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是纳得极为厚实的千层底,可追了这么久,足底仍被山石膈得生疼,她一个踉跄直接跌了一跤,幸而及时撑住了地面,虽未摔着,可手掌也被碎石磨破了皮,丝丝血迹从肌肤深处渗了出来,阿桃被疼红了眼,也恼了,嘴里直骂:“等我把你抓回来,不说林阿奶,我也要先打你一顿!”
她匆匆追过山道,却见不远处四宝停住的身影,她赶忙追上前:“你还敢跑!”
说完一把拎住了他的后领子:“快跟我回去。”
四宝挣扎,抓着自己的领子往外扯,同时还道:“阿桃姐姐你快看,那里有个奇奇怪怪的人。”
他手一指,阿桃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一条小溪在此间流淌而过,溪水汇聚在一方汪潭之中,而就在他们常来玩耍的潭水边上,有个身着荼白襕衫的男子正躬着腰盯着地面,不知道在找什么。
而他们的动静也吸引了男子的注意,他直起身抬头看来。
先印入谢迁眼帘的,是一个身着鹅黄衣裙梳着两条大黑辫子的小姑娘,约莫十四五岁的模样,微圆的鹅蛋脸红扑扑的,瞧着水嫩,杏仁眼泛着点点水光,十分明亮,一双秀眉微蹙,看着他的眼神略带紧惕,而她身旁同样穿着布衣只及她肩高的半大少年约莫八、九岁,则满含好奇地看着他。
谢迁先是笑了,小姑娘小小子让他不禁想到了他在京中的那些小堂弟堂妹,他面容生得俊逸,满身的书生气,含笑看人的时候让人觉得十分温柔和善,忍不住亲近,果然四宝好奇先开了口。
“大哥哥,你是谁啊?你怎么会在我们的山里啊?你刚刚在做什么啊?”
不怪四宝好奇多问,只因他自小生活在山中,下山次数鲜少,更不曾在山里见过外人,所以十分好奇,更何况谢迁在他看来长得好似仙人一般,比他在寨子里见到的那些莽汉好看多了。
谢迁回应道:“我来山里寻人,不想却迷了路,方才则是在寻路。”
“唔?弯着腰找路吗?”
谢迁失笑,却没解释:“是。”
他进云麓山后便迷路了,怎么找也找不到正确方向,走来走去都是在原地打转,他猜测只怕是自己陷入了黑风寨布置的迷阵,既然抬头认不清路,不如瞧着脚下,他发现这潭水边错落着很多脚印,显然有人常来,虽因雨后而是脚印模糊,可依稀还能看出行走方向,方才他就是在弯腰找去向,想不到却遇见了两个小家伙。
云麓山因里头藏着有黑风寨而甚少有百姓敢进山,从茶摊老者对他劝了又劝便可知晓。他现在已走至了云麓山之中,却遇见了一个小姑娘与半大少年,观两个人的神情完全不见慌张,显然不是因贪玩而误入深山,又听那半大少年十分熟稔的语气,谢迁当即推测出来,他们应当就是黑风寨中人。
“那大哥哥你想去哪儿?四宝给你指路!”四宝已然将之前的委屈忘之脑后了。
阿桃掐他,不赞同低声道:“爹爹说了咱们不许随便跟外人说话!”
四宝瘪着嘴,疼得呜咽了声,有些为难地望向谢迁。
谢迁对着阿桃笑道:“你爹爹说的对,确实不能随便与外人交流。”
阿桃瞬时红了脸,感觉自己背后说人坏话却被事主抓了个正着,她不敢瞧谢迁,伸手指了个方向:“这位公子,那边就是下山的路,你可以走那儿下山。”
说罢,阿桃揪着四宝的领子忙后扯:“快回去,不要再让林阿奶生气了,咱们回去再好好说。”
四宝满脸倔强,气红了脸挣扎,“不是我做的,就不是我做的!都说了不是我偷的大傻的银子,你们都冤枉我!”
说着他便大声哭嚎起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豆大的泪珠滑下脸庞,显然是委屈极了,小胖墩力气大,阿桃被他挣扎的动作扯了个踉跄,又碰到了掌心的伤口,她“嘶”了一声,疼得松开了手。
四宝见状立马爬起身要跑。
“四宝!”
谢迁拉住了他,他弓下身,轻抚着四宝的发顶,又拍了拍他的肩头,温柔道:“你可是受了冤屈?”
瞧着这个神仙似的大哥哥温柔地问着他,四宝委屈更甚,哭道:“大傻,大傻的银子不见了,他们都说是我偷的,阿奶也说是我偷的,我,我以前是偷过银子,可温爹爹说了四宝以后四宝都改正了,四宝真的没有偷!他们都冤枉我!”
“我相信你。”谢迁瞧着四宝那红扑扑满带倔强的小脸,瞬时想到了记忆里他那个同样是不服气的二弟,“我可以帮你找出偷了大傻银钱的人,洗刷你身上的冤屈。”
“真的?”四宝眼睛瞬时一亮。
“四宝!”阿桃喊住了他,她快步上前来,有些不安道:“公子,下山的路就在那边,你再不下山天就要黑了,到时候,到时候山路会不好走的。”
小姑娘心存警惕,却说不出什么更为强硬的话来,谢迁含笑道:“我此行并非下山,而是要上山。”
“上山?”
“在下谢迁,此行是为拜访黑风寨主温尧而来,麻烦姑娘可能带我一路?”
四宝拉着阿桃的袖:“是找温爹爹的。”
阿桃惊住,慌忙下意识道:“什,什么黑风寨主,我不知道……”
她拉着四宝就想往回走,谢迁喊住她:“姑娘放心,谢迁并非心怀恶意之人,我前来云麓山寻黑风寨,温寨主亦是知晓我的。”
四宝期盼道:“阿桃姐姐,这个大哥哥说他可以找出偷大傻银子的人。”
阿桃这时却反应过来:“等等,你方才说你叫谢迁?”她将他上下打量,一身书生模样的打扮,俊逸非常,丝毫不像爹爹所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