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今知错了,他犯了个大错,后果让他害怕的浑身发冷。
“皇上。”
眼前这个笑着来迎他的人,好像他要放开她就会消失了一般,就算是他浑身是刺,他也狠狠的抱住了她,“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说,是不是背着我藏私房钱了?”
他的褚宓在笑着跟他打趣,她一直是个不怎么懂事的人,这件事一定也要这样才好,‘臣妾才不想要孩子呢,您看皇后娘娘现在每日多辛苦啊,再说了臣妾连自己都还要皇上养着呢’,她要这样想才好,可他不敢问她。
“没有,你要是不放心,我把库房里的东西都搬到你这来就是了。”
“皇上把小库房的东西放在臣妾这保管,臣妾可是要收保管费的。”
“是送给你,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是吗?褚宓心上突然一疼,这可怎么办才好呢,她突然想要个孩子了。
说实话,若是为了褚宓着想,她有时真想叉腰骂赵竑个三天三夜,可是她经历了很多,很小就懂事了,人,最怕的就是懂事,就比如说现在,她知道赵竑让她心很痛,可她也知道心中的痛不是药苦,是我理解你。
褚宓的眼前很快的跑过了一个孩子,还没到她跟前就消失了,她伸手抱住了赵竑,“臣妾晚膳想吃红烧肉,皇上呢?”
这是一个,关于红烧肉的故事。
若问赵国最喜欢吃红烧肉的人是谁?不少宫里的人会说,褚宓。
有多喜欢呢,有时一日三餐都会吃,可是,其实一个月不吃红烧肉的时候也不是没有。曾经有个宫人每日故意路过褚宓宫前记录了一番,最后发现褚宓吃红烧肉的时间其实很没有规律。
褚宓和红烧肉的故事还要从十年前说起。
在战乱和灾难中活下来的人,其实很难去说他们幸运,有很多人会受后遗症的折磨。躲在树上看燕悯杀了她全家人,褚宓到现在还怕悬空的感觉,看着整个边城变成血海,她开始不敢吃肉。
眼看着褚宓日渐消瘦下去,张妈妈变着法子的把肉藏在菜里骗她吃,可是她一吃就吐。之后有一年,由于很长的一段休战期,褚谦一直待在家里,然后就变换了策略,偏挑大块的红烧肉,硬生生地逼着她吃。
那时候她哥哥刚开始蓄胡子,看着比以前吓人些,每天吃饭的时候坐在桌前,盯着她一口一口地把肉嚼碎咽下去,褚宓到现在还记得她那时一边流着泪一边嚼肉的感觉,一年下来,倒是嚼成了习惯,但凡情绪有大的起伏,总是想到红烧肉。
所以,红烧肉的规律并不在时间,而是在情绪,这一点,除了褚宓宫里的人,也只有过度关注了褚宓的赵竑有所察觉,“说起来,我也有些想张妈妈的手艺了。”赵竑让自己的脸上出现了一个轻松的笑容。
在情绪处理上,赵竑和褚宓完全是一类人,连借酒浇愁都不用,全忍下来便是了。
“那臣妾去吩咐小厨房,离用膳还有些时候,皇上这是从皇上娘娘那过来的?”
“嗯,太子现在看着真是一天一个样。”
“可不是,现在翻身可厉害了,昨天都能抓住臣妾的手了。”
有些痛,可是怕你更痛就撒谎了
八月十五,皇后在中宫里念佛,手里的佛珠突然就断了,散落的佛珠崩落在地上,仿佛每一声都在宣扬着有不详之事要发生。
打边关来的通信兵跑死了八匹马,风风火火地赶回了赵国皇城,赵国菜市场前贴出了今日的战况通报,百姓们一窝蜂凑了过去,沉默一瞬,突然就像炸锅的油一样高喊了起来,是大红色的纸,楚国打下来了。
菜市场前的气氛满赶上过年,五颜六色的菜被抛向了空中,菜贩子一边劝阻着买菜的人,一边又忍不住嘴角的笑,就连昨天才因为二两肉吵架最后闹到官府的张屠夫和刘老汉都激动的抱到了一起。
赵国战胜,这个喜真的是太大了,以至于没有一个人看到红色的纸上倒数第二行毫不起眼的蒋珹就义四个字。
蒋珹是在最后一场战役上牺牲的,最后一场攻城之战战事凶险,蒋伯爷拼死攻开城门,战后清理时发现蒋珹的尸体,褚谦把他埋在了边关。现在赵竑正在看的奏折上就讲了这件事,他看完后沉默了一会,而后很大方的给蒋家写了一道封赏的圣旨。
