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意!”慕容祁高喊,却换来皇后容氏一声厉喝:“胡闹!婚姻大事,岂可儿戏?”
见容氏面色严肃,失了往日的和蔼,慕容祁脸色微变,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小心翼翼问道,“那……母后你打算如何?”
“你母后想让你们四人以大局为重,将错就错,凑合着过过得了。”
一直没说话的皇上忽而出声,最后一个字音刚落地,便得到了颜欢和慕容祁异口同声的拒绝。
颜欢最先沉不住气:“陛下,娘娘,恕臣女无礼,三皇子不学无术,花天酒地,妾室众多,乃盛京出了名的纨绔,外人都道是烂泥扶不上墙,要我嫁他,除非我死了,否则就是三个字,不可能!”
听着这话,在场人脸色各异,特别是皇上和皇后,虽然都是事实,但也是第一次有人敢当着他们的面如此评价慕容祁,当下竟不知该做什么反应了。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欢儿,注意场合!”颜硕忍不住出声,挤出一个笑容,尴尬地朝皇上和皇后笑了笑:“欢儿打小被臣给宠坏了,陛下,娘娘,多担待,多担待……”
说完,默默拿过一旁的茶杯,喝了口水压了压惊。
“哈哈,倒也……没那么差吧,祁儿也是有很多优点的,比方说……朕就觉得,祁儿长的就很帅气,随他母后。”
皇上出声,想缓解尴尬,谁知颜欢正在气头上,一点不给皇帝面子,不仅没顺着台阶下,反而大声反驳:“那也是娘娘生的貌美,有他慕容祁什么事儿。”
皇帝的脸,肉眼可见的绿了……
第5章
“够了!刁妇,我忍你很久了!”一旁的慕容祁忍不住出声,“你说我不学无术,也不先看看自己?琴棋书画,样样不会,诗词歌赋,一窍不通,盛京贵女之中,那是出了名的蛮横无理,嚣张跋扈,要我娶她?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绝无可能!就算我死了也不可能!”
这话一出,这下,轮到皇帝和皇后尴尬了,只见皇帝对着颜硕干笑了两声,解释道:“宠坏了,宠坏了……”
听着两人的唇枪剑雨,皇后容氏只觉脑仁一阵疼痛,又气又无奈,最后化为了深深的一道叹息。
皇上忙又去给对方揉太阳穴,劝道:“朕就说了,依祁儿和欢欢的性子,定不会同意的,你瞧,话还没说完吧,这俩人就闹起来了。”
“那便该如何是好?”容氏反问,“新娘是如何错上花轿的深究已经没有意义,事情该发生的也都发生了,新娘进门,礼数已成,按大燕律法,祁儿和欢欢,易儿和颜瑶已然成了夫妻。若真按你们所想所愿,那便成了「换ㆍ妻」,从古至今,还从未有如此荒唐的事情发生。”
皇后摇头,再度叹气:“此事不仅事关颜家女儿的名声,事关皇家颜面,事关相府颜面,更重要的是「换ㆍ妻」一事已违背了纲理伦常,传出去了,莫说燕国之内,恐怕他国也会拿此当成茶余饭后的笑料时不时拿来评头论足。
我大燕史书上更会因此添上一笔糊涂的荒唐账。后辈子弟看了,又当如何评价大燕?你们说,这该如何是好?”
皇后的话掷地有声,一字一句完全否定了颜欢和慕容祁的想法,此事显然没有他们想的那么简单……
颜欢虽然娇纵任性了些,但在大是大非面前却还是分得清孰轻孰重的,她的名声她可以不在乎,但她爹爹的名声呢?相府的名声呢?整个大燕的名声呢?
她不得不在乎!只因她是相府的三小姐,是大燕国的子民!
扁着嘴巴偷偷看了眼颜硕,见对方闭眼摇了摇头,她便知晓,事情没有其他解决方案了。
偷偷瞄了一眼慕容祁,见对方同样因为皇后的一番话,也失了方才的决绝之意,面色纠结。
难道……她一辈子就要毁在慕容祁手上了么?
这时,一直未曾言语的慕容易忽而,朝皇上和皇后行了个礼,说道:“儿臣但凭父皇、皇后娘娘安排,将错就错。愿与颜家大小姐携手共度余生,无论发生何事,将佑她往后岁月无忧。”
慕容易的这番话,听的颜欢心一抽一抽地疼,虽是情势所迫,这话说的也没错,但……似乎,对方从来没有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她以为自己不在乎,可当她发现慕容易能轻易对别人许出承诺时,她发现,她还是很在乎。
下意识将眼神投向颜瑶,见对方上也前了一步,回道:“臣女也任凭皇上、娘娘安排,天意弄人,颜瑶认了。”
说着便福了福身,微微垂下了头。听这声音,似带了一丝哭腔。
颜欢想凑近去看,却听慕容祁喝道:“不行!”
