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习惯有人服侍,喜儿给她端了清水来就退下了,阿桃在寨子里向来是怎么舒服怎么来,时常素面朝天,只梳着两条大辫子,今日成亲,她头上簪满了发簪,感觉头都重了好几斤,喜儿一走,她当即将满脑袋的发簪都取了,乌发尽数披散于肩头。
她懒散地依靠在床头等着谢逐回来,手里无聊地拿着那些发簪打量,在她看来,这些发簪精致极了,在灯影中泛着光彩,她又找到了一个嫁进谢府的好处,阿桃一笑。
被人一把推进来的谢逐晕乎乎的脑袋里琢磨着方才谢迁对他说的话,推门而入,便见灯下美人明眸善睐的欢笑盈盈的模样。
第7章 洞房花烛
阿桃见是他,想着要打招呼,于是朝他笑:“相公。”
灯下美人面带盈盈笑意,亮晶晶的眸子朝他看来的时候,谢逐不可察觉地心跳漏了一瞬。
酒宴上他被齐广平他们三个人灌得早就晕晕乎乎了,要不是谢迁及时把他揪出来,只怕他醉的连洞房的门都踏不进去,虽然他本就不想进去。
但事已成定局,他再怎么折腾也改变不了已经成婚了的这个事实,心里堵着郁气,扶着门框稳了稳身子后,他朝着坐在床前的阿桃径直走去。
他一脚踩上脚踏,居高临下看着坐在床上的阿桃:“你就是我要娶的黑风寨的那个土匪婆子?”说完,他还打了个酒嗝。
许是因为脑袋晕晕乎乎,连带着目光瞧过去的景象都变得迷蒙了,红烛泣泪,烛光衬得那床榻上的小娘子身影朦胧,芙蓉面绰绰,他心中兀自想:这土匪婆子生得还挺甜的。
阿桃莫名其妙道:“你刚刚掀盖头的时候不是见过我吗?”
谢逐被她一噎,准备好的气势汹汹的开头就这么被她噎熄了火。
“你,唔,你叫什么?”他不想喊她什么娘子,一时又想不起来她的名字,于是问。
说话间,他左颊居然有个酒窝时隐时现,酒窝现时显得他的脸竟有些憨甜,隐时又恢复成了俊朗无双的面容,阿桃瞧着隐隐有想戳一戳的冲动,待听了他的话却是一愣,郁气道:“阿桃,我叫阿桃。”
“哦,温阿桃?”谢逐还是知道黑风寨主姓温的。
闻言阿桃更是瞪大了眼,定声道:“是温桃,不是温阿桃!”多一个字差别可是很大的!
“知晓了,温阿桃。”谢逐酒意熏熏在她身旁落座。
阿桃咬牙:“谢阿逐。”
逐字她念得快,听着倒像是猪字的音,她反应过来,唇角勾起,又快速念了几句:“谢阿猪,谢阿猪!谢猪猪!”
谢逐瞬时皱起了眉,凶狠道:“闭嘴,不许喊我珠珠!”
他的乳名叫珠珠,是他娘给取的,因他小时候生得瘦瘦弱弱,但属相又为猪,他娘怕他那时候活不下去,希望他能像猪一样好养活,本想直接喊猪猪,是他爹嫌弃于是改成了珠珠,但到他五六岁知事的时候就再也不许让府里人喊他珠珠了,一个男儿郎取过珠珠的乳名,实在难听。
阿桃瘪嘴:“哦。”心里又谢阿猪谢猪猪连喊了好多句。
原本还算宽大的床因他坐在了旁侧便显得有些拥挤了,饶是寨子里行事淳朴,但阿桃也从未与男子挨得如此之近过,他身上的热气似乎贴着她传了过来,酒味熏得她脑子也有些迷蒙了,心口像是揣了只小松鼠似的砰砰直跳。
她揪紧了腰间的铃铛,心想:她怎的昨夜就睡过去了,她该多问问爹爹新婚夜她该怎么做才是。
却不想,下一刻少年的一句话直令她愕然。
“我告诉你,小爷我可一点都不想娶你这土匪婆子,你也别想有什么想法,从今以后,你别管我,我不管你,咱俩各过个的。”
想到方才在酒宴上被齐广平那三人打闹嬉笑的憋屈,谢逐就气闷,于是说话的语气也冷淡极了,说完,也不管阿桃的反应,直接一个翻身倒在了床上,似就要这么睡过去。
刚躺下,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噌的一下又赶忙坐了起来。
谢迁拽着他走进院子,快要进房间的时候,突然顿住了脚,面色不自然地对他吩咐了一句:“今夜虽然是你的洞房花烛夜,不过阿桃她还年纪小,咳,这洞房,咳咳,等她及笄了再说,反正也没几个月了,你性子缓着点。”
盖因是方才酒宴的时候温尧拉住了谢迁,对他说了这段话,让他去叮嘱谢逐,温尧本欲是昨夜叮嘱阿桃的,可是说着话她便睡着了,今日要忙忙碌碌,等她上了花轿才想起来,本想直接找谢逐,但谢逐被拉着灌酒,想着大哥的话会更听,遂红着老脸一番叮嘱,连累一向能言善辩的谢迁说这话时也变得磕磕绊绊。
本意是为了阿桃的身子好,但谢逐这个脑子想岔了,大哥特意叮嘱不让他跟这土匪婆子洞房,是不是说以后有可能二人这桩婚事会掰?所以想让他跟这土匪婆子没有牵扯,二人断得干干净净,好将来他又能顺利恢复潇洒的自由身?
妙!
实在是太妙了!
如此想着,谢逐坐直身子,冷着脸对阿桃道:“你,不许睡床!”
憋闷了许久的阿桃终是怒了,她噌的起身,红着眼瞪他:“你说什么?”
“没听懂?”谢逐好心又说了一遍:“我不要跟你睡一块儿,你不许睡床,想睡哪里随你。”
言罢,他便又醉意熏熏倒了下去。
环视一圈,屋子里除了床再没其他可以躺着的地方,要睡便只能睡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