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不得小声点儿吗,安乐长公主记仇记的不讲道理,无冤无仇都能兴风作浪,这可是实打实的打脸之仇,吴无忧恐怕这段时间都得夹着尾巴做人。
“谢世子,谢世子?”
“圣上传唤您呢,谢世子?”
能让自己的贴身大太监往黑灯瞎火处去找人,也就是他们这位好脾气的皇上干的出来。
谢晟犹豫了一下,往季青雀那一头走了两步,嘟囔着:“我都快忘记我是来干嘛的了……”
昏暗寥落的夜色里,一抹明黄的灯光从宫宴那边照过来,一霎照亮谢晟的眼睛,琥珀色的眼珠,被照的剔透明亮。
“我想说,你刚刚那支琴弹的真好听,”他好像有点苦恼,绞尽脑汁地组织着语言,想要告知对方自己心中所想,“不对,也不是好听。”
他偏着头,认真地想了想,说:“……应该是,让人心痛。”
“谢世子,您原来在这儿啊,老奴可算找到您了,圣上找你呐。”
吴无忧眼睛一瞥,喜极而泣,说到一半却微微眯了眯眼:“谢世子,那里面是不是还有人啊,您在和谁说话呢?”
“没有谁,你看错了。”
谢晟几步走出来,接过他手里的纸灯笼,伸手把灯芯拨的更亮些。
“走吧,劳烦您老,前面带个路。”
“哎哟,谢世子,小声点儿,别把灯点的那么亮啊,安乐长公主看见了怎么办……”
一老一少渐行渐远,片刻后,季青雀从林中悄无声息地走了出来,静静地望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
谢晟的性格,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样。
她上辈子是比着谢景的模样来想象谢晟的,双胞胎兄弟,生的自然一模一样,谢景又这样推崇他哥,那么谢晟自然该是千好万好,年轻英俊,风度翩翩,道德高尚,胸有丘壑,文韬武略,无所不通。
说来也奇怪,明明是指腹为婚,也有过夫妻的名分,中间还有极度漫长的十年,可是她今天夜里好像才第一次认识这个名为谢晟的少年。
不冷不暖,漫不经心,行事洒脱干脆,五官生的侬丽,但并不女气,配上眉目间偶尔一闪而过的懒洋洋的神情,干脆的,潇洒的,很轻易就能闯进别人记忆里,随心所欲地刻下深深的痕迹。
如果他能够长大,也许并不会娶她吧,他实在不像一个安分守己,顺从父母的人。
若是他能够活下来……
季青雀忽然有些出神。
那么,也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第11章 卢阳
季青雀出神地想了一会儿,朝着宫宴那边走去,前方出现几道人影,行色匆匆,径直朝她奔过来。
季青罗劈头盖脸几句话便砸了下来:“季青雀,你长能耐了啊,出了风头就玩失踪,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大气性呢?”
眠雨跟在季青罗后面,一看见她就眼前一亮,一脸开心地跑过来:“小姐!”
……总感觉像是一只毛茸茸的小狗和一只毛发耸立的鹦鹉。
季青罗脸上有些怒气,额头却微微缀着汗珠,季青雀想了想,问:“青珠出什么事了?”
季青罗瞪着眼睛,盯着她,季青雀道:“能够让你慌成这样的,也只有你娘和青珠了。”
听到那句你娘,季青罗猛地扬起眉,好歹是忍了下去,她长出一口气,压低声音说:“青珠不见了。”
季青雀一惊。
季家四个儿女,季青珠格外特殊,说的好听叫天真纯善,说的不好听,叫有点缺心眼,大约她身上的心眼都在娘胎里就全给了季淮,才和同胞弟弟季淮有这样天差地别的不同。
季青珠性情自小便温和安静,后来渐渐长大了,大人才发现这个姑娘和家里前两个女孩子都不一样,季青雀五岁就能一遍背下来的东西她到了八岁还要一遍又一遍的读,学什么都不太机灵,人情世故上也有些迟钝,不管教了几遍,都学不会后宅里迎来送往那一套规矩,这样的姑娘在旁的家族里大约一生都完了,幸好她生在了季家。
季家家风清正,她有个聪明圆滑的好母亲,强势护短的好姐姐,还有个肉眼可见的前程远大的同胞弟弟。所以青珠身上这小小的缺陷便不足以称为缺陷,反而让她在家里颇受怜爱。
“她说她想出去透透气,我见玲珑跟着她,便没有在意,结果她现在还没有回来……”季青罗咬着下唇,脸色有点发白。
她其实也就比季青珠大一岁,不过十二岁,却好像天然有种要把傻乎乎的妹妹护在羽翼底下的觉悟,气季青珠不开窍,气季青珠傻,可是要是有谁敢对季青珠说一句冒犯的话,她立刻会像是被触了逆鳞一下猛地反击回去,季青珠但凡有了一点点闪失,她便会觉得全是自己的过错,把责任全揽在自己身上。
现在季青珠忽然不见了,她不觉得是季青珠太傻,而是自己没有考虑周全的缘故。她一双黑溜溜的大眼又惊又怕,咬着唇,自责不已。
她身上好像总有种季家的人都太傻太软,所以她一定得做点儿什么的想法,所以季青珠她要寸步不离地护着,季青雀嫁人她又气又哭,季淮困于孤城,她咬着牙去给人做妾都要给季淮求一线生机。年纪轻轻的,这么漂亮机灵,却像只抖着羽毛的老母鸡,谁欺负她的小鸡崽,她立刻就要冲上去和人家大打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