他快步走到颜瑶面前,将她从地上拉起。
皇后刚松下的眉头又陡然皱起,皇帝似也有些生气,怒道:“祁儿,休要再惹你母后生气,兹事体大,由不得你胡来!”
“我知道。”慕容祁又恢复了之前的意气风发,一字一句说道:“不行,那和离呢?”
“和离?”在场人都愣住了。皇后不可置信看着慕容祁:“你是说,你新婚第一天就要与妻子和离?”
慕容祁点了点头,看向颜欢三人,“我们本就是错点鸳鸯,一场闹剧罢了,况且,新婚后发现性情不合的夫妻和离也不是没有先例可循。如此,既保存了大燕国的颜面,又能将此事完美解决,一举两得。”
慕容祁正为自己的想法沾沾自喜,皇后却不满道:“不行,新婚第二天就和离的夫妻少见,至少也要三个月。”
“母后……”慕容祁开口,试图说服容氏,谁知一箩筐的话刚到嘴边却被一道女声打断了。
“好,三个月就三个月。”说话的正是颜欢,而当她在说这话的时候,慕容祁却以一种不可置信的眼光看着他,仿佛在说:你是不是疯了?
谁知颜欢根本不予理会,向皇上和皇后行了个礼,道:“便依娘娘所言,以三月为期,三月过后,自行和离。”
见颜欢同意,容氏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吐出一口浊气,连道了三声好。
皇帝也松了口气,今日这事儿,说是四个人的牵扯,实际上,还是要说服颜欢和慕容祁,现如今颜欢同意了,也就代表颜硕同意了。慕容祁一人独木难支,便也起不了什么风浪。
“还是欢欢懂事,往日朕没白疼你。”
“颜相,你的女儿,是个识大体的。”皇后眉眼也舒展开了,不住地称赞颜欢,而后又似想到了什么,忙问向慕容易和颜瑶:“那易儿和瑶儿呢?可曾有话要说?”
颜瑶下跪:“臣女无法可说,谢皇上、皇后娘娘恩典。”
容氏满意地点了点头,又看向慕容易,对方礼数周到,语气波澜不惊:“儿臣亦无话可说,此番安排,甚好。”
然而,一直看着慕容易的颜欢,却发现对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闪过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失落。
她的心,又沉了几分。
在问完慕容易后,皇后站起了身,缓缓道:“既如此,事情便已解决,天色已晚,你们该回哪回哪儿去吧。”
“母后?你还没问过我的意见呢?”
“你的意见就是你母后的意见!有什么好问的,好了,此事就这么决定了,都散了吧。”皇帝出声,直接将慕容祁的话怼了回去。
“父皇!”
被忽略的慕容祁急的不行,然而皇上和皇后显然没有搭理他的意思,招呼了一声李公公,便要送他们四人出去。
殿外,慕容祁苦着一张脸,知晓事已成定局,没有转圜余地,忍不住将怒气发到了颜欢身上。
“喂,刁妇,你怎么想的?你不是最嚣张的么?连我父皇都敢反驳,怎么后面就怂了?你怎么想的?那可是三个月啊!”
“怎么?三个月而已,难道你怕了?”
“我怕?”听着颜欢话里的嘲笑之意,慕容祁忽而明白了颜欢的意思,恍然,“我懂了,你这刁妇分明是故意在报复我,你明知瑶儿于我的重要性,故意不让她与我在一起,所以才同意的是不是?你这女人,真是用心险恶,用心险恶啊!”
“呵呵。”颜欢冷笑一声,不想理会,转头对着慕容易说道:“易哥哥,我有话对你说。”
慕容易顿住脚步,看了眼颜欢,又看了下颜瑶和慕容祁,最后还是点了点头,随着颜欢走到了假山后面。
“何事?”慕容易的语气不咸不淡,也不知是天性如此还是仅对颜欢如此。
“易哥哥可是不想娶我?”
见颜欢如此开门见山,慕容易有一瞬间的愕然,但很快便释然了,认真答道:“不错。”
“为什么?”
