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聪明,知道没有人看见,一个痴傻小儿也不能指明是你,可是这么心狠手辣,就没想过举头三尺有神明,会遭报应的么?”
那道清隽的声音似乎有点疑惑,靠近了他一点,问道。
刘范张口欲说话,又是一阵干呕,那人似乎很有耐心,还伸手将他有些脱臼的下巴咔哒一声扶正。
刘范呼呼喘气:“……那小子死了,跟我有什么关系?别乱给我攀扯人命案子!”
“哦,你不认?”
“本来就与我无关,我是什么人,舅舅乃是九门提督,与那痴傻小儿乃是云泥之别,岂会以美玉去撞瓷器?壮士莫听人胡言乱语,必是有那贱民的家人听我身家丰厚,故意攀扯与我!”
谢景一听就知道大为不妙。
他缓缓转过头,看着蹲在刘范面前的哥哥。
谢晟微微侧着头,用一种奇妙的眼神看着滔滔不绝的刘范,谢晟眼珠颜色很浅,非常剔透,一眼望过去像是透亮的琉璃珠子,有种毛骨悚然的非人感。
“哥……”谢景压低声音,连忙拉住他,生怕谢晟做出点儿越界的事来。
“把他按住。”谢晟说。
谢景略做犹豫,到底还是上前一步,将刘范的手脚都死死按住。
刘范心里骤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猛然挣扎起来,却动弹不得。
谢晟慢条斯理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一会儿举着博古架上的摆设挥了挥,一会儿又拎起来花瓶举了举,这提一下那摸一下,最后拎着一根雕花四角凳,走到刘范面前。
在一片黑暗里,刘范恐惧地听着这个有着清隽声音的少年小声嘀咕着:
“怪不得我爹这么喜欢用凳子……”
下一秒,剧痛降临。
—
谢晟谢景两兄弟麻利地翻过万香阁的外墙,刚一落地,就有个锦衣玉带的小公子急匆匆地问:“怎么样了?”
谢景看了哥哥一眼,谢晟慢条斯理地拍了拍自己的袖口,一脸严肃,那小公子脸色顿时煞白,急的团团转:“你们被发现了?没把我供出来吧?”
谢晟摇摇头:“张小胖,你果然还是这么没义气,哥两个给你的书童出头,你就这么对我们的?”
那被叫做张小胖的文弱公子也自知失言,尴尬笑笑:“不是,你们是长留侯府的,和这事也没多大关系,刘范吃亏也就只能忍着,但是,我要是被发现了,我爹必然要怪到万里的头上,指不定就要给他安个教唆主子的罪名,他说不定要被我爹叫人打死……”
“行了行了,”谢晟实在受不了他这唠唠叨叨的性子,捂着耳朵道,“成了。”
“真的成了?”张小胖紧张地问,“刘范怎么样了?”
“死了。”
好半天没听见回答,谢晟莫名其妙地回过头,一看张小胖眼睛发直,直愣愣地看着天上,好半天,才颤抖着嘴唇,说:“……我,我,你们别担心,此事因我而起,一旦追究下来,我一力承担,我……”
谢晟和谢景对视一眼,谢景没忍住,难以置信地问了一句:“……他到底怎么长到这么大的人了,居然还和当年一样好骗的?”
“张小胖永远是那个张小胖,”谢晟摇摇头,轻轻踹了那喃喃自语精神恍惚的公子一脚,“离死了还差一点,腿应该断了。我说到做到。”
张小胖眼睛一亮,顿时精神一振:“好,那就好,万里,你听见,吗,你弟弟的仇谢小侯爷已经帮你报了!”
一直默默跟在他身后的少年皮肤黝黑,身量高挑,表情麻木,并不显得如何欢喜,只是默默上前一步,跪下来,要朝谢家兄弟磕头。
谢景眼疾手快,将他扶起来,道:“我知你心里还是不服。虽然都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但是就如我和哥哥断刘范一条腿也不怕追责一样,刘范有功名在身,又有个九门提督的舅舅,听到你弟弟死前形容的又只有你一人,无凭无据,又无人撑腰,你告官是告不赢的。”
他口吻恳切,那书童手一抖,眼睛登时变得通红。
一旁的谢晟漫不经心地掸了掸自己袖上的灰尘,语气平和而随意:
“我助你并非是为了所谓的正义公道,也与你素不相识,不过是因为张小胖是个傻子,我才来管点儿闲事。你心头不服,要做什么,都与我无关,只是不管是杀人放火,你都要记得一条,多想想你家少爷。”
那叫做万里的书童被说中心事,直直地看了谢晟许久,慢慢垂下头,声音干涩:“……多谢小侯爷提点。”
“什么什么,你们在打什么机锋呢,”张小胖很护短,立马挺身而出,“你别吓万里,他跟了我好多年,家里又只有一个弟弟,难免会冲动些,我了解他,他不会害我的。”
谢晟松开手,意味深长地看了那呆呆看着自家公子的书童一样,轻轻笑笑:“但愿你傻人有傻福吧。”
“喂,不要总说我傻……”
“行了,散了吧,别说你今天见过我,我和谢景今天一天可是都在府里看书写字。”