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欣姑姑愣住,平阳公主则是身躯僵硬,缓缓睁开了眼。
李轻婵还未察觉异常,踌躇着将荷包往前递,细声道:“绣得不好,姨母若是觉得还能入眼,过几日我再……”
话音未落,就听平阳公主冷笑道:“什么玩意也配送到本宫眼前。”
她说着,一把推开李轻婵伸到前面的手,将荷包打翻在地。
这变脸速度太快,李轻婵惊住了。
直到平阳公主怒气冲冲地去了里间,欣姑姑也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李轻婵才回神。
目送两人离去,呆立了会儿,她垂下眼睫,默默捡起精心绣了七日的荷包,细细拍干净,珍重地放回怀中。
然后缓缓起身,低着头出了平阳公主的荣丰堂。
屋内数个侍女面面相觑,谁也没敢出声。
李轻婵除了读书写字,以前还对做香粉胭脂有些兴趣,可荀氏不许她碰,说这是做买卖的低贱活计,只让她学针线。
李轻婵不喜欢做针线,但李佲致不管这些,只觉得李轻婵连这简单的女儿手艺都不肯好好学,是在故意为难荀氏。
没人为李轻婵说话,她便被逼着学了起来。日复一日,十根手指头不知道扎破了多少次,还是不能让荀氏满意。绣出来的东西就是这么被嬷嬷们皱着眉点评一番,随意扔在地上踩踏的。
如今进了公主府,她念着欣姑姑的关照,决定绣个荷包聊表谢意。
也不是没想过平阳公主,只是平阳公主身上绣纹一看就是出自大家之手,肯定是看不上她这手艺的。
谁曾想,看不上也就罢了,还把她的荷包拍在地上。
出了荣丰堂,李轻婵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了,开了闸似的汹涌往外冒。
这样子实在狼狈,她怕被人看见,跌撞着躲到了偏僻的假山后,捂着嘴巴哭了起来。
枯黄的树叶被秋风卷着,打着旋儿落在姑娘消瘦的肩上。
李轻婵抱膝蜷缩成一团,拼命压着哭声,单薄的身子直打颤。
枯叶没能在她肩头待住,抖落在草地上,又被风挟着翻滚到石板小路,拦住了钟慕期的去路。
第10章 听哭
他脚下一顿,停住了,朝着假山望去。
假山高大嶙峋,一侧临水,中间开了个洞,青石板小径从中穿过,延伸到雕梁画栋的抄手游廊。
前两日刚落了霜,高大的玉兰树枝叶所剩无几,从钟慕期的方向看去,只能看到伫立在假山中的光秃秃树枝和仍挺拔的苍翠竹子。
身边管事太监跟着停了步,仔细听了会儿,轻声道:“好像是阿婵小姐……”
多的太监就没说了,府中大多是老人,都知道平阳公主的脾性,要是她真的不喜欢,才不会把李轻婵接到府里,还让人住进听月斋。
是以,府中根本不会有人去为难李轻婵。
那她现在哭得这么委屈是因为什么呢?只能是平阳公主做了什么。
管事太监悄悄看了眼钟慕期,不大明白这位立着不动是什么意思。
而钟慕期定定地听了会儿那努力压着的抽噎声,远远看到几个侍女迎面过来,皱了眉道:“不准人靠近这里。”
管事太监愣了一下,忙快步上前拦住侍女,等他再回来,钟慕期仍站在原处,那呜呜泣声也依旧继续。
“让她一个人待着,等哭完了,去问她为什么哭。”
“啊?”管事太监疑惑了一下,躬身低声提醒道,“多半是和公主闹了不开心……”
话说一半停了嘴,他都能想到的事情,世子哪能想不到。
钟慕期在原地又等了会儿,听那哭声断断续续,到几乎停住时,他举步往荣丰堂去了。
管事太监跟了两步,想起他方才的吩咐又停下。
他觉得这母子俩真难伺候,一个嘴硬从不先说软话,只能你去猜她的心思,一个干脆嘴巴都不经常开,虽不用别人猜,但让人弄不明白他的意图。
管事太监摇了摇头,扶着腰坐在了小径旁的石头上,他得守着不让旁的人靠近。
假山后的李轻婵哭得脸通红,沾满泪痕,好不容易发泄完了,哽咽着捏起衣袖擦脸,勉强整理了下仪容,再压着胸口缓了许久,才踮着脚小心地从假山后绕出来。
结果迎面撞上了管事太监,惊得瞬间睁大眼睛,一想到方才自己偷偷哭泣被人听个正着,难堪得脸上烧了起来。
管事太监见她这样,电光火石之间明白了钟慕期的意思,难怪世子不让人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