“因为这场婚事从未经过我同意,不过是皇命在身,不敢不从罢了。”慕容易无奈自嘲,“我不是三皇弟,父疼母慈,也不是你,拥有万千宠爱。但我亦有自己的想法,我所理解的婚姻,应当是夫妻二人产生感情后,理所当然的行为,而非靠他人指定或是完成一个什么任务一样,想必你也不愿与一个没有感情的人相处一辈子吧。”
颜欢:“……”
慕容易说的诚恳:“我的母妃自进宫以来就不受宠,在我很小的时候便生病离世了,我记忆中的她,一直都郁郁寡欢,脸上从未有过笑容,而像我母妃一样的政治婚姻牺牲品在宫里还有很多很多。
颜欢,我知道关于你的流言都是假的,你是个好姑娘,所以我不愿让你变成我母妃那样,我若我真娶了你,却对你没有感情,这便是对你的不忠。我不愿耽误你,你应当能找到属于自己的感情归属。”
“可我们从小……”颜欢试图证明些什么,又听慕容易说道:“我知道,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因为当时你年纪尚小,我便多照顾了下你,只是没想到会令你误会,使得你将这依赖当成了感情。”
“依赖么?”
“对,只是依赖。”慕容易笃定,说完便要离开,只是又不知想到什么,脚步顿住,感激道:“方才大殿之上,谢谢你的成全。”
话罢,人便去的远了。只留下颜欢一人留在原地沉默,半晌,她看着慕容易离去的方向,呢喃出声:“你怎知我对你没有感情,只是依赖呢?”
夜凉如水,天际好似被泼了墨一般,浓的化都化不开,只有星星点点的光芒时不时闪烁几下,试图撕裂这黑暗。
一阵冷风吹过,颜欢下意识抱紧了双臂,打了一个猝不及防的哈欠。
从假山出来以后,与她相反,慕容祁的心情却一片大好,甚至还哼起了小曲儿,她的视线扫向不远处羞红着脸小跑着离开的颜瑶,内心便也猜到了三四分,当即心中有些怅然。
两人会合以后,李公公早就将马车和马匹准备好等着两人了。
慕容祁哼着歌,走向马车,手刚撩开帘子准备上去,一个身影却比他更快地钻了进去。
第6章
颜欢上了马车,自顾自找地方坐下,压根不看慕容祁呆滞的脸色。
“刁妇,颜相没教过你什么叫规矩礼数么?”慕容祁手指着那匹马,看向颜欢,“那才是你的,懂?”
“方才不知是谁说我嚣张跋扈,没错,你说对了,本小姐嚣张惯了,就是目中无人,你奈我何?要上车就上,不上车就滚,废话真多。”
由着刚才的事情,颜欢心情本就不好,更别提给出什么好脸色了。
既然慕容祁已然认定她就是那样的人,那她不嚣张一点,还真配不上对方给她安上的各种「人设」了。
有句话说的对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颜欢这番话,竟让慕容祁哑口无言。
强占他人马车,还有理了?
他活了二十来年,从小到大,无法无天惯了,从未受过什么委屈,直到遇上颜欢,他才发现,原来这世上竟还有比他更加放肆之人!
比不要脸,他承认,他输的彻底……
奈何他属实不善骑射,加之夜风刺骨,他倒也不会委屈自己大半夜的纵马狂奔。
于是,纵然心里再抗拒,慕容祁还是很听话地爬上了马车,两人一左一右,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服谁。
“无聊。”颜欢率先将视线移开,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开始闭目养神。
慕容祁见状,脱口而出:“谁允许你在本殿下的马车上睡觉了?”
颜欢压根不想理他,脑子里全是慕容易在假山后对她说的那番话,想着想着,只觉一阵困意袭来,眼皮似有千斤重,任凭她如何努力都睁不开。
这时,耳边恍惚听见有人在嘀咕,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慕容祁在说她的不是。
“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嘀嘀咕咕的吵死了。”颜欢打了个哈欠,眯着眼睛靠在轿子上,双眼朦胧。
慕容祁下意识捂住嘴巴,难道他刚才小声说她的那些坏话,她全听见了扫了一眼,见颜欢果然累的不行,犹豫了片刻便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离颜欢远了些,撩开车窗上的帘子,任由夜风吹拂,好让他的脑袋冷静一下。
谁知还没冷静几下,处于半梦半醒的颜欢却下意识抱住了胳膊,呢喃了句,“冷……”
慕容祁循声看去,这才发现,对方穿的着实单薄了些。
正当慕容祁纠结要不要放下帘子的时候,颜欢懒洋洋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我若病了,你便要留在祁苑照顾我,照顾不好我,你哪儿都去不了,更别想着进宫见我大姐了。”
这话着实有效,慕容祁一听,这还了得?于是,二话没说就放下了帘子,甚至还悉心检查了下有没有漏风。
“哼,你的阴谋诡计休想得逞。”
颜欢默默摇头,隐约觉得,慕容祁除了他所了解的那些方方面面之外,似乎还有点……蠢?
另外一边,清退了颜欢等人的凤仪宫内,四下无人,夜深人静,皇帝慕容玄德正和当朝丞相颜硕你一杯我一杯地喝着西域上贡的上等葡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