍。”
“臣遵旨。”王显聪站出,递上手上奏折,同时又将案情全部复述了一遍。
“这便是凶器,也是本案指向祁王殿下的最关键之处,这炳匕首属祁王所有。”
说着,王显聪便将此物放在了托盘之上,由太监端着在百官面前过了一遍。
柳清风问道:“祁王殿下,你可承认此物归你所有?”
“承认啊,就是我的。”
柳清风看向王贵二人,又问:“你们两个,一个是见到祁王手里拿着刀,一个是见到祁王进了死者房间,话里可有半句虚言?”
林妈妈和王贵忙摇头。
“句句事实,不敢欺瞒皇上和各位大人。”王贵说。
柳清风冷哼了一声,道:“皇上!依微臣看,此案人证物证俱在,祁王殿下本人也已承认,还请陛下秉公处理!”
第24章
“哎?你这人真奇怪,本王说匕首是我的,又没说人就是本王杀的。本王清清白白!”
“哼,殿下既然不承认,那便告诉大家,你的东西为何会出现在现场?还成了杀人凶器?”柳清风反问。
“本王怎么知道。”慕容祁挑眉,“反正人不是本王杀的,清者自清。”
慕容祁这番话毫无说服力,柳清风哼了一声不再看慕容祁,朝慕容玄德恭敬拜下:“陛下!”
众大臣也纷纷四下交谈开,有人点头,有人摇头,有人在看风向……
但鉴于慕容祁平时的行事作风,不过一会儿,便有好几人跟着柳清风拜了下去。
慕容易站在一旁,仔细观察着众人,御史阁的人竟没有一个下跪,而应勋本人,更是目视前方,表情没有一丝变化,收回神色,慕容易脸上再度泛起优雅笑容,藏在袖子中的手却忍不住将食指与拇指摩擦,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若祁王殿下拿不出不在场证据,此案件在人证物证充足的情况下,按理说,应当断案了……”有人说。
见此情景,慕容玄德眉头皱起。
这时,一道叹息声响起,颜欢跨出:“哎,若如此断案,只怕真凶就要逍遥法外了。”
“祁王妃?”柳清风眉头微蹙,“难道祁王妃有证据证明祁王不在现场?”
听见声音,众人也将视线放到了颜欢身上,或打量,或犹疑,更多的是不屑。
然而一直端看着前方的应阁老听到这话,却将视线转到了颜欢身上,面上有所期待。
面对众人的打量,颜欢说不紧张是假的。
颜硕朝着颜欢点了点头,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吐出一口浊气,颜欢缓缓道:“我没有祁王不在现场的证据。”
“这……”
“祁王妃你是在玩笑么?”
“就说一个女子能有什么大作为,哎……颜相也真是的,怎可任由她的女儿胡来。”
“听说这祁王妃,出阁前本就不守规矩,名声与祁王一般无二,果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嘘,小点声,你不要命了!”
……
嘲讽声不绝如缕,颜欢却任由他们说着,目光在无意中瞟向慕容祁时,却见对方目光灼灼看着他,没有怀疑和鄙夷,眼里全然是信任。
慌忙收回视线,颜欢忽而感觉有股莫名的压力从背后升起,但不得不说,被人信赖的感觉,还不错。
经由此,颜欢莫名信心大增,又道:“我虽然没有祁王不在现场的证据,但我有祁王不曾杀人的证据。”
说着,她便朝一直在殿外等候的红香二毛喊了进来。
红香的手里,正拿着一个暗红色的包袱,打开以后,慕容祁惊呼……
“哎?这不是我换洗下来的衣服么?颜欢你变态么,居然让人偷我衣服!”
“不说话没人把当哑巴,给我闭嘴。”她恶狠狠瞪了一眼过去,慕容祁忙捂住嘴,不敢再出声。
“祁王妃,你这是何意?”应勋问道。
“证据便是衣服上面的血迹,我曾找仵作查验过,死者是被人从背后用手握住匕首直接刺进心脏部位,请问,若真是祁王杀的人,他的衣服还能如此干净么?”
说着,她便朝二毛和红香点了点头,只见红香转过了身子,二毛拿出匕首,猛地朝红香的后背刺了过去,当即,血溅大殿,不少人惊呼一声。却见红香好端端站着,从衣服的背后拿出了血包。
“抱歉,为了让大家更好理解,特意用了鸡血做演示。”颜欢解释道,同时将二毛带了上来,面向众臣,旁边的红香也紧跟着瘫开慕容祁的衣服与二毛作比对。
二毛的身上,不管是胸前,还是领口,或是袖子,都沾染上了大量血迹,反观慕容祁的衣服,干干净净。
众人恍然点头,那些之前质疑的声音小了下去。
“那你怎么能证明祁王不是半道去换了衣服呢?”柳清风问。
颜欢笑道,“祁王根本没有那个时间。根据两位证人所说,一个是到了门口去了躺茅房,一个是把祁王带到了门口便离开了,那么,祁王他要如何在林妈妈上一趟茅房的时间里杀人换衣并快速处理染上血迹的衣裳呢?
况且,那日恰好是回门日。祁王身上穿的一直都是这件衣服,不曾换过,此事,我、我爹爹,还有易……还有大皇子均可以作证。”
说着,她看向了慕容易,慕容易脸上还是亘古不变的那个笑容,上前一步,解释道:“如祁王妃所说,三皇弟那天,的确一直穿着这件衣服。”
“万一有帮手呢?如果是两个人,先准备两套一模一样的衣服,杀了人以后一个处理衣服,一个……”
“柳尚书,你怎么回事?就这么想让祁王认下这个罪名?”
柳清风话没说完便被颜欢打断,抬头见慕容玄德脸色已经有些不满了,当即停住话语,闷声道:“不敢,只是提出合理怀疑罢了若不是祁王,此案恐怕又要成为一桩谜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