边关消息传到宫里的第二天,褚宓去中宫看了一趟皇后,蒋媗正在佛堂念佛,要说这佛还真是万能啊,人活着时可以向佛祈求平安,人死了还可以向佛祈求地下安稳。
褚宓在蒋媗一旁跪下,抬头看了眼蒋媗正在供奉的那不中用的菩萨,在神灵眼里蒋珹的命和其他人的命没什么不同,是说丢就能丢的。
“这是今早从蒋家送过来的,说是珹儿交代了,如果他死了必须送到你手上,本宫不管你和珹儿之间发生过什么,别让皇上知道。”
回到宫里,褚宓打开了蒋媗给她的盒子,里面装了一支紫荆花样式的银簪子,做工很好,样式也好看,再有,褚宓只能说,比起赵竑送她的各种首饰,多少,差了些,她重新把簪子放回了盒子里。
“吉祥,把这个拿去偏房烧掉。”
吉祥把那个精致的盒子和里面的银簪子一同扔到了偏房的火盆里。褚宓看不出那支簪子的珍贵,她不知道这是蒋珹没皮没脸的去求了京城里的老师傅,让自己手上落了许多疤,连过年的时候都坐在炉前,一点一点敲打出来的,但是她察觉到了簪子的重量不对。
簪子里面有一张字条,如今那张字条和簪子一样熔在了火里。那是蒋珹从措辞到书法,揉碎了许多张纸才写出来的,是像以前一样用臭屁的蒋小伯爷的语气来写,还是走抒情的画风把想说的话都说给她听,蒋珹走走停停苦恼了一个晚上,最后只是老老实实在纸上写了句实话:“褚宓,我是真的喜欢你。”如今一切都化成灰了。
褚宓宫里,一把火才刚刚熄灭,另一把火就马上燃起来了,
“你就这么喜欢蒋珹吗,平日里在宫里私会还不够,他死了还要去给他哭丧吗?”
赵竑在书房里随口问了一句褚宓现在在干什么,得到答案后就生气的过来了,一进门就扑面而来的红烧肉的香气更是给他的怒气又添了一把火,他掀了桌子,死死的攥着褚宓的手腕,硬生生把她从椅子上拉了起来。
褚宓吃痛的皱着脸,她觉得赵竑要是再用力一点,她的手骨说不定会裂开,“不是…不是皇上让臣妾今日去看望下皇后娘娘的吗?”
是啊,赵竑现在想起来了,昨晚缠绵之后,他埋头在她脖颈间,随口提起过,“要不,你明日去看看皇后吧。”她犹豫着说,“臣妾吗?皇后娘娘现在不一定想看到臣妾吧?”毕竟,同样上了战场,她哥哥得胜快要回京了,蒋珹却死在了战场上。当时因为他对蒋珹心怀愧疚还劝了她来着,“你就,去看看,就好。”
松开褚宓的手,赵竑惊慌失措地跟她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没弄疼你吧。”
“嘶,没事没事。”抽回被赵竑揉着的手腕,褚宓就着痛得咧开的嘴笑了笑。
赵竑害怕地抱住了她,像祈求一样地安慰她,“我错了,我错了,你不要怕我。”
本来都要强撑着说‘臣妾怎么会怕皇上’了,结果赵竑突然轻咬她锁骨的时候,她却本能地一抖,吓得赵竑赶紧松开了她,“我不碰你了,我不碰你了,你好好休息,要是不怕我了,你来找我,好不好?”
她是真的不怕他,倒是也听她说句话啊,赵竑急匆匆地就离开了。
“主子,赶紧擦些药。”一直站在门外的吉祥赶紧进来,从小柜子里翻找出了上次褚谦离京时留下的药膏,当时褚宓和她还因为觉得在宫里根本用不上,嫌弃褚谦多此一举来着,结果居然用上了。
“这是,又遇到打劫的了?”如意刚从外面回来,眼前的场景跟七年前她们在边关遇到强盗那一回差不了多少。
“哥哥来信说什么了?”本来都已经得胜准备回京了,大可不必在这时候写信,可她哥哥还是从边关送过来一封信,大概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吧。
“说这次攻打楚国,有好几场仗将军明明都跟皇上在请战书里强调了此战凶险,皇上却偏要派没什么经验的蒋伯爷做主将,就好像是……”就好像是故意让蒋珹去送死。
“知道了,张妈妈是不是还有一道汤没端上来,去看看做好了吗?”
一刻钟多一点,赵竑刚刚在书房提笔写完什么,褚宓就端着一碗汤过来了,赵竑紧盯着走过来那人的表情,生怕那上面会出现害怕他的神情,还好没有。
褚宓把碗放到桌子上,绕到赵竑身后,手才刚碰到他的肩,赵竑想起她手上的伤就赶紧阻止了她,“你别做这些了”伸手把她拉到了怀里,心疼的看着她红着的手腕,“疼吗?”
“不疼,我不疼。”褚宓笑眯眯的看着赵竑,堂堂皇帝的脸上怎么能出现这么惊慌害怕的表情呢,于是她贴在赵竑耳边对他说了一句话,成功的把他逗笑了,赵竑一脸委屈的抱着她,“我那可不是为了弄疼你。”
“嗯。”认可的点了点头,褚宓问他,“张妈妈研发了新的菜品,要不要尝尝?”
褚宓伸手要拿桌子上的碗,被赵竑截住了,“你别,我自己端。”
“好喝吗?”
“嗯。对了,这个给你。”赵竑把桌子上他刚刚写完的那道圣旨递给她。
给她一道圣旨干什么,褚宓看看上面的字,这是,给了她一个免罪金牌的意思?
“我以后可能还会犯错,你要收好了。”成功的放下了手中的汤碗,赵竑抱住了褚宓,最近宫里的厨子都怎么了,一个两个的都做饭不放盐。
不喜欢做噩梦,但是感谢活着回来
出征的队伍回京的那天夜里,赵竑在皇宫里设宴,武将们都很高兴,喝的烂醉,不少人手舞足蹈的唱着难听的歌,四处敬酒,可走到一个人的面前都马上刹住了车,又变成了曾经在战场上威风堂堂的样子,到底赵国的庆功宴为什么燕悯要来参加?
燕悯微笑着迎接每个人的敬酒,眼睛一直盯着故意坐在离他很远处一直不肯过来的褚谦。
此刻,赵竑也和武将们厮混在一起,还听到了一个有趣的故事。
这是一个关于四个男人的故事。
忠勇侯褚谦在京期间看上了成文伯蒋珹,多次追求蒋伯爷不成,眼看着征战的季节要来了,忠勇侯就用皇后之位威胁蒋伯爷随他去军营,蒋伯爷硬撑了几个月,最后为了家族利益还是请书去了边关。
来到边关,褚将军白日里总是照顾蒋伯爷,可是一到了晚上就开始骚扰蒋伯爷,蒋伯爷多次的拒绝耗尽了褚将军的耐心,所以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褚将军强上了蒋伯爷,此后蒋伯爷对褚将军的感情发生了变化,他记恨褚谦强要了他,又因为褚将军床上高超的技术让他多次情不自禁而厌恶自己,还因为褚将军平时对自己细心的照顾而心烦意乱。
在一次次攻城战中,褚谦多次一骑绝尘救心上人,有一次蒋伯爷伤重,褚将军没日没夜的照顾他让蒋珹慢慢的接受了褚谦,更是喜欢上了褚谦,在所有人都以为两个人要百年好合的时候,偏偏又出现了变故,除夕夜里,有人撞见燕国太子燕悯亲了褚谦。
原来,燕悯和褚谦打小就认识,两个人彼此喜欢,后来燕国和赵国打仗的时候,偏偏是燕悯领兵攻进了边关,杀了褚谦全家人,从此褚谦对燕悯是由爱转恨,可是偏偏心里又放不下他,于是后来喜欢上了长得和燕悯相像的蒋珹。
除夕夜后,燕悯多次追求褚谦,褚谦的心意摇摆不定。而蒋伯爷接受不了自己就是个替身,情绪崩溃了,葬身于楚国的最后一场战役中。直到这时,褚谦才明白自己是真心喜欢蒋珹,他后悔不已,每日买醉,有一日在楚国一条街道上撞见了和蒋珹长得相像的楚国男子,就把他抢回了家,还给他取名白士玉。士玉就是\'是玉\',蒋珹的珹字不就是块玉吗。现在褚将军还把白士玉养在家中。
听完这个狗血故事,赵竑起身离开了,他清了清嗓子,故事狗血的情节让他呛了好几口酒,嗓子都哑了。
赵竑到褚宓宫里的时候已经快子时了,褚宓宫里的灯还是亮着的,听说了褚宓做噩梦的消息他赶紧跑到了里屋里,“没事吧?”
褚宓都快要睡着了,又被赵竑撞门的声音吵醒了,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你怎么喝了那么多酒?”就算是庆功宴,这些武将怎么还敢灌皇上酒,她哥哥怎么也不知道拦一拦。
“我去洗漱了再过来。”这一身的酒气是不合适在里屋里待着。
“晚上在我宫外多加一队侍卫行吗?”
“好。”赵竑没有转身,只是默默答应了。
褚宓今天晚上做了一个噩梦,她梦见了蒋珹坐在她的床边,“蒋珹,我最怕的事情发生了,我梦到你了。”
蒋珹笑了笑没有说话,凑上来吻了她,唇上温热的感觉让她一下就清醒了,这怎么会是做梦,“你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